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梦魇

此时早朝还未散,乾阳殿中,玄宁帝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正和文武百官议事。

突然一太监闯进大殿,也未禀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皇上,不好了,明鸾公主落水了!”

玄宁帝倏然抬头,手中的折子落在地上,脸色大变,鸾儿落水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顾不上细问,起身疾步往外走。

然而大殿中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似一道极光,一线惊电,瞬间已经飞掠出大殿,

向着内宫而去。

燕昭宇和君烨到的时候,二白已经被救上岸,浑身湿透,跪坐在一女子身旁,正一下下用力的暗哑着她胸口,似要将她救醒。

君烨单膝跪在她身侧,一把将二白揽在怀中,声音因太过紧张而沙哑,“怎么了?”

他知道二白最怕水,以前在香苏别苑时,他还欺负过她。

二白浑身冰冷,头发上水顺着脸庞滑滴下来,落在男子的衣衫上,很快便将男人的深紫色的朝服洇湿了一片。

她脸色惨白,呼吸急促,“君烨,她死了!”

拉她下水的女人是湘良媛,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湘良媛,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埋伏在这里,然后拽着她一起掉入湖中。

本虚弱的身体在最后临死之时竟生出巨大的力量,紧紧拽着她不放,然而被救上来后,她已经死了!

君烨听出二白声音中的惶恐,抬手一下下抚着她的长发,低声安慰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二白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不知是因为落水,还是死去的女人,惊惶不定,此时被男人抱在怀里,急促的心跳才稍稍平稳。

燕昭宇走过来,看到君烨怀中的二白,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目中却又冷色染上来,寒声问道,“怎么回事?”

宫人跪了一地,惊惧请罪,将湘良媛突然冒出来,然后拉着明鸾公主落水的事说了一遍。

燕昭宇俊美的脸一下子变的寒凉,怒道,“宇兰宫宫人看管不力,所有宫人全部处死!”

“是!”

邱忠垂着头,面无表情的应了声,带人就要前往宇兰宫。

“不要!”二白倏然抬头,看向燕昭宇,“此事还未查清楚,不要牵连无辜!”

湘良媛本病卧在床,一连几日都不曾进食,只靠着太医开的补药吊着一口气,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害死了许昭仪,还要害死她,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许昭仪死的那一晚,知道内情的人不多,都被邱忠私下吩咐过,是谁将消息传到了湘良媛的耳中?

一切都很蹊跷,处死宫人并不能解决任何事。

燕昭宇幽幽的看着她,走过来,对着她伸手,“你浑身都湿了,我先送你回宫。”

二白心神混乱,风吹在身上,冷的刺骨,缓缓点头握着燕昭宇的手起身。

燕昭宇脱下身上的龙袍披在二白身上,懒腰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往延寿宫走,边走边道,“封了宇兰宫,彻查此事!”

“是,奴才遵命!”邱忠忙恭敬应声。

芙洛见死了人,也吓的不轻,不敢看湘良媛那种可怖的脸,走到君烨身侧,蹲下去,低声道,“君烨哥哥,鸾姐姐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

君烨淡淡点头,瞥了一眼死去的湘良媛,眉心轻蹙,拂袍起身。

燕昭宇抱着二白的身影已经远了,被花树遮挡,早已看不分明,男人眸光深邃幽沉,掩藏不住深深的担忧。

这宫里本有二白的人,又有燕昭宇相护,他本不曾担忧,如今看来,后宫深深,危机四伏,比他想象的更加让人担心。

二白回了延寿宫,太医已经到了。

开了些驱寒的药让宫人去熬。

二白沐浴后,换了套衣服出来,燕昭宇还在外面等着,一脸沉郁。

“鸾儿!”燕昭宇起身,大步走过来,摸了摸二白略苍白的脸色,“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二白摇了摇头,只是脑袋有些晕沉。

“我一定会彻查此事,查出幕后之人!”燕昭宇目光阴戾。

他们皆知道此事背后定有人指使,否则湘良媛病卧在床,怎么会知道二白杀了许昭仪,还说要杀她,分明是背后有人挑拨,怂恿湘良媛。

湘良媛病了多日,心志摧毁,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她疯狂。

二白坐在矮榻上,双臂抱膝,长发散下来,格外的安静。

“怎么了?”燕昭宇在她身前单膝跪下去,将她长发理到耳后,温柔的仰头看着她。

二白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头有点晕!”

