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内此时人不多,一楼有说书的,三三两两的茶客正听的入迷,二楼则是用竹帘隔开的一个个雅室,里面布置的清幽古朴,舒适雅致。
茶香淡淡,悠然静谧。
二白亲自倒了茶放在蓝玉臣面前,见他半晌垂头不语,微微弯唇,清声笑道,“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蓝玉臣一直低着头,闻言抬头看了二白一眼,心中发虚,忙取了茶盏放在唇下浅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讷声道,“二白,是我对不住你!”
二白眼睛一瞟他被衣领遮住的红痕,心中了然,知道他和明硕有了更亲近的发展,忍不住心中高兴,面上却漏出忧伤的神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蓝玉臣脸上微红,神情窘愧,低头看着茶水,慢声道,“这两日我一直不曾去见你,便是心中有愧,不知如何同你解释。我虽中状元,但从未有过悔婚的想法,可是如今,郡主情深义重,我不忍辜负,一时两难,更不知如何开口。”
二白敛着一双长睫,目露凄色,看上去委屈哀伤,“郡主对你一片痴情,我又何尝不是,我之前便是见你老实忠厚,才在那么多提亲的人中选了你。你入京赶考,我日夜思盼,你高中后却要另娶她人,让我情何以堪?”
二白一边说着一边抖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狠心在自己腿上拧了一下,眼眶里包着泪,凄楚的模样越发逼真。
此时隔壁还坐着几人,正谈笑晏晏,坐在上首的男人俊容突然一冷,墨眸沉沉,长指紧握的茶盏发出轻微的声响。
围坐的几人都是朝中重臣,好容易一起将大司马邀出来喝茶,正恭维说笑间,不知何处出了差错,就见本尊贵矜冷的男人气息猛然变的冷冽迫人,似雨后闷热的空气刹那冷凝,顿时都住了口,互相递了个眼色,俱有些不明所以。
隔着一道竹帘,蓝玉臣听了二白的话心中更是歉疚,举棋不定,愧声道,“二白、是我辜负了你。”
二白回想戏本子中那些被抛弃的女子,顿时演技爆棚,眼圈一红,俏脸哀婉,怨声道,“蓝玉臣,我一片真心相付,你果真为了荣华富贵,要毁亲?”
蓝玉臣愣愣的看着她,内心纠结,还不待回话,只听碰的一声,竹门被踹开,一道欣长冷贵的身姿站在门外,狭长的眸子里凝着滔天怒意,直直的盯在少女脸上,冷沉启口,“锦二白,你再说一遍,你的真心给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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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猛然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脸色突变,霎时变的透白,呆呆的看着站在站在门口的男人,“君、烨?”
君烨长腿一迈,走进雅室中,俯身将二白困在雕花木椅中,眸底孕着彻骨的寒意,犀利森寒,声音却平静如常,“二白,当着本尊的面,你再说一遍,你真心喜欢的人是蓝玉臣。”
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二白似乎看到了他眸子深处有浮冰裂开,尖锐而刺痛。
那目光射在脸上,似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二白只觉浑身冰凉。
她眼中闪过一抹慌乱,敛着眉,咬唇不语。
君烨漆黑的眸子沉沉的看着她,如寒潭清寂,映着男人清傲和透骨的失望,良久,他薄唇勾起一抹凉薄的淡笑,“锦二白,你还要将本尊践踏至何地才会满意?好,本尊成全你,以后你的事和我再无干系!你的真心给了谁,要嫁给谁,本尊都不在干预!”
说罢起身离去,身影决绝,冷漠如斯,缓沉的脚步没有半分留恋。
二白呆坐在木椅上,脑袋里一阵阵晕沉,想要追上去,却半晌没有直起身。
君烨来去匆匆,似一阵风,吹散了室内的窒闷,空气陡然冷了下来,安静的让人心生惶恐。
蓝玉臣也傻了眼,呆怔的看着二白,“这、这是怎么回事?大司马他、”
二白仰头喝了一杯凉茶,清苦的味道一直渗到四肢百骸,她嗤嗤发笑,半真半假的道,“看不出来吗?君烨他看上我了,我却喜欢你!”
