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翊只是看着她,一贯的面无表情,就连那双所谓心灵窗口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情绪。
阿九没有看他,忽问:“你要不要休了我?”
诸葛翊一怔,眼底飞快有异色掠过,但一闪便逝,等阿九看去时已连痕迹都没有了。
阿九也不指望从他那里看到什么了,看着他勾唇便笑:“你现在不休我,日后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诸葛翊托腮,干脆闭目养神起来,似乎对她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毕竟是哑巴,你不说话情有可原,可你这么不理不睬是几个意思?我的话题就那么让你没有兴致吗?”阿九顿时气恼,抬脚就踢了下他的轮椅。
诸葛翊眼没睁,却竟动了动唇回应:确实没兴致。
阿九正看着他,自然没有错过,当即一口气堵在胸口,熟悉的无力感气得她都忍不住发笑:“那你对什么有兴致?”
诸葛翊抿唇,不搭理了。
阿九瞬间觉得跟他好声好气说话就是受罪:“亲爱的,我们还能好好说话吗?”
诸葛翊依旧不搭理她。
阿九立马上火了:“说白了,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你要发情,可以,找别人去,别碰我!”
诸葛翊倏地睁眼,定定的看着她,冷冰冰的。
阿九被他看得心虚又发毛,脱口而出:“我,我是说,虽然我已经决定给忘了他,但,但也不可能一下就能忘掉的嘛,没忘掉之前,我没办法接受别的男人……”
你跟他睡过了?
读出诸葛翊的唇语,阿九瞬间被雷劈了般:“怎么可能!”她倒是想跟二师兄睡,甚至还偷偷摸摸爬过他的床,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结局太美现在都不敢去回想。
还有,这话从长了那张脸的人嘴里问出来,怎么听着都觉很怪异!所以阿九脱口而出说完,面色也变得十分怪异:“你能不要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这样的话吗?”
诸葛翊:“……”
这时,玉冰在外边报道:“王爷,王妃,晚膳送来了,要用了吗?”
“总之我想说是就是那句话,你要发情可以,但找别人去,别碰我,至少在我准备好之前,别碰我!”阿九说罢,不等诸葛翊回应,就扬声让玉冰送饭菜进来。
没注意到,诸葛翊有一瞬间控制不住的黑了黑脸。
难得安静吃完一顿饭。
阿九起身,准备去散散步,没打算带诸葛翊,可,路过的时候却忽的被他拉住袖子。
不等他开口,阿九就瞪着眼道:“我不跑,就是刚吃饱想去散散步,不然继续胖下去,我怕我壮成山。”
说完,竟见诸葛翊的薄唇隐隐颤了下,似乎差点就笑出来的,可她一怔定睛看去的时候,他却直接动唇说话了:我也去。
你去你的拉我干嘛?
阿九瞪他,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定忘掉过去重新开始,顶着这张脸的他干嘛要来招惹她?存心动摇她的决心!
“影一,你家王爷要散步。”扭头冲外扬声说罢,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里,冲诸葛翊笑道:“我又不想去了。”
其实想想胖成猪壮成山什么的也挺好,起码一般男人看到那身材就直接提不起兴致了,她反倒就安全了。
诸葛翊黑了黑脸,可阿九却斜着眼看向他处,摆明他就算想说什么她也不搭理,而影一则敲了敲门,进来了。
才进门就被诸葛翊剜了一抹眼刀,影一莫名其妙又无辜,进退两难欲哭无泪。
阿九也横眼过去:“你杵那干嘛?当门神啊?还不快进来带你家王爷去散步啊。”
影一硬着头皮看向诸葛翊,而后才和影七一起走进来。
向来是影七给推车,现在也是,阿九还真没觉得哪里不对,别着脸四十五度正装逼,就忽觉一指戳了身……
略微一怔后,立马尖叫:“影一你干嘛!”
影一不语,硬着头皮直接将她抱到了诸葛翊怀里去。
不做不会死,阿九那被定型一动不能动的装逼姿势,竟正好对着诸葛翊,看起来就像在四十五度仰望他……
“影一你个混蛋,快放我下去。”
影一顿囧,闭紧嘴巴不答话,眼神示意影七快往外走。
“你们两个混账!诸葛翊你更混蛋!”