“定是着凉了,宫人在熬药,喝了就好了!”男人温和道,“去床榻上睡一会吧!”

“好!”二白微一点头

躺在床上,二白看着燕昭宇,“不要再牵连无辜,不管幕后之人是谁,查到后定要告诉我!”

“不要多想,睡吧!”燕昭宇将被子给她盖严。

床帐放下,光线一下子暗下来,二白只觉头昏的越来越厉害,很快睡着。

燕昭宇坐在床边,握着二白的手,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直到宫人进来禀告,才轻步起身出去。

傍晚的时候,二白醒来,见天色已经快黑了,掀开床帐,就见媛美人跪在床下。

见二白醒了,媛美人伏下身去,沉声道,“珺媛护主不力,请掌柜的责罚!”

二白揉了揉眉心起身,“起来吧,不关你的事!”

媛美人端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驱寒的汤药,放在唇下尝了一口,双手递给二白,“正好可以喝,掌柜的先把药喝了吧!”

二白睡了一觉起来,头晕的似更厉害了,盘膝坐在床上,接过药碗也不用勺子,直接喝了半碗。

实在苦的厉害,皱了皱眉,剩下的半碗难以下咽。

媛美人坐在床边上,拿了粒蜜饯给二白。

“掌柜的,幕后挑唆之人已经查到了,是如婕妤。”

二白倏然抬头,“如婕妤?”

“是,宇兰宫的下人说昨晚如婕妤去看望过湘良媛,在寝殿中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等如婕妤走了以后湘良媛便有些不对,一夜没睡,口中不断的胡言乱语和咒骂。宇兰宫的宫人以为她病重脑袋不清楚,也未在意,想着天亮后再请太医过去,谁知她竟会偷偷跑出宫,藏在后花园里等着掌柜的出现。”

“审问过如婕妤了吗,她怎么说?”二白问道。

“如婕妤自然不承认,但侍奉她的贴身宫女却一打便招了,说在宇兰宫寝殿时,她在门外,的确听到她们主子和湘良媛说到许昭仪和您的事。”

“如婕妤呢?”二白问了一句。

“如婕妤、她、”媛美人低着头,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二白心里一沉,见珺媛如此模样,心中几乎已经了然。

“如婕妤已经被处死了,皇上怕掌柜的心软,所以下了命令先不告诉您!”

二白闭了闭眼睛,手中半碗汤药再难入口,她不是心软,只是觉得这件事仍然有蹊跷。

如婕妤说她害死了许昭仪,也许是自己编的,故意骗湘良媛,也许是听哪个多嘴的宫人提起,才心生狠计,利用湘良媛除掉自己。

可是病重的湘良媛为什么突然有力气,为什么会知道那一日自己会路过后花园?

还是自己流年不利,偏偏被湘良媛遇到?

许昭仪、湘良媛、如婕妤,三个宫妃,不管是自己作死,还是被利用的可怜人,全部都是因她而死!

二白揉了揉额头,淡声道,“你回去吧,留意后宫的动静,顺便也安抚一下其他宫妃!”

一连死了三人,后宫必然人心惶惶,不要再出事才好。

“是!”媛美人恭敬的应声,福身退下。

出了门,正见玄宁帝过来,媛美人躬身请安,“臣妾参见皇上!”

燕昭宇低头看着这个在后宫里一向安静的女子,淡声道,“朕知道,你是鸾儿的人,朕把后宫交给你,看好其他人,再有这样的事,朕一起重罚!”

媛美人低下头去,“是,臣妾知罪!”

“下去吧!”燕昭宇淡漠的道了一声,抬步往寝殿里走。

进去后,见二白盘膝坐在床上,正用手指缠着床帐上的流苏发呆。

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放着的半碗药,燕昭宇坐在床边,低柔笑道,“怎么不把药喝完?头还疼吗?”

