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爱瑜觉得,她现在应该还没醒,铁定没醒!
不然,怎么大清早的,且不说景煊坐在自己跟前,就是顾繁华哪一个晴天霹雳,已经够她消化的了。这怎么又把她堂哥给招惹来了?他,他居然还要——结婚!
而她清楚的听见,程泓慕说的是——“顾繁华”。
他要找顾繁华去办结婚证,他要和顾繁华结婚!
程爱瑜僵坐在椅子上,伸舌头舔了舔嘴唇,接着干脆装作信号不好,听不清他说话,就缓缓地将手机拿远了些,对着手机道:“喂,喂……三哥,我这信号不好,喂……我听不清啊!”
“不用装了,我知道你在家。”门外,程泓慕听着电梯“叮”的一声响,稳步走出电梯门,转个弯就到了程爱瑜的家门口,伸手按向门铃,并不疾不徐的对着手机道:“小妹,我在你家门口,给我开门!”
话音落,程泓慕果断的掐断电话,随手一抄,就把手机放进了裤兜里。
而屋里的程爱瑜,听着那忽然响起的门铃,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响着盲音的手机,也因手滑而落在了地上。但她根本顾不上捡,而是在屋里慌忙的乱转。
“怎么办,怎么办……”程爱瑜在餐厅与客厅之间打着转转,抬头看了眼还在不断传出门铃声的大门,转头又看了眼景煊,一时间这脑子就不够用了。
她打小和哥哥们在爷爷奶奶身边儿长大,对与他们的性格,她是相当了解。而这个程泓慕,这些年历练了一身军人气息,可打小却是最不好说话的一个,与他双胞胎的哥哥简直是两个极端。若要用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也许,应该说他是另一个唐枫,无事时风平浪静,一旦遇见了他认真起来的事儿,那就整个一暴风雨的来袭!
而此刻,先不说他必定要从她这儿找到顾繁华,就说景煊……他若是看到了景煊,估计着她家瞬间会变成世界第三大战场。不过,只是那种硝烟警报的规模,他们本质上的战争,属于——内战。
正想着办法时,程泓慕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很是响亮:“瑜儿,你要再不开门,我可要踹门了!”
这洪亮的,只要不是耳聋,或者是家里比录音棚还隔音,那绝对能听得见!
而程爱瑜也想进,程泓慕这人,绝对是——说到做到。
怎么办啊!
打转转打了好一会儿的程爱瑜,实在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干脆用了最古老原始的馊主意,伸手抓起正兴味十足打量着她的景煊,也不管他此刻到底是个什么眼神心思,拖着他就往屋里走:“景煊,景少,景首长!算我求求你了,你在这儿躲着,千万别出去,千万别!”
她拉开柜子,想把景煊塞进去,但看着他嫌弃的眼神,她放弃了,转身掀开被子,直接把他给推倒床是,接着拎起被子就往他身上盖。
“程爱瑜!”景煊挡开被子,伸手捉住了她的手,炽热的目光直勾勾的探进了她有些慌张的眼眸里。他扬眉,指着床榻:“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眸中,景煊的勾人的凤眸微微一眯,那深邃的眸子瞬间敛去了眼底其他的情绪,但那一瞬,她却看见了他眼中闪过的一抹精光,不觉一怔,半睁着的杏眸也不觉眯起,可心底反倒平静了许多。
可是……
“我哥他——指不定会揍你!”
程爱瑜想要抽回手,却被景煊拥着刚刚好的力度,恰当的箍着腕骨,不得动弹。他轻轻一带,程爱瑜也不由的往前冲去,扑下时,眼中映着景煊似笑非笑的眸眼,心底又是一阵略带紧张的怦然。而这时,那魅惑人心的嗓音,从耳畔传来,还是那样的低沉、性感。
“他要是发现,你把我藏在床上,会连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揍过来!”话音落,他的唇再度凑近她的耳朵,轻轻地啄了下她耳珠上的珍珠耳坠,吮了下,继续说:“不过,我不介意……”
“我介意!”程爱瑜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命令自己在急促的门铃声中镇定了下来。想着,与其这样藏着,要是被程泓慕看见了,就不是揍他两顿泄愤那么简单了。指不定,她这后半辈子,都得被强行搭进去。但若是坦然些,应该也没那么多麻烦事儿,解释清楚的话,最多景煊挨揍……数秒钟后,思量好的程爱瑜,做了个绝对干脆利落的决定。她伸手捉着景煊出来,顺手关了房门,给他撂在餐桌前,转眸故作凶恶的瞪了他一眼,“你在这继续吃饭,我去开门!”刚走没几步,她又回头,看着景煊补了句:“别乱说话!不,少说话!”
