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皑皑和舒晚认识,是在昨天。
她的头条新闻被上头人给卖了,她所做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就连那家出双倍价雇用她的环球新闻集团的头号敌对,也抛弃了她,毫不留情的将她扫地出门。而就在她失魂落魄的不知前路该往那儿走时,舒晚犹如从天而降的神,朝她伸出了手。
但她也不是个笨蛋,知道没有谁可以平白无故的对自己好。而舒晚也在其中之列,她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朝自己伸手,应该也是看上她手中的什么信息,或者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吧!
说白了,就叫——利用。
想到这儿,罗皑皑反倒更坦然了。她客气的朝舒晚笑了笑,抿了口咖啡抬头称赞:“舒晚,你的咖啡煮的恰到好处,味道香醇浓厚,口感也非常的好,苦中带点儿涩意,就像……现在的我。”
苦中带涩的有何指示她?
舒晚浅笑不语,状似悠闲的喝着咖啡,目光却转向了桌上的那份稿子,不自知的眯起了眼睛,眼底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深意,夹杂着难以察觉的锐利锋芒。不过这些年的生活,让她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那份从不外露的锋芒,早已被她藏在了任何人甚至连她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埋着。
喝完了咖啡,舒晚抬头看向罗皑皑,面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并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份稿件,将自己认为可以修改的地方,全部标注出来,与罗皑皑商讨了一番。两人很快达成了一直目的,甚至罗皑皑因为这样报道出去更加有买点,还在心里暗暗叫好了一番。
“皑皑,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当然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们继续讨论。”翻到文件夹的最后一页,舒晚抬头看向罗皑皑,淡淡的说着。
罗皑皑连忙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异议。接着还大肆地称赞舒晚,且不忘将舒晚与程爱瑜进行比较,并不满的贬低了程爱瑜一通。又聊了会儿后,她的话锋忽然一转,问道:“舒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舒晚没有异议的挑眉,“你说。”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罗皑皑的问题,让舒晚愣了下,她半天没有开口,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文稿,目光落在照片中,程爱瑜那张笑容浅淡的脸上,嘴角挑起似有似无的笑意,好似自言自语的说:“我想……给某人一个惊喜啊……”
离开了办公室的罗皑皑,一直没有搞明白,舒晚这回答的意思。而办公室里的舒晚,则像是被石膏凝固住了一般,保持着还算端正的坐姿,手中捏着程爱瑜的照片,怔怔地看着,看得入神。
好一会儿,她似乎才回过神来,忽然抬手,抚摸照片中程爱瑜身侧的人影,低笑着呢喃:“八年了……我终于回来了!再等等好吗?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很快……”
S市,程家老宅里。
端坐在客厅沙发上,喝着茶看着报纸的程老爷子,忽然听见楼上妻子的声音,这才摘下金丝边的眼睛,转身抬头朝楼梯口看去。
“老程,苏大哥给你来电话了!”程老夫人缓步走下阶梯,将手机递给丈夫。
程老拿着眼睛,又带了回去,抬头看着妻子手中的电话,眯了眯眼睛,疑惑的扬起眉梢:“苏冷明?”
程老夫人将电话递到程老手中,并弯身拿过他手中的报纸,在他身侧坐下,就低头去看报纸,似乎对他们男人间的事儿一点也不感兴趣。程老见了慧心一笑,将电话靠近耳边,往妻子身旁坐了坐,就用那一如既往温和冷静的语调开腔:“冷明啊,您今儿到有空,没找人搓麻将牌,到给我打起电话来了!”