“太苦了,不想喝!”二白头也未抬,讷声说道。

已经是傍晚,屋子没点灯,光线昏暗,少女如莲的素颜隐在暗影中,敛着一双羽睫,面色沉郁。

“怎么了?”燕昭宇摸了摸脸颊,轻哄道,“是不是还不舒服?”

长眸中暗光流转,似是已经明白,低声道,“查出来是如婕妤,我看你还睡着,就没告诉你,她挑拨生事,害死了湘良媛,还差点害死你,死有余辜,你不必为这种人伤心,更不能为了她生我的气。”

二白点了点头,“我知道,没有生气!”

燕昭宇完全是为了她,杀了如婕妤,也告诫后宫其他妃子安分守己。

二白摒弃心头无端的沉重,抬头轻笑,“把药给我吧!”

“好!”燕昭宇立刻笑起来,若窗外刚刚升起的皎月,光华潋滟,亲自拿了勺子要喂给二白。

“我自己来!”

二白端了碗,皱着眉喝了两口,就听外边宫人请安,“参见芙公主!”

话音还未落,芙洛已经跑进来,见燕昭宇也在,才气喘吁吁的停下,乖巧的喊了一声,“皇兄!”

“嗯,都快要成亲了,别再毛毛躁躁的!”燕昭宇低声斥道。

“是,我知道了!”芙洛讷声应了一句,饶过他到了二白面前,小心问道,“鸾姐姐,你怎么样,我刚才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就没吵醒你!”

“已经没事了!”二白弯眼笑了笑。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们不去看凤冠的图样,你也不会被湘良媛拉下水!”芙洛自责的道。

“本来就是我要带你去的,别胡思乱想了!”

几个人说了一会子话,天已经黑了,宫人在外殿摆了晚膳。

二白没有胃口,被燕昭宇

强行喂了些参粥,临睡前又喝了一碗汤药。

黑夜降临,一天的喧嚣结束,一日内死了两名宫妃,后宫中人人自危,惶恐不安,早早吹灯歇息。

诺大的后宫,出了偶尔宫人走动的声音,寂静阴寒。

寝殿内,二白躺在床上,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眉头紧皱,似身体被束缚,挣脱不开,只不断的摇头。

她似仍旧在水里,想要呼喊,却怎么也张不了口。

突然手腕被拉住,死死的往水底深处拽去,那人形如骷髅的脸上两眼漆黑,怨毒的瞪着她,凄厉喊道,

“是你害死了许昭仪,是你害死了她!”

“现在你还要害死我,都是因为你,一起去死吧!”

窒息的闷痛一下下冲击着二白,她用力的挣扎,想要喊君烨、想要喊果子和燕昭宇,然而一张嘴,冰冷的湖水猛的灌进来。

“啊!”

二白突然从噩梦中醒来,惊恐的坐了起来,房间里点着灯,微弱的光亮透进来,二白渐渐清醒,见自己仍然在延寿宫的床上。

守在外殿的果子跑进来,一撩床帐,慌张的看着二白,“小姐,你怎么了?”

二白出了一身冷汗,缓缓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一个梦!”

果子轻抚她后背,“小姐别怕,只是梦而已,醒了就没事了!”

二白低低喘息,梦中湘良媛的脸那样清晰,两眼漆黑的眼睛似就在她眼前。

果子下床将烛火全部点燃,见窗子不知何时开了,冷风吹着夜雾灌进来,越发清寒,忙抬手将窗子关上。

“什么时辰了?”二白问道。

“三更天了!”果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二白。

二白握着杯子,喝了一口,身子暖和了一点,心绪也渐渐平静。

“我没事,你去睡吧!”二白放下茶杯,重新又躺下。

“我看着小姐睡着再走!”果子将被子给二白盖好,坐在床边守着她。

二白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再醒的时候已经天亮,二白睁开眼睛,只觉满身疲惫,喉咙似被火燎了一般的干哑疼痛,转头就见果子伏在床边上。

昨晚她怕二白再做噩梦,一直都守在这里。

二白想要喊她,张了张嘴,喉咙都没发出声音,昨天掉在冷湖里,又被寒风一吹,果然染了风寒。

果子醒了以后,见二白病情严重了,忙去煎药。

喝了药躺下,二白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睡着,周围没有人影,也没有亮光,一片漆黑死寂,浓浓的凉雾扑在脸上,浑身衣服似湿透,黏在身上,冰冷沉重。

