“刘姑姑,还是请您进去禀报吧。”锦绣语言和气,即便是吩咐,听起来也似商量的语气,不由让刘姑姑心中大为舒服。
眼下与三年前,虽说情形差不多,可其实二人地位已天翻地覆。
彼时,锦绣完全不敢言语,事事要看刘姑姑的脸色。而此时,已是刘姑姑要事事请锦绣的示下。
刘姑姑也乐得卖一个好,笑道:“那我就去碰碰钉子,豁出去了。”
于是,小罗打着帘子,让刘姑姑进了屋。
一眨眼的功夫,刘姑姑又出来了,脸色颇有些哭笑不得:“锦绣姑娘还是自个儿进去吧,殿下都不让我开口说话。”
“啊……”锦绣很是意外,难道他不屑女人那点儿毛病,竟如此根深蒂固?
刘姑姑道:“我才说,奴婢是尚宫局的,奉皇上之命,给殿下派了个宫女过来……话还没说完,殿下就道,出去吧,我不要宫女儿……我还想再解释两句,殿下就沉了脸,脸上都能挂下冰碴子了。我……我还是识趣儿吧。”
锦绣听了,竟有些想笑,这可不就是标准的恒式脾气嘛,不要女人,不容辩解,不由分说,不屑一顾。
“比之三年前的不理不睬,到底还是好些了。”锦绣安慰了一下刘姑姑,决定自己去碰碰钉子。
反正锦绣向来也是秉承不以为然,不厌其烦,不择手段,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四不原则”,谁怕谁啊。
“爷,奴婢锦绣,给您请安。”
说完,也不管那位大爷同意不同意,反正,我就掀帘子进了,您打算怎么着吧。
大爷还是那个大爷,一见是锦绣,果然没有立刻将她赶走,反而还好奇地问:“你今儿来得比往常都早,我书单还没列完呢,要不,你稍等?”
锦绣心中稍安,看来元恒果然是不会赶自己走的,便道:“爷不急,奴婢更不急,往后,奴婢就在未园伺候您了。”
元恒一愣:“这……刚刚那谁……说的就是你?”
“是。”锦绣郑重地点点头,“奴婢知道爷不喜欢女人服侍,您就当奴婢是个男人吧。若爷觉得别扭,奴婢往后打扮成小太监,也是可以的。其实奴婢的扮相还不错。”
别忘了人家也是扮过小太监的,还成功治好了德文郡主的异装病。这招是药,能不能治,要看天意。
元恒见她说得一本正经,更觉得这姑娘果然很逗。
元恒不是一个很逗的人,失忆前不是,失忆后也不是,虽然他有着男神经病的本性,但并不是逗比。
可他完全不介意生活中出现一个很逗的姑娘,尤其这个姑娘长得还这么……赏心悦目。
“我只是……不喜欢矫情的女人。”
元恒板着脸,稍稍解释了一下。不知为何,他内心并不排斥这个锦绣姑娘在自己的领地出现。
锦绣察觉出了自己其实已经胜利,元恒这句话,实在是个让步,而且,让得还很虚弱。
可是,对于元恒,锦绣向来都是哪儿虚就打哪儿啊。立刻跟进道:“那奴婢就叫刘姑姑回去了,她完成了使命,也得回尚宫局复命不是?”
这派头,真是当仁不让啊,完全不用问元恒的感受。
元恒有些郁闷,这情形,应该板起脸孔,应该质问几句,应该让她懂得自己的身份,应该……
算了吧,都是“应该”,一万个“应该”,也比不上一个“其实”。
其实,元恒什么都没说。
锦绣就这样当仁不让地留了下来。
易枫望见锦绣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了:“你你你……”
“你”了好几声,终于脸红了,定了定神才道:“锦绣姑娘怎么来了?”
倒是锦绣姑娘很是淡定,笑道:“皇上命我来未园伺候景王殿下。”
“哦哦。”易枫忙不迭点头,突然又有些苦恼,以后景王妃要是再过来,这戏得有多烦人啊。
锦绣顾不上想这些。谢宜春什么的,如今根本不是她的烦恼,自从她打定主意退出元恒的生活圈,她就不再为谢宜春的存在而发愁。
如今她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元恒快快恢复记忆,成为以前那优雅理智的元恒,不用常常皱着眉头回忆自己的过往,不用为那些说不出的不适苦思冥想。
元恒的书房,她给重新收拾了一下,按的也是以往静思堂的布置。
易枫从王府拿过来的笔墨,正是元恒惯用的,虽时隔三年,锦绣依然还是牢牢地记着元恒的喜好。
望着元恒静静地将一个又一个书名写下,锦绣心中激荡不已。
他的字还是那么漂亮得出奇,似乎生来就该如此,信手一书便是一纸的美感。而他写的书单,竟亦是他往日爱读之书。
见锦绣望得出神,元恒突然问:“你会写字吗?”
锦绣顿觉鼻子有些酸酸的,轻声道:“奴婢是读过书的……”
元恒轻轻地搁下笔:“写几个字给我瞧瞧。”
这一幕何曾熟悉。那时候的锦绣,太长时间没有写字,写出来的不曾叫元恒满意,在往后的日子里,教导了她许多许多。可如今的锦绣长年在御书房,时时接触笔墨,更兼每日夜间抄诗,书法已日益精进,常常叫宝庆帝也赞叹有加。
锦绣提起笔,却发现自己紧张得不行,提着笔的手亦在微微颤抖。
元恒察觉了,不解地问:“怎么了?”
“奴婢……有些紧张。”锦绣坦然地说道,似乎这么一说,自己的紧张就能少一些。
元恒不由地有些笑意,虽不明显,却让他自己微微一惊,我怎么会笑呢?我不是在观察这个世界吗?
心中冷静,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安慰道:“不是考试,不要紧张,便是写得不好,我也不会罚你。”
锦绣一听,倒也笑了,心中暗道:我哪里是怕受责罚,我是怕写得不好,叫你小看了啊。
定了定神,提起笔,在纸上缓缓地写下了几个书名……
元恒不由敛容,抬起眼睛,深深地望着锦绣:“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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