听筒中传来一阵低笑,接着是苏老那不急不慢的声调:“程老弟,你就别拿我那点儿爱好说事儿了。老头子我,可没你那么幸运,还有弟妹在旁陪着。我啊,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打打麻将,找老友叙叙旧,不久这么一点乐子了吗……”
苏家老爷子,苏冷明今儿这通电话来的突然,但程老对大儿子最近的活动,也早已了然于心,不过没有出面干扰而已。所以,对苏冷明的这通电话,他并没感到有多少意外,倒是苏冷明没有提起两孩子的事儿,让他有些意外了。不过,咱程老爷子和人打了一辈子的交情,又怎么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呢?见苏冷明不提,他干脆也就装糊涂,权当是和老友叙旧,拉拉杂杂的说了快一个多钟头了,而苏冷明那老哥们不知道是太久没人叙旧,还是怎么地,一打开话匣子,竟然也关不住了,就顺着话题狂侃。
两人时不时的肆意大笑,回忆着曾经飞扬的青春,好不愉快。
但苏冷明再怎么侃,最后还是没有忘记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正题上。
“家贺,你家老三家的那个小丫头,还没结婚吧!”
程老一听这话,不觉转眸看向抬头朝他看来的妻子,微微扬了下眉梢,随即开口:“没呢,孩子们的事儿,我一向都是反手让他们自己解决的。那妮子现在醉心工作,别说结婚了,男朋友都还没谈一个呢!”
“呵呵,那敢情好,和我家幺孙一样。说来也巧,这两孩子还在一起工作,我瞧着爱瑜那丫头我也喜欢,就想问问你的意见……要不哪天让我家赫儿,去你那儿登门拜访一趟,你也瞧瞧?”苏老也不和老朋友打马虎眼,干脆直接将话挑明了。
程老听了,倒也没反对:“赫儿?嗯……那小子我记得,是你家老大家的吧!那小子小时候就有个性,长大了更是了不得了,听说接管了你家老大的事业,几年之内就扩展了版图,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苏老哥,你这福气在后头呢!”
程老印象中的苏敏赫,不同于别的男孩子,他总是很安静,不太喜欢和同龄人接触,有点儿孤僻,打小就独来独往的。但他记得那个孩子的眼神,清亮而又坚定。而在那个孩子还小的时候,他就和那孩子的父亲说过,这孩子要好好栽培,将来必有作为!
想不到,他也一语成谶了。
“呵呵,他那点本事算什么,倒是你家资炎,那才真正是个商业奇才。要我说,敏赫那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如果以后有机会,你让你家资炎,多教教他!”听着程老话里没有反对的意见,苏老的心情大好,但转念一想,这老狐狸也没答应啊?便赶紧改口,试探地说:“程老弟,我的意思是让这两孩子先多接触接触,至于这联姻的事儿……凭着咱们俩家的交情,这联不联姻的,也就别提了。若是两孩子有缘分呢,就在一起,若是没缘分呢,咱们也别强求。毕竟这关乎俩孩子的幸福,你说……是吧!”
苏冷明的意思很清楚,不强求,但要撮合。那么着若是撮合成了,结缘了,也就等于联姻了,谁都心知肚明,根本不用摆在明面儿上大肆宣传。这也符合程老的意思,不喜欢在儿女的感情问题上,加上这种模糊的枷锁。
而程老自然明白苏冷明的意思,却也心照不宣的含糊过去,与妻子交换了个眼神道:“嗯,苏老哥,这事儿我家程谦和我提过。我不是没表态,只是觉得妮儿还小,在放任她几年吧!你家那小子,也是正在事业的高峰期,我们也都老了,这事儿就别瞎搀和了,让他们自己琢磨着办吧!”顿了下,程老又压低声音补了句,“该给的助力,我们也都给了。老哥你不是还花了心思,把这俩孩子,单独送到部队去做个项目吗?就让他们这样先处着吧,咱们要在后头给太多压力,恐怕他们才真的会反感!”
他太了解自家的那个小孙女了,若是和她说,让她和谁联姻,她指不定把天给捅出个窟窿来跑路!
苏老听了这话,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老狐狸。
接着又笑着打了马虎眼过去,都这圈儿的和程老打太极,试图从程老身上找到一个突破点。但这老头做外交这一行,做了一辈子,早练的滑的跟泥鳅似的,那打太极的本事比他可强多了,愣是说了半钟头都没找到突破口,气的苏老都快想骂人了。但苏冷明可不想被程家贺这老东西算计到,琢磨着摸了摸下巴,干脆把话题转了,试探的缓声问道:“老程,景老爷子家的孙子,景煊,你认识吧!”