二白慌张的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然而仿佛世上只剩了她一人,静无声息。

隐隐听到前面似有水流的声音,二白心中一喜,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步的跑去。

然而跑了许久,那水流声仍然不远不近的似就在前方。

二白跑不动了,停下来大口的喘息,然后突然脚下水光一闪,自己原来就站在湖边。

二白喉咙干涩难忍,蹲下身,想要捧水喝,手刚伸出去,水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女人惨白的脸自水里冒出来,披头散发,面部狰狞,咧嘴喊道,

“许昭仪在水里等着我们,一起下去吧!”

二白大惊,拼命的向后挣扎,“不、不要!”

“不!”

“二白、醒醒!”

“二白!”

二白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君烨坐在床边,皱眉看着她。

“君烨!”

二白嘶哑的喊了一声,起身抱住男人,脸色苍白,急促的喘息,浑身战栗。

“做噩梦了吗?别怕!”男人紧紧的抱着她,轻声哄慰。

“君烨,我总是梦到湘良媛来向我索命,是我害死了她是不是?”

君烨眉目间笼着一层阴郁,侧头吻了吻女子的脸颊,柔声道,“不是,她是自己跳到湖里去的,跟你没关系,别胡思乱想。”

二白闭上眼睛,埋在男人肩膀上,低声道,“君烨,你别走。”

她声音不安,像个受惊的小鸟一样寻求躲避,不见平日的狡黠灵动,看上去格外的柔弱。

“不走,我一直陪着你!”男人声音低柔,深邃的眸子敛着浓浓的心疼。

如此三日,二白风寒好转,却依旧每日梦魇,夜里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下去,原本圆润的下巴变的尖瘦,越发显的一张小脸上两只眼睛又黑又大。

而宫里也开始谣传,是湘良媛冤魂未散,缠着明鸾公主不放,甚至越传越离谱,说有宫女半夜路过湘良媛落水的湖时,看到湘良媛正坐在湖边梳发。

二白自然不信,然而夜里便梦到果真看到湘良媛坐在湖边,及腰的长发垂在地上,月光下,她拿着梳子对着湖水一下一下的梳理。

突然月光一暗,她猛然转过头来,竟是一张骷髅脸,呲着牙对着她笑。

二白惊醒,看着窗外的柳枝,仿似湘良媛的长发一般。

见二白这样,燕昭宇心疼不已,命人将几个传谣的宫人打了板子撵出宫去,后宫的传闻才开始渐渐止住。

他将奏折都搬到了二白的寝殿,日夜的守着她,寸步不离。

太医开了安神的药,二白喝了昏昏欲睡,每日都无精打采。

媛美人经常过来,陪着二白聊天,亲自侍奉她喝药吃饭,果子渐渐也明白这个媛美人大概和二白关系匪浅,之前的戒心才淡了些,自己忙的时候便让她陪着二白。

二白仍旧会经常梦到湘良媛,甚至白日里偶然一抬头,似都看到湘良媛趴在窗子上看着她。

她明白自己入了心魔,若想走出来,药石无用,唯有依靠自己。

北楚太子听说明鸾病了,命人送了各种补品过来,燕昭宇看了,转身便让人扔了出去。

萧薄元听到下人禀告,冷哼一声,鹰目阴鸷,伸手将柳文珠揽在怀里,挑着她的下巴道,

“文珠不是说有办法让本太子得到明鸾,怎么这么多日还没有动静?”

“公子总要给小女子一点时间,明鸾公主每日都在宫里,小女子总不能跑进宫里把她抢出来吧!”

萧薄元轻声一笑,“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本太子得到明鸾,必重重有赏!”

“公子只要以后有了明鸾公主不忘了小女子,我就很高兴了!”

“文珠放心,本太子想得到明鸾不过是想报复你们皇帝和大司马,在本太子心里,喜欢的只有文珠一人!”

柳文珠娇媚一笑,抿唇道,“再给我几日时间,我定将明鸾送到你手上!”