这天傍晚,阿九的咆哮声不绝于耳,传遍整个端王府……
夜深人静时,提议分房睡无效,阿九干脆当着影一等人的面,抱了被褥就去软塌上睡。
影一等人尴尬不已,却见诸葛翊没反对的意思,忙将他送上床便逃出房去。这夫妻两的事,谁掺合谁倒霉,他们自然不愿倒霉。
一夜无话,莫名难入眠。
次日一早阿九又顶起了熊猫眼,瞧谁都不顺。
诸葛翊照旧对她爱理不理,和她同桌吃饱早饭,便直接去了书房。
“哼,德行。”
阿九在他屁股后边出门,呸了一声,对玉冰道:“今儿你就别跟了,回屋该睡觉睡觉该吃药吃药,别给王爷省钱。”后边那句,拉长脖子嚷得格外响亮,分明就是嚷给还没走远的诸葛翊听的。
可惜,诸葛翊根本不理她。
玉冰试图跟了阿九两步,却被阿九回头瞪住了:“自己府里还能有人公然害我不成?就算有,你个伤残又帮得上什么忙?何况不是还有十一十二两位帅哥紧紧跟着,你担心个毛,少给我添堵,回头又被黄御医骂。”
玉冰只好停下。
紫萝见此机会,忙上前自荐:“话虽如此,但总归还是要有个跑前跑后的人跟着比较好,要是有什么吩咐也方便,不必特地去找人,端王妃,玉冰休养的这段日子,就让奴婢随身侍候您吧。”
阿九瞥了她一眼,竟未反对:“那就跟上来吧。”
紫萝大喜,欢欢喜喜的跟上,甩给林妈妈等人一个腰杆笔直的神气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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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梅惊愕的看着额上已经结上痂的伤口,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
说实话,起初她还觉得阿九会害她,因为她觉得玉冰肯定发现了什么并告诉了阿九,阿九不会轻易放过她,可伤口始终不好,连痂都结不起来,又让她控制不住的害怕,抱着一丝侥幸死马当活马医,不想药竟起了作用……
“秋梅,秋梅……”阿九照旧人没到声先到。
秋梅这次没再藏着掖着了,还起身迎出门口去。她得抓紧时间回到阿九身边去,晚了怕多生事端!
阿九一进院子就见秋梅迎上来,额上那总难结痂的伤口此时已结上了痂,心中顿时有了底,敢肯定秋梅其实已死,现在的秋梅,其实是丁香借尸还魂了!
倘若丁香这借尸还魂跟她一样只是机缘巧合所成,那伤口就不应该出血那么少,还那么难结痂,又偏在用了她偷塞了黄符的药膏之后一夜生了奇效!
显然,丁香是不知从哪跟谁借了邪术之力,在秋梅尸身尚未失温之前,吞噬了秋梅的灵魂,强行占据了尸身……
可惜,这是逆天行径,天道不能容,不可能维持太久!
如果阿九没算错,要不了多少时日,“秋梅”的身上就会出现尸斑,而后是尸臭,再后,魂体被强行驱逐出*的身躯,运气不好直接魂飞魄散,运气好一点,也缺魂少魄,沦为其他同类弱者都能吞噬的“食物”……
不过,这些阿九是不会告诉“秋梅”的,只要“秋梅”别犯傻找她麻烦,她也暂时不会如何“秋梅”,但是真心希望“秋梅”早点出现症状引起恐慌,去找那个帮助了它的人!
“端王妃,您看,奴婢的伤结痂了,很快就能好了。”秋梅生怕阿九看不见似得指着自己结痂的伤口。
阿九笑,一副真心替她高兴的样子:“太好了,这样你也能早些回我身边来侍候了……你是不知道,玉冰笨手笨脚的,给我梳个头都老梳不好,还是你这双手巧。”
秋梅才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能回到她身边就好:“本就伤得不严重,是端王妃您太紧张了,如今奴婢已经休息了两三天,伤口也结了痂……只要您不嫌弃,奴婢随时可以回去侍候。”
“真的吗?太好了。”阿九也不想浪费时间:“那一会儿你收拾收拾,就回来做事吧。”
秋梅应诺,低首隐藏眼底精光。
阿九冷笑,转身带紫萝先行离开,说是先四下走走。
紫萝出门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秋梅,面色阴沉。这秋梅长得不错,是丞相夫人院里出来的,竟生了一双巧手讨得端王妃欢心……
不能留!