蓝玉臣似被震动了一下,目光瞬间变的深情,“二白、我、”
二白却没再听他说下去,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骄阳正烈,二白只觉眼前有些恍惚,路上人群熙攘,热闹喧哗,她站在茶楼门口,突然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回到住处后二白便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晚饭都没吃,果子和七娘进去看了几次,见她神情恹恹,闭目假寐,以为生病了,探了探额头,却是一片冰凉。
二白将被子蒙在头上,声音闷闷的传出来,“不用管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七娘还不曾见过二白这副模样,出了门悄声问果子,“掌柜怎么了,你们今天出去遇到什么事了?”
果子瘪着嘴道,“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在街上遇到了蓝玉臣,他们在茶楼说话出来,小姐就这个样子了!”
“蓝玉臣说了什么?”七娘皱眉问道。
“不知道,小姐没让我跟去,但肯定和他有关系!”果子愤愤的道,“肯定明硕在蓝玉臣面前说了什么,他才找上小姐的!”
七娘目中添了几抹忧愁,叹气道,“看来掌柜的对那蓝秀才真是动了真心了,偏偏、唉!”
听七娘沉沉的叹气声,果子越发跟着伤心,“都怨那个明硕,我一定帮小姐把蓝玉臣抢回来!”
七娘看着她摇了摇头,面上担忧更甚。
晚上天气闷热,林嫂见七娘和果子似有心事,也不敢像往常那般随意插话,小院里一片静默,似暴风雨来之前的安静,让人不由的跟着提起心,不知道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夜里果子睡着了,突然听到门声响动,忙坐了起来,披了衣服开门去看,却是二白站在院子里,正往大门外走。
“小姐,你去哪啊?”果子喊了一声,忙追上来。
天气阴沉,院子里一片漆黑,唯有葡萄架上吊着一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照在二白脸上,光线恍惚暗沉。
二白脸色如常,淡声道,“天气闷热,我睡不着,出去走走,你不必跟着,去睡觉吧!”
“这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啊?”果子知道二白心里难过,却又什么都帮不上,皱着眉,心中酸楚。
二白转身往外走,“随便转转,一会就回来!”
果子不放心,又跟出去两步,就见二白猛然停步,转头烦躁的喊道,“不让你跟着,快回去睡觉!”
果子咬着唇站在那幽幽的看着她,却真的不敢再跟上去,仰头看了看天,快步跑回去,拿了一把伞交给二白,“我听话,不跟着小姐,快下雨了,小姐早点回来!”
二白接过雨伞,轻轻点了点头,抬步出了门。
夜色已深,风声一声比一声紧,长街上空无一人,唯有一些客栈里的灯还亮着,风刮的未关紧的门吱吱呀呀作响。
隐隐有闷雷声响,滑过漆黑的夜色,越发萧瑟冷寂。
二白不知走了多久,好像已经走了半座城,蓦然抬头,前面是一座气派的府邸,深院高墙,朱漆大门,匾额上黑金打字在两旁灯笼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似龙飞凤舞,“大司马府”
壮阔宏伟的大门外两头石狮在夜色下威严神秘,另人望而生畏。
二白走到台阶下抱膝坐下,头埋在臂弯里,许久没动。
不过片刻,雷声滚滚,狂风怒卷,豆大的雨滴啪啪的落下来,砸在身上冰凉刺骨。
二白也不起身,也不支伞,任大雨淋在身上,似泥塑一般。
她瘦弱的身体蜷在一起,似飘零无依的落叶,在大雨中随时都会被冲走。
雨越下越大,似天上银河倾盆而下,天地之间挂了一道水幕,白闪闪的光芒,让人心惊肉跳。
大雨中的上京,除了雨声,一片死寂。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雨势渐缓,似珠玉一般从檐角滴滴滑落,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细碎的声响,带起一抹凉,一抹疼,穿过肌肤,渗入骨髓。
寂静中,突然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一个查夜的侍卫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石阶上坐着一个人,顿时一惊,低声喊道,“什么人在那?”
不见二白回应,那人眉头一皱刚要上前查看,后面侍卫头领突然拉住他,“可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这么晚了,又下着雨,就让她在那避避雨吧!”
最先那人听命,不再上前驱赶,随手又将门重重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