萧薄元在她身上捏了一把,惹的女人颤身娇笑。

两人厮磨一阵,见天快黑了,起身道,“我还有点事,晚些再过来陪你!”

“是,公子慢走!”柳文珠款款福身。

待男人走后,柳文珠起身,眸子一转,吩咐道,“把香影给我找来!”

香影是她安排在陈允如身边的丫鬟,每日监视着陈允如的一举一动。

很快下人便将香影带了来,进门后跪在地上,“夫人,您找我?”

柳文珠屏退下人,关了房门,坐在椅子上直接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去了我表姐那里?”

毕竟这是在驿馆中,即便这些丫鬟被她收买也不得不防,所以柳文珠对所有人都称陈允如是她的表姐。

“没有,奴婢不曾看到!”香影跪在地上垂头道。

柳文珠眸子一眯,蹲下身去,伸手捏住香影的下巴,尖细的指甲一直扎进她肉里,“陈允如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敢背弃我帮她隐瞒!”

香影的下巴上渗出血来,一阵剧痛,却不敢躲,惶恐道,“夫人饶命,陈小姐似是怀疑奴婢,根本不让奴婢近身侍奉。”

“那太子殿下去不去,你总该看的到吧!”

香影惶恐摇头,“奴婢被派去后厨里择菜,根本到不了前院,也不许近前。”

柳文珠狠狠将香影甩了出去,怒道,“好你个陈允如,竟敢把我派去的丫鬟支去厨房,她这是把自己当主子了!”

香影伏在地上,只颤颤发抖。

“既然你没用,还去做什么?留在这里吧!”

“是、是!”香影慌忙应声。

夜里萧薄元并没有过来,柳文珠一直等到三更,招了丫鬟去打听,说太子殿下已经睡下了。

柳文珠心中烦闷,如何睡的着,穿了衣服起身,只带着一个丫鬟出了院子。

陈允如住在东南角的偏院里,柳文珠进去,只见院子里只留了两个丫鬟守夜,卧房外站着两个随从,分明是平时跟在萧薄元左右的。

柳文珠心里一沉,恨意顿起。

门前的两个随从倚着墙似乎睡着了,柳文珠掩在一株花树后,缓步向着窗子走去。

还未靠近便听到里面女子的喘息,和她最熟悉不过的暧昧声响。

到了此时,柳文珠再没有什么疑虑了,手掌缓缓握紧,只恨自己引狼入室。

“允如身子真软,本太子恨不得死在你身上!”男人喘声喊道。

“公子、休要玩笑了,这话若是被文珠妹妹听了,定要吃醋了!”

男人笑了一声,轻挑道,“你小点声音叫,她就不会听到了!”

“公子太坏了!”女人嗔道,“在公子心里,是我好,还是文珠妹妹好?”

“你二人各有各的好,在她那时,本公子总想着你,在你这里,又总想着她,若哪日你姐妹二人都在床上,本太子就最满意了!”

“公子越说越没正经!”

“我若是正经,允如哪里这样快活!”

“唔、”

陈允如叫了一声,屋子里两人不再说话,声音却更让人面红耳赤。

柳文珠站在窗外气的浑身颤抖,恨不得现在便闯进屋子里去,然而想了想,终是控制住怒火,让自己忍耐下来。

轻步向着院外走去。

回了自己的院子,柳文珠躺在床上,仍旧恨意难平,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原来男人果然都是一样的,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转眼便忘了干净,这才几日,便又上了别的女人的床。

而陈允如更是可恨,她好心将她救出来,锦衣玉食的供她享用,她却勾引上了自己的男人。

果然是人尽可夫的下贱胚子!

她偏不相信自己不如她!

在李阿婆那里,她便争不过自己,待萧薄元玩腻了,看她怎么收拾她!

柳文珠一双眼睛在月色下阴毒狠辣,银牙暗咬,似现在就要将陈允如咬下一块肉来才能解恨!

次日一早,萧薄元刚刚离开,陈允如还睡着,就听门外丫鬟的低喊声,“柳小姐,我们主子还没醒呢,您在外面等一下吧!”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

女人怒道,“哪个是你主子,我才是这院子里夫人!”