而秋梅,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因为不知道阿九带着紫萝去了哪里逛,就干脆的回院子去找林妈妈报到。
她受伤那天,这院里的事情还是林妈妈做主的,可后换了也没人告诉她,于是……
正跟其他婆子丫鬟在一起的林妈妈顿时黑了脸:“你找错人了。”
秋梅一怔,问:“林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诶呀瞧我,这两天顾着忙了,竟没忘了去告诉秋梅妹妹,如今这院子包括内宅的所有事,端王妃都已经交给我们周妈妈管理了。”一丫鬟笑着站出来给秋梅解释,却看表情就知道并没有太多的诚意,只是趁机挤兑一下林妈妈而已,因为她也是丞相夫人院里出来的。
林妈妈果然气得咬牙,但秋梅面色也不太好看,这臭丫头竟然敢利用她!
秋梅懒得打理那丫鬟,客套的跟林妈妈歉意了句,便转头去找周妈妈了。
周妈妈看着秋梅额上那仅是刚结痂的伤口,不太满意她这么快就回到阿九身边侍候,但事情是阿九决定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让秋梅没事不要乱跑,尽量少在诸葛翊面前出现,免得冲撞到了他。
秋梅自是满口答应。
这时,来了个丫鬟传话:“秋梅姑娘,外边有人找你,说是你远房表婶。”
周妈妈的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原本丞相夫人中意的是秋梅的稳重,可如今呢?才进王府几天,就接二连三的来事儿,这远房表婶都找上门了……
张嘴正准备说秋梅两句,就见秋梅惊愕一瞬后,匆匆跟她告了声辞,便快步往外去了。
周妈妈的脸不禁拉了个长,而身旁的丫鬟青鸾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道:“这秋梅不过哄了端王妃欢心,就愈发没规矩了,连周妈妈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来传话的丫鬟才转身准备走,听到这话不禁放慢了脚步,竖直了耳朵。
周妈妈眼尖看到了,却也没说那丫鬟什么,因为她看着那丫鬟挺面生,不是温府陪嫁过来的,而这府里据说原来并没有婆子丫鬟,是端王成婚后陈贵妃才从宫里放了一批嬷嬷宫女下来……
这丫鬟定是宫里出来的,而宫里的主子,更不止陈贵妃娘娘一人!
小心为上,周妈妈转头就冲青鸾送了个眼神,嘴上则呵斥一句:“兴许是秋梅有什么私事挺急,大惊小怪作甚,还不快去做事,别以为端王妃好说话就一个个钻着空儿偷懒!”
青鸾倒是个机灵的,顺着周妈妈眼神看了一眼那丫鬟,立马会意,嘴上赶紧应是,快步离开。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去,周妈妈才忧心重重的拧了眉。
端王因其生母而最得正德皇帝偏爱,若不是在胎中就中了剧毒导致如今又哑又残,恐怕储君之位就是他的,却也因此,他成为了诸皇子争相拉拢的辅臣对象,只可惜他素来孤僻又冷漠,拒人千里之外,还有正德皇帝干涉而身边难插眼线,但如今却不同了……
大婚之后府里多了位端王妃,名正言顺要派放人手,而这些人当中,谁是谁的人还真是难以分辨,更重要的是,据端王妃所言,端王似乎有痊愈的征兆!
这注定了,端王府清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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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天找到阿九的时候,她正在药房里研究黄藤那些药丸,看到合适的就理所当然的往怀里塞,看得一干药童和紫萝个个目瞪口呆,却没人敢阻拦。
“猜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唐天见惯不怪,笑飘过去问道。
“嗯?”阿九淡淡的哼了一声,拔开手中小瓷瓶的塞子,还未放到鼻下就闻到了一股臭味,脸蛋儿顿时皱成一团,赶紧塞上:“屎臭味的药都做出来了,竟然也嫌弃我要的屎黄色药膏!”
唐天只当没听到那句,兀自道:“有人来跟秋梅碰头了。”
阿九倏地转头看向它。
唐天却转头要走:“算了,我看你也是没有兴趣知道对方是谁来自哪里……”
阿九危险的眯了眯眸,却不吭声也不拦,扭头继续研究黄藤那些药丸。
唐天诧异回头:“喂,你怎么不问?”
阿九直接懒得理它。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它的窝都在她身上,它又能去哪里?当然,不怕遇上有人引魂的话,爱离家出走她也不拦着!
唐天顿恼,又飘了回来:“九姑娘,你这么缺乏幽默感怎么行?”
阿九撇撇嘴:“爱说不说。”
阿九不让跟那么紧,紫萝只好远远跟着,这会儿隐约听到阿九出声,也没听清是什么,立马屁颠的跑过来:“端王妃您有什么吩咐?”
