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王得到了凌无双的承诺,这才跨步进了王府大门。
至始至终,凌方都是牵着马跟在凌无双身后慢慢前行着。
“你不必跟着我们主仆在街道上消磨时间,有事就先回府吧!”
凌方听了凌无双的话,脸上表情恭谨,抱拳回道:“护送大小姐回府是凌方的职责。”
既然自个说的话,对方不听,凌无双也只好作罢,吩咐清影道:“回侯府。”
“是。”
……
永嘉帝在皇后离开御书房后,便没了心思再批阅奏折,他一则想要随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意,不管凌无双是不是神女降世,将其放在齐王身边,总不会有什么损失;一则他又想起了清虚道长临行前夕对他说的话,‘善待痴儿,方可无悔!’
到底要如何做,永嘉帝心中踌躇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天色变得昏暗起来,永嘉帝抬头朝御书房窗外看了眼,通传秦安:“摆驾椒房殿。”
“是,皇上。”
秦安侍立在御书房门口躬身回了声。
坐在龙辇上,永嘉帝一双龙目半阖,琢磨着将凌无双嫁给傻王的得与失。
坊间传言鲁王被人任意欺辱的事,他不是没有听暗卫禀报过,可也仅仅是听过罢了。这一辈子,永嘉帝最恨自个被人算计,尤其是女人。她以为她扮成岑儿,爬上他的床,怀上
他轩辕傲的子嗣,就会逼他就范,让其取代岑儿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吗?
简直是痴心妄想的厉害!
往事涌上心头,永嘉帝轻搭在双膝上的大掌,仅仅攥在了一起,龙目中迸发出的光芒,尤为森寒。
去子留母,远远不够消除那女人对他轩辕家皇权的挑衅。
不痴不傻,永嘉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留着鲁王长到成年。
有时想想,什么对皇权的挑衅,还不就是永嘉帝觉得他男人的尊严,被个女人轻而易举的给践踏了掉,从另一个层面来说,当年发生的事,究竟是个怎么样,他可有细细调查过?
“皇上驾到!”
秦安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永嘉帝对往事的回忆,他放松心情,尽量让自己龙颜上的神色恢复到淡然之态,方才起身从龙辇上步下。
“妾身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未待皇后见完礼,身子已经被永嘉帝虚扶起,永嘉帝温声道:“岑儿这是干什么?朕不是说了么,免了你在朕面前的这些俗礼。”从永嘉帝这句话中,不难看出他对皇后有多么的荣宠有加。
“皇上体谅岑儿身子虚弱,但岑儿身为后宫之主,岂能不严于律己,坏了规矩。”皇后温婉一笑,她很掌握话语中的分寸,她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但也没有让永嘉帝在一众宫侍面前落了脸面。
她将卑微的‘妾身’二字改成了自己的闺中小名自称,以期展现出她对永嘉帝的恋慕之情。
永嘉帝“哈哈”大笑一声,道:“岑儿严于律己,行事有度,真不愧为朕的好皇后,百姓心中的好国母!”
“皇上……”
皇后脸上含羞,娇嗔了句。
“哈哈!朕有多久没见到岑儿流露出这小女儿姿态了?”永嘉帝说着,还故作思考可下,这时皇后脸上的红晕更浓,“皇上,您再这样打趣妾身,就让宫人们看妾身的笑话了。”
“他们敢?”
揽住皇后的肩膀,永嘉帝一双龙目扫了眼周围躬身侍立着的宫女太监,气势威严道。
“奴才(奴婢)惶恐!”永嘉帝一声霸气的问话,吓得侍立在椒房殿门口,及龙辇左右的宫女太监们个个跪到了地上。
皇后见状,柔声对永嘉帝道:“好了,瞧皇上把他们吓得,咱们还是到殿里叙话吧。”
“朕听皇后的。”
永嘉帝笑着颔首,揽着皇后双双步进椒房殿。
明亮的烛火,“滋滋”地发着声响,永嘉帝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水抿了口,对坐在身侧的皇后道:“靖安侯府嫡女的事,经过朕的考虑,还是就按先前朕下的旨意让她嫁给鲁王便是。”
“皇上,可您这么做,擎儿那怎么办?”
皇后一脸焦急的看向永嘉帝。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最疼宠她的吗?怎么到了这件事上,会不随了她的意?