陈允如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见自己身上尽是欢好过后的暧昧痕迹,忙拿了衣服穿上。

“不必遮掩了,姐姐真是好啊!”柳文珠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一把将陈允如手上的衣服扯过来扔在地上。

“我待你如亲姐姐一般,没想到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柳文珠看着陈允如身上的痕迹,怒气上涌,“勾引我的男人,这般不知廉耻,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你带到这里来!”

陈允如满脸慌色,脸色涨红,羞道,“姐姐对不起你,妹妹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柳文珠脸色铁青,抬手将旁边矮几上的茶盏砸在女子身上,“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了,我没有你这种下贱的姐姐,既然这般喜欢男人,我现在就让人把你送回娼馆里去。”

“啊!”陈允如被茶盏砸在额头上,惊叫了一声,听说柳文珠要将她送走更是惶恐不已,起身跪在床上,一把抓住柳文珠的衣摆,抖如筛糠,“妹妹千万不要,我知道错了,再不敢了,妹妹千万别把我撵出去!”

柳文珠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狠声笑道,“和我争,姐姐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我现在要捏死你,殿下一句话都不会说,姐姐相信吗?”

“信,信!”陈允如头皮扯痛,苍白的脸上涕泪横流,“我再不敢了,妹妹饶我一条性命!”

柳文珠冷哼一声,一个使力便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拖着头发走到椅子上坐了,看着陈允如跪在脚下。

陈允如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跪在那里,泣声道,“妹妹别气,我并不想跟你争什么,可是妹妹想过没有,公子是北楚的太子殿下,终是要回北楚的,在北楚府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宫妃妾侍,妹妹不可能得他一人独宠。说不定妹妹到了北楚以后势单力薄,还要被殿下府中的妃子欺负。我和若和妹妹在一起,共同侍奉殿下,将来互相扶持,彼此也是一个帮手,妹妹如此聪慧,自然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柳文珠冷笑道,“这样说来,我还要感谢姐姐了?”

“不敢,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我不敢和妹妹争宠,只想活下去!”陈允如声音哀婉。

柳文珠眼睛一转,心里明白陈允如的话不假,将来她到了北楚,受人排挤,若是被赶出去,兴许比在上京还要惨。

太子府后院的那些女人她没见过,但绝不会是善茬。

而萧薄元今日可以宠幸陈允如,将来也会宠幸其他貌美女子,他虽然喜欢自己,也却抵挡不住别的女人勾引。

柳文珠眸光闪了闪,脸上怒气消了几分,淡声道,“好,我可以将你留下,以后你我仍是姐妹,只是,有一件事,我要你帮我去办!”

“只要妹妹容得下我,以后我给妹妹当牛做马,妹妹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享受过了荣华富贵的陈允如,终不可能再像在李阿婆那里时那般淡然。

柳文珠拽着她起来,笑道,“好,这件事做成了,以后你我不分彼此,一同侍奉殿下。”

第二日,早朝上北楚太子觐见,说自己在大燕已经待了一个月多,要回国了。

这一声出,不说大燕的朝臣,褚旬当场泪流满面。

总算能回家了!

最重要的是,不在逼着他去向玄宁帝说求娶明鸾公主。

大燕的官员自然说了一些挽留客套的话,北楚太子一一有礼回应,坚持要第二日便启程。

来一趟自然也不能白来,纳了贡,大燕也给了各种赏赐,瓷器、绸缎、金银,满满的几大车,次日一早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

范志毅、钱之任等重臣,一直送出城去,目送他们上了官道。

燕昭宇站在城墙上,见萧薄元的马车越行越远,心中有些疑惑,之前萧薄元一直不离开上京,便是为了同大燕和亲一事,怎么突然就这样痛快的走了。

邱忠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上前一步低声道,“北楚太子本是要和亲,只是芙公主已经赐婚给慕容世子,而明鸾公主他自然也不敢肖想,估计是看皇上态度坚决,心中无望,所以才决定放弃。毕竟住在上京已经许久,北楚那边情况如何,他也不敢保证!”