“嗯?那小子怎么了!入了你的眼?”
苏冷明一听这话,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那叠资料,嘴角掀起一丝弧度,立马来了兴致的缓声笑道:“这小子也算是年轻有为,敢闯敢拼的干出来一番事业,还没靠他家里人半分。我——很欣赏!正在琢磨着,要是我家有个够年纪的小妮子,一定给他弄来当乘龙快婿!”
这的确是个好想法……如果忽略他家唯一几个没有嫁的女孩子,只有五六岁的话。
“哈哈哈哈——”程老温雅的朗笑一阵,损了老朋友几句,就又和老友说,和顾家人有约,这个点儿该出发了,与苏冷明道别。
苏冷明却在挂断电话前,轻松而又淡然的问了句:“程老弟,我听说景煊上次在你的寿宴上,向你表明了心迹,你……”
“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哥啊……咱们该休息喽,这些事儿,就别操心啦……”又寒暄了几句,程老就挂断了电话,但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笑意,映衬着眼底的沧桑,更显意味深长。
同一时间,被程、苏两家老爷子议论的一行人,刚刚抵达英雄团的团部。
相比昨儿的冷落,今天英雄团的秦团长,居然出来亲自接待他们,一改往日里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古怪脾气,热情的简直让程爱瑜有点受不了。陪同前来的景煊转眸朝程爱瑜递了个眼色,眼底划过一抹激赞,在她和秦团长寒暄一番后,瞅了个空儿,微微弯身在程爱瑜耳边低声说:“不愧是我媳妇儿……”
媳妇儿……媳妇儿……
不知为什么,这让她尴尬的词,从他口中唤出,却叫她的心思,微微掀起了一丝旖旎。她抬头,掩去心底的慌张,朝他看去,却见自己的影子投影在他清亮的眼中,甚为清晰。而他眼底那抹沉溺在霸道中的温柔,几乎将她溺毙,嘴角突然掀起的微笑更是让她无法移开视线。紧跟着,那微微疲倦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他喉结轻轻滚动的刹那,缓缓划出唇齿间,性感而又迷人,却令她恍然回神。
——“媳妇儿,我想这样叫你,一辈子!”
“爱瑜,你来一下!”这时,被人群包围着的苏敏赫,朝她招手。
正处于尴尬与震惊之间的程爱瑜,朝景煊胡乱点了点头,就转身走近人群。耳边是董政委等干部,对苏敏赫的赞赏,但不论是出于对苏敏赫的社会地位,还是耳目聪明的知道了他是苏家幺孙的缘故。程爱瑜对这样的苏敏赫,都稍有改观。她看着他与众人侃侃而谈,认真聆听众人的话,并适时作出各种专业的回答,思虑清晰,且具有逻辑性,语调不疾不徐,从容不迫间,更多的是一份自信与矜持。
原来,这个总是一副“老子不爽你”的,惜字如金的男人,也有这样发光的一面。那么看来,他那天突然反常的对自己说的话,也不算多了。程爱瑜微微一笑,朝对他称赞着自己的董政委摇了摇头:“董政委,您这话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苏总麾下的一个小小记者,不足为到的。”
董政委笑着朝程爱瑜投来注视的目光,眯了眯眼睛:“小程,这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太自谦了……”
意味深长的目光在程爱瑜与苏敏赫面上来回流连,而这时,景煊走了过来,微微抬手做了个手势,这阵骚动就立刻停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也都移向了他。
或许是肩上扛着的上下级关系作祟,或许是受景煊本身不怒自威的气场影响,众人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就连一向对年轻军官不感冒的秦团长,都随着景煊威严的沉默而噤声。景煊身姿笔挺的立在程爱瑜的身后,面上的表情很是平淡,但无形之中却又一种极具张力的气势,仿佛君临天下的霸气,从骨子里透出那份傲然,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臣服。
他开口,语调不急不缓,从容淡定。
“秦团,时间不早了,还是让他们先下去采访吧。太晚的话,这来回路上的也不方便。”语音稍稍一滞,他接着又说:“只是个简单采访,不用跟太多人去。贺首长让我过来视察时,顺便陪同,我看今天的路线就跟着我的安排走吧!”