躲不过,那么就去面对。
程爱瑜这样决定还有个想法,兴许因为景煊,程泓慕还能把顾繁华这茬事儿给忘了!
于是,她这也算是为死党插刀了。
拧锁,开门——
门外,英俊不凡的小堂哥,穿着一身休闲装,但那股子历练劲儿,还是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不过瞧着他那冷然的面孔,程爱瑜还真有点心虚,但还是抬起了头,倚着门边儿朝他打招呼:“嗨,哥!什么风把您这大忙人,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你在里头种蘑菇呢!开个门都磨磨唧唧的!”程泓慕抬脚进去,特别只觉的拉开鞋柜,边换鞋子边说:“顾繁华是不是藏着你这儿,你……”
半弯着腰的程泓慕,忽然噤声,接着抬头望向她,又低头看了眼鞋柜里的那双男士皮鞋,二话不说直接走进了屋里。
程爱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心里立刻通透了,就赶紧的追了过去。
“哎,哥,你——”
“怎么会事儿!”餐桌前,程泓慕俯瞰着正在吃饭的景煊,眼底闪过一丝愤恨的火光,转眸再看向程爱瑜时,厉声质问:“瑜儿,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和他,怎么还有牵连,难道你忘了吗,你的手,你的前程,都是因为这个混蛋才——”
“哥!”程爱瑜叫住他,左手背在背后,微微曲卷。但却因为那节坏死的神经末梢,始终无法紧握成拳。“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
“不是我想的那样?小瑜,我问你,你现在是什么想法,是想破罐子破摔,还是准备用报复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他?!你不是恨他吗,你不能再碰钢琴了,你难道就不恨他吗!别忘了,当年,是谁以他的名义,把你约出去绑架了的……”
一向疼爱小妹的程泓慕,爆发了。他伸手捉着程爱瑜的手腕,看着她白皙如玉的小脸,真恨不得狠狠地扇她一巴掌,让她彻底清醒!但他舍不得,所以,他只能将怒意,发泄到景煊的身上。他讨厌这家伙,彻头彻尾的讨厌着,怎么看都不顺眼。于是怒然转身,扬手一拳,直接朝下砸去。
景煊伸手一挡,硬生生的接下了这一拳,并缓缓抬眸,满眼冷锐的看着程泓慕,冷然开口:“程泓慕,你,是以什么身份动的手?”
“哼,程爱瑜是我妹妹,你敢打她的主意,老子还能打不了你吗!”程泓慕眯了眯眼睛,不服气的再抡一拳,咬字极重地说:“我上次就警告过你,要想靠近瑜儿,先过我这关再说!”
“很好,我们也不用留情面了。”景煊坐在原处,微微一闪,躲开程泓慕的再次进攻,转手一拧,接着猛地一推,将没有想到他回来这一招的程泓慕搡开。一旁看着的程爱瑜,虽然知道两人的见面,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却没想到,这结果来的这样的快。而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提到嗓子眼时,她就听景煊的声音再度从耳边划过:“我奉劝你一句,别太冒失了,我出手重!”
“好得很,那我也不用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留一手了!”
一击漂亮的侧踢,直接朝景煊身上招呼过去。景煊不躲,反转,侧身,以同样的侧踢还击而去。两人一餐厅的空地为界,展开搏斗,而就在这么你一拳,我一脚中,程爱瑜再度扬声喝道:“够了,都给我停手!”