这是最正常、最合理的解释,燕昭宇点了点头,返身下了城门往宫里行去。

回到延寿宫,远远的便看到二白正坐在湖边钓鱼,穿着一套湖绿色的长裙,墨发松散的系在身后,眸若寒星,素颜如莲。

旁边果子说了什么,逗的她开心大笑。

这一笑,似是满园繁花尽开。

燕昭宇在长廊下站着,久久的凝视着少女,目光温柔,淡声道,“邱忠,朕只要这样看着她就好,即便不走近,只要能让朕知道,她就在那里,朕便觉得这宫里不那么冷!”

没有人比邱忠更明白玄宁帝对这位明鸾公主的感情,他深深低下头去,“皇上对公主的情谊,老奴最是清楚,只是明鸾公主连日梦魇,这样下去,恐怕、”

二白的风寒好了,但是仍旧每天晚上做噩梦,精神也越来越差,安神的药喝了不少,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在一天天加重。

只有燕昭宇知道,二白也在努力的和梦魇做抗争,白日里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努力的做各种事转移注意力,可是她总不能不睡觉,只要一睡觉,半夜必然惊醒。

他仍然住在延寿宫中,甚至整夜整夜的守在她床边,每次看到她在睡梦中挣扎,他都恨不得将湘良媛挖出来坐骨扬灰。

是他杀了许昭仪,是他杀了湘良媛和如婕妤,为什么她们偏偏要缠着他的鸾儿不放!

燕昭宇深吸了口气,俊美尊贵的脸上覆着一层阴郁,“依你看,该怎么办?”

邱忠想了一下,低声道,“不如让大司马入宫守着明鸾公主两日,也许会好转。”

燕昭宇脸色顿时冷下来,凉凉的看着邱忠,“你的意思是在鸾儿心里,君烨比朕更重要,朕不能保护好她,君烨便可以?”

“老奴惶恐!”邱忠慌张跪下去,忙道,“老奴并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只是认为大司马毕竟上过战场杀过人,身上煞气比一般人重,更能震慑一些东西!”

燕昭宇狭长的眸子漆黑如墨,薄唇紧抿,“不可能,朕绝不会让他接近鸾儿!”

邱忠伏身道,“那便让公主回馆住几日,离开后宫,也许公主便会好些。”

燕昭宇沉思不语,半晌,才淡声道,“让朕再想想!”

“老奴也是为了皇上着想,整夜整夜的守着公主,老奴怕这样下去,皇上龙体也吃不消啊!”

“朕怎样不重要,只是心疼鸾儿每夜梦魇时那种惶恐!”燕昭宇自语似的轻轻道了一句,长眸凝视着远处的二白,半晌,才转身出了延寿宫往御书房而去。

夜里,燕昭宇将奏折都搬到了二白的寝殿中,一边看奏折,一边将一些文官的酸儒之话当做笑话念给二白听。

二白笑道,“这些言官文臣最擅长拿古人之话约束别人,偏偏到了自己那里便不奉行了,私下里饮酒作乐,一样没少干,实在可恶之极!”

燕昭宇重重点头,“鸾儿此话真理,那朕都把他们赶出老家去!”

“那可就热闹了,他们说不定给你写各种野史杜撰,让你成为史上最荒淫无度、祸国殃民、是非不分的昏君!”

“那朕岂不是怕了他们?”燕昭宇皱着眉头,好似很纠结,唇角却含着浅笑,语气悠悠。

“如何用人,就要看昭宇哥哥的本事了!”二白往嘴里扔了一颗瓜子,嘎嘣一嚼,挑眉笑道。

“你那觉得我会是一个知人善用的好皇帝吗?”燕昭宇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二白立即点头,“当然!”

燕昭宇心中欢喜,放下手中奏折,起身走到矮榻上坐下,慵懒的靠在软枕上,身姿尊贵优雅,含笑看着二白,“就算天下人都不认可,仅有鸾儿这句话,我也死而无憾了!”

二白盘膝坐着,瞪他一眼,“什么死不死的,不许乱说!”