“给我倒杯水来。”阿九顺口就道。
有机会卖好,紫萝顿时精神,应声便麻利去办了,准备顺便还拿些点心来。
听说这位端王妃好吃!
好事的紫萝走了,那些药童也只是时不时的看过来一下,阿九便多了机会跟唐天说话:“抓紧时间说吧。”
唐天好气又好笑:“你还真不客气的直接把我做牛做马的使唤了?”
阿九瞥了它一眼,笑:“你要受不了可以走啊,想走多远随便走多远,我保证不拦着。”有仇报不了的,又不是她!
“你他妈真当老子非求你不可是不是?要不是……”唐天气得脱口而出,但话到一半又猛然惊觉而住了嘴,气得冒烟:“得了,说正事,我刚看到秋梅跟个妇人碰头,那妇人还给了秋梅包东西,说什么无色无味,分放在饭菜里就是宫里的御医也查不出来名堂来,但一起吃下肚子,却是能要命的……”
阿九问:“知道是谁的人吗?”
唐天抿了抿唇:“对方只说是齐爷。”
这语气……
阿九诧异的转眸看向唐天:“这位齐爷你认识?”
“当今七皇子诸葛珩当年隐姓埋名入军营,曾化名齐珩。”唐天面色阴沉道。
阿九呆了一呆,愕道:“七皇子就是把你脑袋给……”做了个劈的动作。
唐天这会儿还真没心情跟她开玩笑了,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身世:“我乃前镇北大将军唐鸿长孙,虽比不上京城子弟尊贵,但也过过几年风光无忧的好日子,七岁那年祖父战死,我父亲在祖父旧部的照顾下,很快在军中有了成绩,可惜运气不好,第二年就在一场战役中没了,而且那场战役最终还败了,责任全推了他和祖父部分旧部身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未祸及家门,但如此一来,我们就只能靠我二叔撑了,但我二叔从小体弱多病,文不能文武不能武,还不是经商的料,又有那些扒高踩低的从中作梗,不出几年,我们家就家徒四壁,受尽欺辱……”
“我自不服那口气,更恨别人说我们家虎父生犬子,一代更比一代差,拼了命的习武看兵书,十五离家投身军营,从小兵做起,一点点积累军功往上爬,本前程似锦……”
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顿,俊脸阴沉下来:“二十岁那年,一场战役中认识了个叫齐珩的小兵,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却非要说自己出身穷苦,起初我也懒得搭理他,可后来他竟分到了我麾下,相处下来发现他战场杀敌够勇猛,谋略也不差,就渐渐走得近了,最后还拜了把子……”
阿九越听越惊讶,抿唇不语。
“六年前,北胡东厥联手入侵,来势汹汹却连吃败仗,主帅得意忘形,不听我等劝告非要领兵出关追敌,结果三十万大军一夜去了十万,余下二十万也被打得四散,与我一起被逼一处的不足五千,齐珩当时与我是失散了的……”
“对方联手百万雄师,而我们援军未到,剩下的二十万还被打得七零八落如同散沙,硬拼明显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我只能硬着头皮带那不足五千的兵力跟他们打游击,玩偷袭,不料运气好,不但短短两日连烧敌方三处粮仓,还撇开不断战亡的人数不算,五日就聚了四万多人,其中包括齐珩带的一个小队,后来在援军赶到的前一天遇上敌方两位主帅之一,一箭将其射杀,只可惜……”
唐天黑着脸道:“齐珩忽然从背后偷袭了我,而后拿了我的弓和箭,夺了原本属于我的军功回京受封,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竟是当今七皇子,会隐姓埋名入军营,只为争一口气,为向皇上证明他的能力,因为他的母亲出身卑微,之所以能得皇上临幸,似乎只因那双眼睛生得很像某位已经不在的贵人……这些年,我恨,我怒,我日日夜夜都想将他千刀万剐,可我无能为力,也不想为了报仇而冒着丧失理智的危险去吞噬同类,我怕会连我唯一的妹妹都伤害到……”
“你妹妹?”阿九瞪眼:“你有妹妹?”
唐天回瞪她:“我为什么不能有妹妹?我父亲出事那年我妹妹还未出生,比我小整整八岁,现在已经嫁为人妇有两个孩子了。”
阿九呆了又呆:“她在京城?”
唐天面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她嫁的是齐……诸葛珩的一个姓陈的亲信,叫陈福,如今是诸葛珩府里的大管事,而且,当年亲眼目睹诸葛珩如何偷袭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