这么一嗓子,还真有效果。
景煊和程泓慕居然同时收手,再转脸看向她。
见状,程爱瑜深吸口气,看向景煊道:“景煊,谢谢你的照顾。”顿了下,她微微侧身,压着心底波动的情绪,再度开口,“我改天会亲自登门道谢。现在……有点儿不方便,还请你,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不是下午还要开会吗?”
景煊不动,垂眸凝视着程爱瑜:“就那么想让我走?”
她难道看不出,自己和程泓慕这一架,不是为了男人的什么面子尊严,而是为了她吗!他要名正言顺的,靠近她,走近她,更是想让程泓慕看到,现在的他已经足够保护她了!可她却……
想让他走吗?
理智上,程爱瑜打从昨儿,就该让他滚蛋的。而心里,却有个声音与理智相驳,不舍得他离开。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让他走,否则依着程泓慕的心思,必定会二话不说的拖着景煊下楼继续操练。所以,她必须先把他支开,才能和程泓慕解释。不然,就这一屋子的火药味儿,别说是解释了,就是派个大罗神仙来说话,他程泓慕都听不进去。至于解释之后,程泓慕是否要真的还想揍他,那就只算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儿了。
想到这,程爱瑜缓缓点了点头。
她微微伸手,想要去捉住景煊,但刚抬起一些,却又很快的落了下去,与左手交握身前。
“好,我走。”景煊面色依旧,深不见底的漆黑瞳仁,看不到一点波动。但程爱瑜却从那深邃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隐忍的波光,藏着一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却叫她莫名失落。而就在她的心都好似要揪起时,景煊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刻意放的低柔了些:“去吃了药吧!等下准时点去医院,有什么事,在找我。”
话音落,他转身离开,步伐还是那样的稳健,但程爱瑜却觉得,那俊挺的身影有些黯淡……
大门开了有关,景煊的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了视线里。
程泓慕冷静下来看,走过去揽住仲怔的程爱瑜,冷声质问:“你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爱瑜因为堂兄的责问而回神,但那目光却依旧凝定在玄关处。而这时,一只大手攀上了她的脑袋,揉了揉她梳理的很整齐的秀发道:“行了行了,别看了,人都没影儿了,你还瞅着。怎么,是准备用这个来气死我,还是准备憋屈死自己啊!”
“哥,我二十五了,不是什么事儿,都要想你打报告的小孩子。我……”
“你就算二百五,在我眼里,也是小孩!”程泓慕很是不满,原本是揉她的头发,现在一到气头上,干脆赏了她一记巴掌。但转念又想起了景煊的话,皱了皱眉头,推了她一把道:“去,吃了药,我带你去医院。”
强行整理好情绪,程爱瑜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转身去吧台那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将手边的药丸吞了下去。而这时,程泓慕就走了过来,他眉头微微蹙着,拿起她吃的那些药,瞧着上头龙飞凤舞的自己,眯起了眼睛:“程爱瑜,辞掉工作,和我回家吧!这样的你,让我很不放心。”
“哥,我不会走的。”
“因为他?你如果那么想着他,干脆,我去求爸,让他把他调到S军区去……”
“不!”不等程泓慕说完话,程爱瑜扬声打断:“哥,我不走,不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我有多喜欢四九城。只是,八年前重新活过来的我,在这里,重新得到了开始。今后,别再和我提什么钢琴了,那些都是过去式,在辉煌,也是流星,早已陨落了。至于这些……就是一场小病,不值一提。若要真追究起来,是因为回家那几天,应酬太多,酒喝得也多了些,弄伤了胃。”
扬了扬手中的药,程爱瑜随手放下,自如的从目光越发晦暗的兄长身边走过,绕过沙发,顺手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包,简单收拾了一下,转身:“不是说要送我去医院吗?”
这么半天,也没听程泓慕再提起找顾繁华的事儿,程爱瑜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了一些。想来,闹这么一出,也不算坏,至少,让程泓慕暂时因为紧张她而忘记了繁华这茬事儿,也能给繁华在争取些时间!
程泓慕隔着沙发看着眼前的妹妹,忽然觉得,经过这几年的打磨,这丫头收敛了锋芒,到让他有些陌生了。但不论她怎么变,她都是他捧在手心里宠如宝的妹妹,他珍视她,尽管他也从不否认她身上的缺点,可他依旧希望,她能够得到一份纯粹的幸福,而那个男人必须是让他能够放心的把她交给他的人!