“哈哈,贺首长有心了,安排你小子过来,我也放心。只不过,你今儿要去的那边,怕是不容易过去,前几天路上出了点儿事,尚未疏通,只能步行过去。”秦团长收敛笑容,眼神有些为难的看了眼瘦削的程爱瑜,心里有些犯嘀咕,却还是直言道:“若都是大男人,走几步路也就算了,可小程他……”
“爱瑜,不如今天的采访,让我去。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听着秦团长的犹豫,苏敏赫适时开口。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程爱瑜和景煊有所接触,尤其看到两人眼神相处时的那份复杂,他就更确定了心中的那份恍惚。那,是一种危机感,凭借直觉对景煊的存在有些抵触。
“让她去吧!苏总,我认识这妮儿多少年了,你要是在这时候,小瞧了她,你就真的看扁她了。”景煊抢在程爱瑜之前,缓声开口,声音沉着自如,带着份不容置疑的自信,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男人对她是多么的了解。而不等众人多想,景煊瞧着朝他投来目光的人儿,刃薄的唇瓣微微一翘,似笑非笑的开口说:“大不了,你走不动了,我背着你走!”
就像,小时候一样……
十多分钟之后,在景煊一行与秦团长的陪同下,程爱瑜和苏敏赫踏上了前往所为的尖刀连的路途。一路上,程爱瑜客客气气的和秦团长说着话,尽量无视着那种奇怪的感觉。是在苏敏赫与景煊之间,察觉到的异样。别看这两人表面上冷冰冰的,好似谁也不想搭理谁,但这暗地里,怎么就觉得这两人似乎在较劲呢?这种感觉,从在师部上车时,一直延续到现在。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连言谈之间,都满散着一种火药味,浓重极了。
而看起来应该是粗神经的秦团长,却也看出了景煊与苏敏赫之间的一样,不自觉的转眸瞧了眼正举着单反,朝远处拍照的程爱瑜,眼中泛起一点明了,旋即将话锋陡转,再度开口:“小程,这么说,你和煊子是发小?那你知不知道,这小子一直挂在嘴边的女朋友,到底是谁啊!”
闻声,程爱瑜拿着单反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紧扣并放下,转眸温和的看向秦团长,淡笑开口:“是吗?我也不知道呢,要不秦团长给形容一下?”
……
正午时分,当柳眉睁开眼睛时,看见的是一间简陋的瓦房。仔细一瞧,她才发现,这里是个被废弃了的工厂厂房。四周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似乎轻轻咳嗽一下,都能掀起一鼻子的灰味儿,难受极了。
“你醒了。”
突然而来的声音,令柳眉心头一震。
她大感讶异的回头,看见的是父亲所在团部的兵,长相平平,却很有男人味,让人过目难忘。就连眼界极高的柳眉,都在不经意间,记住了他——曹正。
“你——是你把我带来的!我这是在哪儿?”柳眉扬声质问,之余不忘伸手摸摸自己,确定衣衫都还是原封不动的整齐,这才松了口气。
但这看在曹正的眼里,却极为不屑,甚至带着些鄙夷。若不是因为老连长的缘故,他才懒得搭理这女人,更不会做这事儿!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曹正猛吸了口烟屁股,随即将烟头扔在地上,碾了一脚,淡淡地抬眼朝柳眉瞧了眼儿,冷淡的开口:“是老连长让我带你过来的,你安心在这呆着,等晚上我会送你去火车站。你要不信,尽管给老连长拨个电话,给——”
曹正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斜眼打量他的柳眉,见她接过,就没回到门口,闷头点烟,两眼皮都懒得对她抬一下。
如此赤裸裸的忽视,让自视甚高的柳眉,不自觉的瞪圆了眼睛。但转眼看着手中那个旧的要命的手机,她嫌弃的看了眼,转头扭向曹正蹲着的方向,语气极冲的开口:“喂,我爸为什么让你把我给绑来!”