“岑儿,那侯府嫡女到底是不是神女,谁都不可知,也许这两天发生的天气异常,都是巧合也说不定,对吧?”永嘉帝出言对皇后说道:“那侯府次女可是名符其实的才女,以朕从清虚道长口中探听的意思来看,多半她才是真正的神女。”
“可,妾身还是心里有点没底。”
皇后低下头,眸中一抹不甘悄隐于眼底。
“他不过是个痴儿,对擎儿构不成什么威胁。还有就是老大,他双腿残疾时日已久,恢复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德行再好,也是与储君之位无缘的。倒是老二和老五两人,能力上与擎儿不相上下。”永嘉帝说到这,话语顿了顿,心下暗叹了口气,接着稍显郑重的对皇后道:“有空你对擎儿说说,让他以后少去些烟花之地,王府后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得去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找女人。”
“妾身会劝说擎儿的。”
“嗯。”
侍立在内殿门口的哑姑,把永嘉帝和皇后之间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听到了耳里,她今个一天高高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感谢上天怜悯,让那气息凛然的女子,没有与老奴那可怜的小主子擦肩而过。谢谢老天爷,老奴在这谢谢老天爷了!哑姑眼里泛着潮湿,在心中一遍遍的跪拜着老天。
凌无双主仆回到侯府,已然过了用饭时间。不过,待她们主仆前脚刚一踏进梅苑,大厨房那边的丫头妈子便提着食盒进了来。
“大小姐,这是三夫人吩咐老奴为您准备的饭菜。”王老妈子殷勤的把食盒中的饭菜摆放到桌上,一边对凌无双解释:“大小姐从皇宫久久不见回府,到府中用饭时辰,三夫人着她身边的大丫头到厨房传话,说给大小姐把饭菜热在灶上,等大小姐一到府中,便着老奴带着小丫头给送到梅苑来。”
“她会有这么好心?”
凌无双对于王老妈子说出口的话,未多说什么。清影却不然,她小嘴一张,没好气的反问了王老妈子一句。
整个侯府,没有一个好东西,无事献殷勤,非歼即盗,清影在心里对王老妈子说的话,连连翻白眼。
王老妈子尴尬的笑了笑,回道:“回大小姐,清影姑娘,现在咱们府里由三夫人暂时掌家,所以,所以……”
“行了,本小姐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凌无双朝王老妈子和小丫头摆了摆手,淡然说道。
“是。”
清影对着王老妈子走出梅苑的矮胖身影瞥了眼,小声嘟囔道:“侯爷也真是的,这眼看着就到小姐出嫁的日子了,他也不让小姐学学管家,反倒便宜了那柳氏。”
前世她学的东西还少吗?想到前世种种,凌无双勾唇清浅一笑,望着清影撅着的小嘴,说道:“掌家有什么好学的?洗洗用完饭休息。折腾了一天,我可真是累得够呛了。”
可能是身子还未恢复大好,凌无双感觉自己急需埋头好好睡上一觉。
“哦。”
清影应声,伺候着凌无双梳洗完毕,主仆二人坐到桌前,静静地用起了饭菜。
凌语嫣院里。
“小姐,你别哭了,多少用点饭菜吧!”铃兰出声劝着自家主子,这从正堂回来到现在都几个时辰过去了,主子她怎么就一直哭泣个不停?铃兰看了铃荟一眼,让其出言也劝上两句,毕竟她们二人是主子身边最为亲信的大丫头。
铃荟会意,接着铃兰的话头道:“小姐,这饭菜可是奴婢刚去小厨房热过的,您就趁热吃上两口。二夫人定会没事的,侯爷今个也就是那么一说,过不了几天,侯爷会把二夫人放出柴房的。”
“不,你们不晓得本小姐在为什么伤心?”凌语嫣抬起一双泪眸,对铃兰,铃荟两个丫头摇头道:“爹爹他,他从来没有像今个这般凶过我。还有姨娘,爹爹他是喜欢姨娘的,可,可是从今个的事情上看,爹爹他已然厌弃了姨娘,凭白让海棠苑那位捡了个便宜,你们说,本小姐能不伤心吗?”
凌语嫣边抽噎边对两个心腹丫头,说着自己心里的委屈。
“小姐,侯爷他可能是一时在气头上,才会失了分寸这么对你和二夫人。等侯爷想明白,他会记起你和二夫人的好,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和二夫人好的。再说,这眼看着你就要嫁给齐王做正妃,侯爷不会让你到婚期那天没了脸面。”
说到嫁给齐王这句话时,铃荟眸中快速闪过一丝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
她心里也是喜欢齐王的紧,能跟着主子嫁紧齐王府,弄不好,凭着她的姿色被齐王收进房,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铃荟心如受惊的小鹿“砰砰”的直跳,随之俏脸上呈现出了两抹酡红。
铃兰看到铃荟走神,假咳了数声,提醒铃荟回神。
那料,她这一连串的咳嗽声,没使得铃荟醒转,倒让凌语嫣低垂着的头抬了起来。
心道不妙,自家主子心里正不舒服着,铃荟这么失态,少不得被主子骂。同为丫头,身份低微,铃兰觉得她出声数落句铃荟,总比铃荟被主子责罚来的好,于是,她瞪着铃荟说道:“主子心里这会子不畅快,你倒有心思开小差。”
铃荟猛不丁的听见铃兰的斥责声,浑身一个颤栗,抬手在自己额头上擦拭了下,跪地对凌语嫣急声回道:“还请小姐恕罪,奴婢今个可能穿的多了些,刚才心里燥热难受,因此方走了会神。”
“罢了,你们俩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瞥了眼铃荟脸上的红晕,凌语嫣神色正常,看样子并没有多想,挥手让铃兰和铃荟两个丫头退了下去。
“多亏你提醒我,要不然不定会被主子怎么惩处呢!”