——至少,不是景煊!
“瑜儿……”程泓慕幽幽的打量着妹妹,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缓缓蹙起,用一种近似乎叹息的口吻道:“告诉我实话,你还恨他吗?当年……当年,那女人是用他的名义,把你约出去的,信上还盖着他的印章……”
崭新的跑车,一路飞驰。
程爱瑜坐在副驾驶座上,这个人以一种放松的状态,蜷缩着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可以回避驾驶座上的堂兄。
从上车起,她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态。连堂兄扔给她一把车钥匙,告诉她,这是程资炎听说她的车被撞废了后,特意给她的,她也没有什么放映,依旧那么安静的阖着眼,用沉默,来抵抗着他。
双手握着方向盘的程泓慕,亦沉默着,可他的脑海中,却始终回旋着,程爱瑜给他的回答——“恨过,但现在……我不恨他,我恨我自己!”
原来这八年,她给自己画地为牢,圈在了一个固定的空间里。
原来八年前,她的那句“他不要我”,并非他们所理解的那样!
原来,真正能解开她心结的人,不是他们,而是——景煊。
可偏偏,这个男人是个危险的存在,即便他很可能能让小妹走出心中的一片阴霾,却有可能将她引入另一片黑暗。而若,她的世界,在塌下来一次,那她失去的,恐怕不是一节神经末梢,而是原本可以完美无缺的人生……
——“以程小姐现在的精神状态来说,她不能再遭受同样的打击了。正如你们所看到的,她一直在笑,尽己所能的让所有人都放心,而最痛苦的压抑着自己的,还是她本人!这并不利于她的康复,而她的积极配合,根本不能纾解她心里的重创。所以,我建议,送她去另一座城市,重新开始!”
这是当年,心理专家对程爱瑜的各项心理做了评估后,对他们说的话。而当时,他军事训练刚结束,就赶去瑞士看望她,而刚巧那天,心理专家请了他与大哥程资炎,去办公室单独谈话,所以,这段话他记得极为清楚。
路上的沉默,让车内的空气仿佛都陷入一种低气压的状态,程泓慕此刻满心都是程爱瑜,到真把来找她的目的给忘了。
眼看着到了医院的停车场,程泓慕停好车子,下车正要给妹妹开车门时,却见车门已经打开。程爱瑜拎着包优雅的从车上下来,关门时直接按下上车时程泓慕塞给她的车钥匙的按键锁,扬了扬手中的钥匙道:“三哥,回头帮我谢谢大哥!”
她又恢复了原先的笑脸,不仅仅是唇角,就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一丝笑意。只是那种笑,不熟悉的人会认为这笑容很精妙,但熟悉的人就会一眼看穿,因为这笑容,太过认真,而显得并不真实。
不过,见她如此,说明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程泓慕的心也算是放下了。转即边跟着她朝医院大厅里头走边闲聊似的说:“你是该谢谢大哥,他知道你弄了个车祸,特意给你选了个安全性能最高的沃尔沃。”
“嗯……三哥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怎么,因为我谢了大哥没谢谢您劳动尊驾,给我把车开来,你吃醋了?”微微扬眉,程爱瑜随口说了句玩笑话,接着绕到程泓慕身前,快他几步的,边往回倒退着走,边微微屈膝,并做了个拎起裙角的动作,朝他行了个极为淑女的谢礼,朝他眨了眨眼睛说:“这样成了吗,三哥?”
“小孩心性,给我好好走路,别回头病还没好,你在给自己撞出点什么问题来,那我罪过可就大了!”程泓慕伸手敲了下妹妹的额头,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微微一紧,就将她收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带着她走进了电梯。
电梯中的人很多,程泓慕让她长在角落里,自己则挡在了她的面前,等同于给她全出了一块保护地。这让她想起了昨天,景煊领着她从医院出来时,就是让她站在电梯的角落里,不同的是,他是将她圈在怀里的呃,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她完全的箍在自己的范围中……
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程爱瑜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为想到了景煊而绽放笑容。但这笑意,被面对着她的程泓慕看了个清楚,让他不禁,微微眯着眼睛。看来,等会儿去上头开完会,他得去第九师,找景煊“好好地聊聊”了!