曹正不屑的哼了声,冷眼瞥向柳眉,语调依旧冷静的回答她:“柳副团长,你的军衔是比我高,但我并不怕你,绑你来也是上头的命令,所以请收起你不可一世的语气和我说话。”顿了下,曹正收回视线,吞吐着眼圈,淡淡的说:“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儿,自己应该清楚。不过……我真是没想到,老连长那么和善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真老连长蒙羞!”
曹正口中的老连长,就是柳眉的父亲,柳振国。在曹正还是个兵蛋子的时候,柳振国是他当时的连长,现如今,当年的老连长成了团里的后勤部主任,算起来与柳眉还是平级的。
这大概也是柳眉一直看不起老连长的缘故吧!
“曹正,别忘了我也是你的上级!有你这样和上级说话的吗!”柳眉使劲的捏着手中那个老爷机,力气大的似乎要将它捏碎了。估计是把这东西当作了“忤逆犯上”的曹正,气得恨不得掐死他解恨。
“我是在执行公务,柳副团长。”曹正无畏的迎上柳眉的眼神,眼底还是一片冰冷,面上却极为严肃。
柳眉懒得理他,摆弄着手里拿个破手机,好半天才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张口就是一声质问:“爸,你为什么要让人绑我,你知不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你离他远点!”带着些许无奈的粗哑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很是洪亮,震得柳眉心头一颤,却还是没有觉醒,反倒更为嚣张的反吼回去。
“凭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我喜欢什么,难道不能自己争取吗!你忘了,大伯把我弄回来,不就是为了——”
“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的更曹正带一块,等会儿我就派车去接你们,直接送你去火车站。我从上头给你争取来一个外出公干的机会,你给我老实点,别在惹麻烦!你大伯不是万能的,那家人,我们柳家惹不起!”柳父再次打断了女儿的话,丝毫不留商量余地的下达命令。
说起来,这也是他疼爱女儿的方式,不同于没有孩子的大哥,对这个孩子的溺爱,他对女儿的疼爱,是保护她不受伤害,不走邪门歪道。
“哼,畏首畏尾,我柳眉光明正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了?再说,那家人,我们怎么惹不起了,我大伯说了,这次绝对站在我这边。爸,你能不能不要管我的闲事!”自己没本事就算了,还想让她也窝窝囊囊的过一辈子吗!柳眉不服气的想着,但碍于父亲的颜面,她并没有把话说明白。
而这父女俩,几乎没有一天好言语的。
这不,一通电话打这里开始,吵了起来,最后以柳眉摔电话而告终。
全程曹正都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对这个娇骄的女人,更是烦厌不堪。见她摔了自己的手机,曹正倒也没说什么,走过去伸手捡起来,又重新将电池上回去,装到兜里,就有回到了门口守着。柳眉四周打探了一圈,就开始想法子逃出去,却听曹正道:“别说我在,你跑不出去,就算你能跑出去,也绝对跑步回军部,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哼!”柳眉没好气的哼了声,烦躁的在这满是灰尘的废弃厂房中,来回走着。开始,她还想着,要不牺牲一下色相,色诱一下曹正,让他放了自己,以后在修理他。但见他连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的样子,柳眉就知道没戏,于是只能等着。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大概是挂了父亲电话,半个钟头的样子,就有人在外头按响了车喇叭。曹正出去看了下,和外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这就扯着柳眉的胳膊,上了车。而这时的柳眉,大概的已经猜到了自己身在何处,且不说外头的景物,就是挂断电话后,车子到达的时间,也能让她估算出从团部过来的路程距离。
而上了车后,柳眉又开始琢磨着怎么跑路。想这路上,她既不能跳车,又不能接尿遁逃脱,那只有最后一个方法,等到了车站再逃。于是,她干脆养精蓄锐,闭着眼睛睡了一觉。等醒来时,忽然觉得有只手,在自己胸前摩挲着。
柳眉倏然睁开眼睛,下意识的以为是曹正这个不要脸的货,装着正直暗地里对她下手,一记重拳就直接挥了出去。不过这一拳,在快要打上眼前人时,猛然收住。她看着眼前那个陌生的脸,眼底燃起一丝怒意,但转即迅速收敛了目光,下意识的按住了那个人还没来及抽回的手,朝他抛了个媚眼。
摸她的,是个家里底子厚实的兵蛋子,一直以来,都得会这个新到任的副团长,怀着一份别样的心思,今儿巧了,被派来接她。而曹副连长,见她睡着了,皱着眉头不愿碰她,这美差才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本想意淫一把,但没想到,却被醒来的她,抓了个正着,不觉惊慌失措。但想要抽手时,却被忽然捉住,而她还对自己抛眉眼,这让他差点飘飘然了!