燕昭宇淡淡垂眸,眸底似有流光,笑意慵懒。

突然窗外不知什么东西被碰倒,落在地上咣的一声巨响,二白下意识的回头一看,顿时脸色惨白,猛然闭上眼睛。

燕昭宇脸色一变,伸臂将二白抱在怀里,冷声喝道,“什么人在外面?”

邱总忙跑进来,道,“回皇上,是一个小宫女夜里走路撞在了鱼缸上,将上面的水盆撞落了!”

“马上赶出延寿宫去!”

“是、是!”邱忠连连应声,躬身退下去。

二白紧紧闭着眼睛,脸色发白,急促的喘息,似是十分惧怕。

燕昭宇紧紧的抱着她,低头吻在她额头上,“不要怕,只是一个宫女,昭宇哥哥已经把她赶出去了!”

二白头埋在他怀里,抓着他衣服的手指发白,颤声道,“昭宇哥哥,我又看到湘良媛了,她就在窗子那看着我们!”

燕昭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子,这几日夜里怕二白看到什么,窗子都是紧紧的关闭着,此时也没有任何什么异样,只有灯火照在窗纸上,明灭闪烁。

二白看上去似是和之前一样,然而每日的梦魇早已将她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崩溃。

“鸾儿不怕,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看到的只是树的影子,明日昭宇哥哥便让人将这些树都砍掉。”

“别怕,昭宇哥哥在这里!”

燕昭宇轻声哄着她,安抚的吻在她眉梢眼角,心中怜惜翻涌,忍不住缓缓向下吻去,一直将炙热的唇覆在她唇瓣上,停了一瞬,见怀中女子没有反抗,才小心翼翼的辗转吮吻。

“鸾儿,昭宇哥哥会护着你,不让任何伤害你!”男人长眸半阖,幽暗成狂,声音低哑含糊,本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忍不住加深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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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书城看文的伙伴们解释一下,并不是十二的文贵,而是因为章节字数多,如果分开发,用的书币也是一样多的,谢谢理解!

17 偷梁换柱41 萧薄元的夫人们第三十一章 幽会062 夜回香苏第五十一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040 危机第十四章 卖身契023 联姻053 兵临荆州第八十章 我不愿意第一卷完第十六章 程氏第七十五章 喂喂本尊一更第二十五章 挨揍014 凤玉002 上门闹事21 攻城第十一章 不仅无耻,还变态045 章节名被当做早餐吃了第四十九章 徐秦氏闹事上门034 刺客05 抉择50 攻城34 成亲第十八章 她不能跟你回去!25 回到上京第六十六章 回馆023 联姻第七十章 双飞?禽兽第六十八章 春梦了无痕第五十五章 你整个人都是本尊的翡翠阁044 冬日春情第七十章 双飞?禽兽第二卷049 只负责点火第三十五章 吃人嘴不短061 再进明府46 二白,我来了第六十七章 是谁 走漏了风声第二卷047 一刻不让人省心(二更)第七十九章 想念许久023 联姻第四十一章 解毒神药014 凤玉020 何等可笑59 惊梦026 刺杀45 断指第八十二章 赶考第六十六章 回馆第二章、亲自出马039 继续万更第二卷027 宅院深深044 冬日春情第七十五章 喂喂本尊一更第七十二章 丰富的一天053 兵临荆州第二卷05 章节名在路上赶来31 私会之罪第二十二章 陷害第二卷021 暴雨倾城09 赶赴泗水第三十一章 幽会23 逼迫第四十九章 徐秦氏闹事上门004 清白的二白第二卷016 示好第二卷045 宠幸第七十六章 二更064 偷听壁角的鸟04 暗杀051 二白的身份54 柳文珠之死51 一箭双雕38 背信弃义第二卷01 定亲43 皇孙萧岐022 北楚使臣第四十七章 贴身丫鬟第七十九章 想念许久02 死尸016 明鸾中毒第二卷020 软香乱怀06 自己情愿而已35 争宠奸计(继续万更)第六章 二进君府第二卷011 痴心妄想057 只要二白26 红娘职业病061 再进明府第四十章 慕容遇第二卷049 只负责点火第三十三章 自挂东南枝006 惊梦第二卷030 一更060 冤家006 惊梦31 私会之罪051 二白的身份51 一箭双雕018 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