……
从法院出来,程泓源看了看手表,时间尚早。考虑到景煊恐怕还在陪着小妹,就没着急去医院看她,而是绕到去给程爱瑜买了些平日里喜欢的小吃。但他付了钱,正准备回去时,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极好辨认的女声传来:“老板,给我一份豌豆黄。”
“迟阳?”
程泓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一转头看去,得,眼前站着的,可不就是迟阳本人吗!
“程泓源!你这是……”
“我在这边,有一起案子要处理。这不,小鱼病了,我来给她买点她爱吃的。倒是你,怎么也来了?”程泓源干脆不走了,等迟阳买了东西,他朝自己车子的方向指了下道:“走吧,这个点儿不好打车,挤公交地铁又不方便。要去哪儿,我送你!”
“那……谢谢了。”迟阳微微颔首,跟着他上了车,接着又问了句:“你说鱼儿病了,她怎么了?”
迟阳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冷漠的普通人,而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很有普通人的自觉,除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外,她的生活圈子出奇的平淡。而她能和程爱瑜成为朋友,是她自己都不怎么能想得通的事儿。但对程爱瑜和顾繁华那两丫头以外的,他们圈内的人,她都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用另一种方式,将他们客客气气的屏蔽在自己的圈子外。眼前的程泓源,也是她的屏蔽对象,即便他是自己好朋友的哥哥,她也不想和这些在权力中心里的人,有什么更深的交情。
除了那个人,似乎是她想不深交,都不能的——
“嗯,前阵子家里应酬多,加上她原先又不怎么注意,这不,就积出毛病来了。又是慢性胃炎,又是神经衰弱的,叫人看了都心疼。”程泓源说着话时,语气虽然是带着点儿责备,但这责备里却藏着份浓的化不开的宠爱。
说到底,程泓源还是很宠着小鱼儿的。
而对于这程家的三位哥哥,多少有些了解的迟阳,也见怪不怪了。只是听说程爱瑜的毛病,带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头说:“这些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在那么放纵着不去留意,以后弄不好会变成大毛病,到时候,她可就是后悔都来不及了。”停了下,迟阳舒展开眉头,转脸看了眼程泓源,似乎有些为难:“我这次来B市事情太多,这不,下午就要去肿瘤医院,给患者会诊。要不这样,你把小鱼所在的医院告诉我,我回头办完了事儿,就去看她!”
“呵呵,不用了,她身边不缺人照顾。给她看病的两位医生,该交代的也都和她交代了,至于听不听,就看她的了。医院吗,迟阳——你对她还不够了解吗?咱们小鱼儿,是个会老老实实的住院的人吗!”刚巧遇上了个红灯,程泓源转脸看了眼迟阳,嘴角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迟阳勉强的笑了笑,心中暗暗骂自己笨。向程家这样的人家,孩子病了,哪能不给找最好的医生?在那些人的面前,她这个初出茅庐,才刚刚起步有了那么一丁点儿小名气的医生又算得了什么!
整理了下情绪,她抬头微笑着回应程泓源:“是啊,我这一着急,差点忘了。程大小姐是个只要醒着,就不能在医院里躺一晚上的主儿。”
“哧,那丫头要听你这样评价她,估摸着非跟你龇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许久。
前方路口,程泓源一个急转弯,踩下刹车,停在了路边。而隔着精美的艺术栏杆,后头那幢大楼,则是迟阳所说的那家医院的标志性建筑。
“到了。”
正想心思的迟阳,忽然听见程泓源的声音,一回神抬眼就看见了窗外的建筑物,连忙扯起唇角对程泓源道谢。
程泓源摆摆手,示意她没什么。等她下车时,却忽然叫住了她:“迟阳!”
闻声,正要关门的迟阳愣了一下,微微俯身,看向驾驶座里的程泓源,扬起眉梢:“有事儿?”