可转念一想,却又有些惊慌,怎么都想不通,这位平日里冷冰冰的副团长,今儿是那根弦搭错了。但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时候,糯软的女声轻飘飘的钻入耳际:“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
十分钟后,柳眉从洗手间的窗户上跳了下去,坐上计程车,直接赶往英雄团。至于她怎么逃出来的,全要拜那个色胆包天的兵蛋子所赐,才让她有了这样的好机会。
至于那个交易……等曹正闯入女洗手间,瞧见那个兵蛋子,被用武装带,五花大绑在隔间里,大概会更有意思吧!
程爱瑜穿着高跟鞋去登山,都没有今天这么累过,先是走路走的两腿发软,后是把刀尖连转一圈,拍照取景。在之后则和在营部开会,没能前来的营长电话沟通了一番,了解情况……这么马不停蹄的到了中午,她已经累得快脱离了,竟然吃着吃着饭,就到头睡着了。睡着的时候,手上还握着筷子,人则倒在了身边景煊的手臂上。
但她在睡着前,心里就一个想法——他姥姥的景煊,绝对是故意选了这个地方视察,以至于他们必须步行过来!
“看来小程记者是累了,煊子,别光看着了,抱去让她休息休息吧!”秦团长要笑不笑的瞧着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的程爱瑜,不忍吵醒她的压低声音,问身边陪同着的尖刀连的连长:“你们这儿,那间会议室今天空着?”
尖刀连的连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他却将今天这一上午的种种,看在眼里。这次下来的这位记者,倒不像是个应付差事来点卯的,踩点取景,访问纳谏,样样都做得极为认真。眼下瞧她倦怠的模样,他的眼神也不觉柔软了些,像是看见了自家的女儿似的,不经意的笑意浮上眼底。稍稍想了下,就对景煊道:“二号会议室还空着,景首长,不如让辉子送小程同志过去吧!”
对与该连长好心的建议,景煊没有同意,而是看了眼被连长点名的那个排长,微微扬了扬下巴:“让他送我们过去吧!”
陪坐在一旁的指导员,看出了端倪,赶紧道:“辉子还不快带路,令景首长过去!”顿了下,他的目光横扫向想要站起的苏敏赫,开口用下午采访的安排,绊住了他。
秦团长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人。虽然不是什么情场浪子,但好歹也有过这样的感情经历,开始的时候有点懵,但见被绊住的苏敏赫的眼神,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系,压着嗓子咳了声,也跟上了话题,将苏敏赫彻底绊住。
午饭后,谈完事情的苏敏赫,终于甩开了这票明显故意拖延时间的人的围堵,找了个人带路去了程爱瑜休息的地方。
彼端,原本做在程爱瑜休息的沙发边上,闭目养神的景煊,被小孙给请了出去,说是上头来了电话,有新的指示,让他去听。
而就在景煊出门时,苏敏赫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两人毫不畏惧的迎上对方的目光,视线相交,错开,再擦肩而过……
会议室的小沙发里,程爱瑜安静的躺在上头,蜷缩着身体,像只温顺的小猫咪,将平日里的利爪全部收敛,温静而又美好。只是她身上盖着的那件军装,刺痛了苏敏赫的眸子,他很想将它拿开,但最终顾及到程爱瑜的好梦,没有下手。
他只是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凝视着她。
好一会儿,他忽然伸手,掠过她鼻端的汗珠,扫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触碰那柔软的脸颊,却好似着了魔一般,让他不忍离开这温软滑腻的肌肤。
他一直很想这样摸摸她,感受着她的真实,就像那天景煊触碰她时一样。只是他似乎没有资格,那么肆无忌惮。
想到这,苏敏赫忽然收回指尖,拳头微微紧握住。好一会儿再缓缓松开,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面颊,沿着她颊边的流线,就那么小心翼翼的拂过。
睡梦中的程爱瑜极不安稳,总觉得又道灼热的视线,在灼烧着她的神经。她想睁开眼睛,却因为疲倦,那眼皮就像黏在一起是的,怎么都睁不开,但那微凉的指尖,划过脸颊的穿,却让她的耳根不自觉的烫了起来,迷迷糊糊的想着,是谁那么胆大包天,连她的脸蛋也敢摸!想被剁手是吧!