到了院里,铃荟手拍胸口,低声对铃兰谢道。
铃兰闻言,眼皮子微抬,“你也真是的,不知道今个发生的事吗?”
“我……”铃荟语塞。
“好了,以后机灵点,免得在主子面前犯了错,还不自知。”说了铃荟一句,铃兰逐将目光望向凌语嫣主屋方向,好随时候着凌语嫣传唤。
……
日子如同流水一般过得很快,转眼半个多月过去。
因柳氏不想把掌家之权再交还到宁氏手上,所以她事事做的尽善尽美,无一点岔子生出。
对此,靖安侯心中甚是满意。
为了能在凌无双和宁氏的斗法中胜出,柳氏自然对凌无双处处巴结着,有些拿不定注意的大事,她便会亲自到梅苑请教凌无双的意思,虽然每次都被凌无双言语浅淡的打发掉,但她不气馁,照旧往梅苑跑个不消停。
以昭显出她从心底对凌无双的敬重。
柳氏能这般低声下气的往梅苑趟趟跑,与凌语珊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没人再上门生事,日子好过了,凌无双主仆才不会把柳氏巴结的嘴脸,放在心上。该吃则吃,该喝则和,总而言之,就是该干什么,她们主仆俩便干什么,完全将柳氏当成了空气。
这不,再有两天,就是凌无双与凌语嫣一起出嫁的大日子,整个靖安侯府都忙开了锅,到处行走着急匆匆的丫头仆妇,反观梅苑,倒是静的出奇。
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至于宁氏,正如凌语嫣的两个丫头所言,靖安侯在三天前便将其从柴房放了出来,让她着手凌无双和凌语嫣二人的婚嫁事宜。
毕竟柳氏是个丫头出身,对婚嫁方面的常识不甚清楚。
但是,掌家之权,并未因宁氏出来而从柳氏手中归还给她。
这么一来,使得宁氏为此憋了一肚子气。可为了凌语嫣的婚事,她眼下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自个肚里咽。
梅苑松柏树下,凌无双靠坐在轮椅上,凝眸望向夜幕上高悬着的弯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影挨着凌无双的轮椅,在方小凳上坐着,想到即将离开她们主仆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院,清影心下不由得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滋味。
虽说三年前,她们主仆离开过这里一次,且那次是她的主子满怀欣喜离开此地,嫁给自以为是的良人齐王,殊不知,在齐王府三年苦等,等来的却是一纸休书,含辱重新回到这梅苑。
不知这次离开梅苑后,会有怎样的王府生活,在等着主子?
“小姐,过了今晚再有一天咱们就要离开这梅苑了。”
清影心中叹息一声,低声说道。
凌无双眸光收回,看向清影笑道:“你舍不得离开?”
被自家小姐这么一打趣,清影稍显低沉的心情好转了不少,她嘟起小嘴回道:“奴婢哪有?奴婢就是觉得到了鲁王府,不知又有着怎样的生活在等着咱们。”
“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无需多想。”
怎样的生活?不管是怎样的生活,还不是照样得过。况且,她心中早已有了筹谋,照着心中所想,一步一步慢慢实现便是。凌无双抿了抿红唇,再次将目光望向了夜幕中那轮皎洁的弯月上。
突然间,凌无双面前落下一道纤细身影,“少宫主,老宫主快不行了!”雪影抱拳禀道。
“雪影,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老宫主出外访友去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就……”清影说不下去了,杏眸里的泪珠子“啪嗒啪嗒”的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本尊自个对她的老娘都没有什么印象,更别提凌无双这个西贝货了。
她从轮椅上轻缓站起身,随手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裙,对清影说道:“走吧。”
清清淡淡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起伏。
泼墨般的夜幕下,皎洁的月光将整个京城覆盖了住。
‘星月宫’隐匿于京城外不远处的鸣翠山上。它所处的位置终年雾气萦绕,不是自己人,谁也别想找到入口进到星月宫内。
月色下的星月宫如同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似影似幻在明翠山上悬浮着。
晚风微拂,吹来了耐不住寂寞的虫鸣,使得静谧的夜,更显得宁静异常。而伴着风儿吹过来的花香和水汽,丝丝缕缕,甚是沁人心脾。
凌无双三人,身轻如燕,快速从京城中的屋顶上飞跃着,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便到了星月宫外的广场上。
“双儿……”一抹白色修长身影,在凌无双三人落地后,从另外一个方向轻缓落下,他试着轻唤了声站在他身前背对着她的女子。
清风般细润的声音随风飘来,在这静谧的夜中显得尤为突兀。
然,入到人耳里,感觉却是很舒服。
凌无双只觉得唤她的人,让她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流,这是本尊身体里的自然反应吗?
“清影(雪影)见过南风公子。”清影,雪影二人转过身形,朝唤凌无双的男子,抱拳一礼。
在星月宫,女子活得都很洒脱,与男子之间行礼问候,无需像世间女子一般,矜持的行欠身屈膝之礼。随着清影和雪影二人音落,凌无双缓慢转身,一双美眸借着月光打量着唤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