望着迟阳,程泓源的目光似乎被她那双冷静自持,却又在满了故事的眸子吸引住了,一时间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换换掀动唇瓣,问她:“迟阳,你有男朋友吗?”
彼端,程爱瑜还在昨天那个病房里,躺在那张病床上,呼吸着掺着消毒水味儿的空气,看着陪坐在自己身边的程泓慕,悄悄地摸过手机,装作玩游戏的样子,给顾繁华发了个消息,让她等会儿千万别过来。
她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让顾繁华和程泓慕见面。虽说,她已经亲眼见过这两人的结婚协议了,是在国外签的字,在国内也具有婚姻效力,算是一张国外的结婚证了。也就是说,顾繁华是程泓慕名以上的妻子。但很不凑巧,顾繁华怀孕了,孩子是唐枫的……这种狗血淋漓的事情,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揭开,那就不是顾家唐家恩怨未了又添新仇的事儿了,连带着他们程家,估摸着都得陷入这场是非征战之中。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直到找到解决的方法!
“瑜儿,你是不是在给顾繁华发消息?”就在程爱瑜按下发送键,幽幽地舒了口气时,一直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程泓慕,突然开口,惊得程爱瑜下意识的将手机握紧。见状,程泓慕微微密切了眼睛,放下报纸道:“别装了,你是我带大的,你的任何一个小动作,我比谁都清楚!”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可能不知道妹妹的心思。
“哥,你该去户籍科!”这时候要是在想撒个谎,圆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儿。所以程爱瑜干脆利落的回了句嘴,就不再说话,低头玩手机。
“哧,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日后要不要去户籍科坐坐。”程泓慕意有所指的说了句,眼底是一片与话音相乘的意味深长。但没等程爱瑜再开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引得程爱瑜再度紧张起来,心里更是警笛大作。
完了,难不成繁华没收到短息?这不坏菜了吗!
看着面色镇定,眼底却微微颤抖了下的妹妹,程泓慕掀起玩味的笑,坐起,走到门边,缓缓拉开门。一来是想看一向镇定的妹妹,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二来也是想吓一吓门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但谁知道,他往外头一看,却站着个男人。
一个身上有种特别气息的男人,往那儿一站,即便是不开口,也能让人感觉到那种静谧的气场。简单点概括的话,只要其各自——安静,却备受瞩目!
“你是……?”
“请问,程爱瑜在吗?我是她的上司,苏敏赫。”
苏敏赫淡淡的报出名字,抬眼看向门内的男人,眯了眯眼睛。他并不认识这男人,但却觉得,似曾相识,好似昨天在哪儿见过来着!
听了他的自我介绍,程泓慕心下一怔,这不是父亲说的那个苏家小公子吗?他仔细打量了苏敏赫一番:“你找瑜儿?她在里头,请进!”顿了下,他朝苏敏赫伸手,与之友好的握了下,紧接着说:“我是瑜儿的堂兄,程泓慕。”
“你好。”苏敏赫还是那样淡淡的,与他握手后,很快收回手。随意的扫了眼程泓慕,心下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男人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了。原来,他是程泓源的双胞胎兄弟,只是这两个双胞胎长的并不怎么相似,一时间没认出来。
躺在病床上输液的程爱瑜觉得,自己的心脏真是个经得起考验的玩意儿。早上接二连三的事儿,没让她的心脏直接挂掉,可刚才那一瞬的紧张,却惊得她是一身冷汗。还好是苏敏赫,不是死党。
总算松了口气的程爱瑜,扶着床撑坐起,朝正走来的苏敏赫笑了笑:“苏总,又麻烦你跑了一趟。我真的没事儿了!”