她不耐烦的伸手,挥了挥手,像赶蚊子似的,把那挠的她耳根发烫,脸颊痒痒的手给扫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瞧着她毫无戒备的睡颜,苏敏赫不知为什么,心底竟升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而这种温暖,渐渐上升为一种渴求,他想亲一亲这张纯真的睡脸。
凝视着她粉嫩的唇,心底的那种渴求似乎再被无限放大着,让他一点一点的受到意识的牵引,微微俯下了身去。
就在他的渴望快要达成时,强大的理智将他从那一瞬的失控中扯了回来。
“爱瑜。”
苏敏赫唤她。就像每次见到她一样,用他冷沉的语调唤她。又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教学主任的引荐下,认识了这个算是“小师妹”的女生。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轻轻地,又很郑重的叫了她一声。当时她对他的认识,只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微微一点头,就那么随意的笑着朝他伸手,叫了声“苏学长”。之后……那次见面似乎没有了之后,甚至在余下的时间里,他们都在分别和各自的导师讨论着论文,并没再多说一句话。直到后来,她来到了他的公司应聘。他作为面试官,看着她的简历,又是这样唤了她的名字,而她的回答则是职业化的从容,“我是”。
对,就是她,让他从一开始就被这张面孔吸引,到之后越了解九月移不开视线的女人!
“爱瑜。”
听到他再次叫自己的名字,从睡梦中彻底清醒的程爱瑜,下意识的想要睁开眼睛,但理智却压住了那个想法。她闭着眼睛继续装睡,心中却警铃大作,警惕的戒备着。
而这时,突如其来的拥抱,令她不觉僵直了后背。若没有紧随而来的那道低沉的声音,她估计会直接尖叫着一脚踹向他的心窝,告诉这混蛋,职场性骚扰是违法的!
“爱瑜,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注视了你很久,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什么机会?
他这……这是在……表白?
程爱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刻的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团空气,立刻从他怀里消失。但事实上她是孙猴子,没有七十二变,就算是,也变不成空气!
那么,她是不是该说服自己,自己出现了幻听。
对,幻听,幻听……
靠在门口的景煊,刚好看见了这一幕,他伸手轻轻叩了叩门,眸光冷凝的睨着转头看过来的苏敏赫,朝他打了个离开的手势,并给身后的小孙递了个眼色,让他在门口守着。接着,他转身就朝走廊尽头走去。
苏敏赫拉了下程爱瑜身上盖着的衣服,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幻听消失,一切恢复了方才的寂静。
程爱瑜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颊边,又垂眸看向身上盖着的军装,心底的念头又一次牵绊到了一起,犹如搅乱了的一池春水,荡起层层波澜。
景煊……她低声念着那个名字,将军装朝脸上盖去,用一种压抑的声音,冷声低语:“程爱瑜,快守不住了吧!你的心——”
……
“你想怎么样!”
“我想守着她,看她发自真心的笑……由始至终!”
两个男人,站在寂静的训练场。
因为是休息时间,似乎天都是静的,只有这相对站着的两人,相互对持,四目相交的瞬间,两人间似乎碰撞出了硝烟味十足的火花——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