“你人是在我办公室里晕倒的,我自然要负责到底。”苏敏赫在她床边坐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圈道:“气色似乎好了许多,在休息几天吧,工作上的事儿,不着急的。”
“呵呵,只是小病而已。苏总,您昨天不是说,要谈下周采访任务的事儿吗!”程爱瑜真的很不习惯,和苏敏赫先扯淡,连忙转换话题,单刀直入谈公事。
苏敏赫眯了眯眼睛,微微颔首。
而这时,程泓慕倒了杯茶来,递给苏敏赫,又看了眼小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喜意,缓声开口:“既然要谈公事,瑜儿,那你自己招待了。我先出去会儿,抽支烟。”
听他要出去,程爱瑜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嘱咐了句:“少抽点儿,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小管家婆。”程泓慕习惯性的扬起温柔的笑容,眸底燃着一抹宠溺。他走过去给程爱瑜重新点了点靠枕,有调整了下吊针的速度,就走出了门去。
关门时,他看见程爱瑜正认真地倾听者苏敏赫说话,心想着,或许这个苏敏赫,倒是个好人选。只是,能不能成事儿,还要看他们自己!
轻轻带上门,程泓慕走到走廊尽头楼梯口的吸烟区,刚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还没来及点上,就听一阵“嗒嗒”的高跟鞋声传来。他习惯性的朝声源看了一眼,只一瞥,他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啪嗒——
精致的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瓷砖的声音,很脆,引得喘着粗气爬上楼的人,也朝他的方向看来。
这一看,那人也不动了。
顾繁华觉得,她今天出门,该看黄历。
半路上,车抛锚不算大事儿,打个电话,让保险公司来拉车就成。打车过来的时候,手机忘在了车上,这也不算大事儿,反正她经常丢手机。至于刚才,她一到医院,就见电梯门口白上了检修的牌子,害得她要爬楼梯!好,这也不算什么,全当锻炼身体了。可谁能告诉她,她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然在这儿撞见了程泓慕这厮儿?!
老天爷啊,你最近是视力下降了吗!
僵立着,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织,几乎都能擦出火光来了。而就在这时,实在受不了这种感觉的顾繁华,干脆利落的转身,决定还是跑路吧!
但程泓慕绝不会让她如此轻易的跑掉。
三步并作两步的走来,程泓慕一把捞住喘匀了气的顾繁华,拉扯着她走到了转角处,逼着她站在了角落里,挺直的后背,紧紧地挨着冰冷的墙壁,进退不得。
“顾繁华!”他唤她,神色复杂。
只一声后,却又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而这种静默,有时候是会逼得人发疯的。
“程泓慕,你……这算什么意思!”心情严重低落的顾繁华,压着心底的那份烦躁,瞪视着程泓慕。她深吸口气,逼着自己不要怯弱的迎着他的目光,缓声讥讽:“怎么,又想来羞辱我,挖苦我,嘲弄我?还是想要剥光我,看着我丑态百出,你才高兴!”
“我对剥光你,比较有兴趣。尤其在面对你这副虚伪的样子时!”程泓慕冷冷的笑着,一字一顿的说着。话音落,他忽然挑起顾繁华的下颌,嘴角掀起一抹哂笑:“你说,如果我把你八年前的壮举,一幢幢,一件件的告诉瑜儿,她……会怎么看你?”
“你——程泓慕,你简直是个魔鬼!”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顾繁华强忍着痛,压着心底的恐慌,凝视着程泓慕阴晴难测的眸光,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嫁给我啊!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对与程泓慕的回答,顾繁华不禁瞪圆了眼睛,潋滟的眸光瞬间升起一丝冷意。她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的那样的酸涩,那样的凄然,令人心疼。
接着,她缓缓开口,一字一顿的说:“怎么办呢,我怀孕了!”
也许这就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第一个知道顾繁华怀孕的男人,居然不是唐枫,而是程泓慕。但看着他充血的眸子,顾繁华嘴角的笑意,就越发灿烂。
沉默中,程泓慕捏着顾繁华下颌的手,移向了她的脖颈,紧紧一收,眼底迸发出嗜血的怒意。此刻,他恨惨了面前这女人,正恨不得将她活活掐死。但不知为何,他下不去手,最终还是放开了。
“不掐了?我还以为……”
不等顾繁华说出什么更刺痛他的话来,程泓慕掀起眼眸,冷眼看着她,嘴角依旧挂着一抹哂笑,低沉的声音划过一抹仿佛穿透人心的凛冽,引得人心底发寒:“好,很好!顾繁华,那孩子,老子替你养了!我程泓慕这辈子,娶了你已经是最荒唐的事儿了,还害怕替别人养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