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历六月十二,陈英陪着陈老国公离京,一晃已经有两个月了。
莫颜拿着厚厚的书信,看落款,是陈英半个多月之前写的,跟随北地的邸报,快马加鞭地送到京都。
不过才农历七月底,北地就已经很凉,中午大日头火热,早晚温差大,若不是因陈英从小习武,身体素质强悍,怕是水土不服,染上风寒了。
北地和京都民风不同,虽然在边陲已经重燃战火,但是百姓们比较淡定,来往的货商丝毫不见少,加紧往京都运送一些皮毛之物。
在离京以前,陈英曾经恶补过北地的风俗,等到达之后,发现一切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北地并不是书中说的蛮荒之地,相反相当繁华,整个城池有古朴和厚重感。
街道上,随处可见大姑娘小媳妇,女子相对自由一些,经常在店铺中见到女伙计。
陈英已经跟着陈老国公见识了真正的战争,于家两位将军派副将对战北地部落的蛮人,双方勉强打了个平手。蛮族部落的战马膘肥体壮,相比之下,大越的战马就差了不止一大截,在两军对战,己方很吃亏。
战争总会死人,短短几天之内,陈英从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家小姐迅速地蜕变。因陈老国公是皇上派出的督军,于家两位将军明面上不敢为难,却也说不上友好。
在北地,只有硬板床,床上铺着一层干草垫子,被子薄薄一层,每天早上,陈英都被萧瑟的秋风夹杂的寒意冻醒。陈英此行没有带丫鬟婆子,凡事都是自己动手,她到铺子里买了几床软和的棉被,铺两床盖上一床,这生活就是奢侈了。
“小姐,卫子纤小姐好像曾经说过,在北地生活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冬日里冰天雪地,无论穿多少层袄子都觉得冷。” 墨香的脑海里呈现出大雪封山的画面,一个穿着厚厚袄子的人艰难地行进在雪地里,她自己不自觉地哆嗦了两下。去岁,京都下了很大的雪,一直到开春才融化,还是小姐心善,赏下来兔子皮,她用做内衬,抵御寒风。
“是啊,所以北地人喜欢吃辣椒,喝烈酒,因为能抵御寒冷。”
莫颜看着信上的描述,非常想去北地一趟。北地和京都的饮食习惯差异巨大,在冬日,百姓们更喜欢吃热乎乎的炖菜,喝上几口汤,身子都觉得暖和了。
陈英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可以说吃了点苦头。莫颜翻看了农历,约莫等到农历十月,北地就要下大雪了,也不晓得陈英有没有厚实的棉袄。
“墨香,我记得王爷曾经送了我几块灰鼠皮子,用这个做两双小靴子给英姐姐吧。”
京都冬日里,各家的小姐们还是穿单鞋,只是里面要穿厚实的毛袜子,而在北地,显然会把脚冻掉,莫颜寻思做上两双棉鞋,外面就用灰鼠皮子,防止雪化了之后湿了脚,内里再加上一层软软的羊皮。
“小姐,您对陈小姐真上心。”
墨香收好信,放在一个小匣子里,这封信自家小姐先看过之后,还要给大少爷莫轻风看一遍。
“那是,还是要和未来嫂嫂打好关系,这样本小姐出嫁,也有娘家倚靠。”
莫颜眨眨眼,万一将来万俟玉翎三心二意,她就准备带着儿子女儿回娘家,少不得由爹娘和大哥大嫂做主庇护,以前她还觉得坑了陈英,有些不好意思,现在这么一想,对她有利。
“哎呦呦,瞧瞧我听到了什么,颜颜,你才十三岁,就恨嫁了?”
吕蓉迈着大步进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西南人,临出发之前,姜氏不忍心让那些丫鬟与家人分离,做主配人的配人,遣散的遣散,其实也是存了心思的,那些人跟着吕蓉多年,知道的太多,而到京都,姜氏想换一个新环境。
“未雨绸缪嘛,表姐你别着急,过几天有赏花会,娘亲让我带上你和表妹一起去。”
莫颜用幸灾乐祸的目光打量吕蓉,果然见吕蓉脸色一僵,沮丧地垂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吕蓉已经十六周岁,虚岁十七,在京都这个年纪没定亲的小姐不多,除非是家中有人新丧,为守孝而耽搁了。所以昨日大舅舅一家才到京都,今儿一大早,娘吕氏带着姜氏出门走动。
早年,吕家兴旺,姜氏刚嫁进门不久,也曾结交了几户清贵人家,她出身淮南,族中的姐妹也有几位做了官夫人,趁此机会联络感情,早日解决了吕蓉的亲事。
吕嫣是庶女,比莫颜小了几个月,只要能找一户差不多的人家就好,姜氏的意思,来年科举,从寒门子弟中挑选一户人家,这样吕嫣嫁给去就是正头娘子,有府上人撑腰,也不会受气。
姜氏能为小妾所出庶女打算,完全是因为吕嫣的姨娘曾经是姜氏身边的得脸大丫鬟,本人忠心又老实,在生下吕嫣之后,主动喝下绝子的汤药,姜氏后来知情后很感动,吕蓉和吕嫣的姐妹二人关系和睦。
小妾能做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倘若生下庶子,难免要为庶子盘算,曾经的主仆情谊荡然无存不说,还要引得姜氏猜忌。吕嫣姨娘是聪明的,她只要本分,将来吕嫣在亲事上绝对不会差。
“我不想去,不想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花会茶会。”
吕蓉双手托腮,明媚的笑容不见,唉声叹气,莫颜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她给墨香使了个颜色,墨香会意,自动退到外间,房内只剩下姐妹二人。虽然这个表姐总是做出点奇怪的举动,总体来说挺讨人喜欢,莫颜还是得关心一下,“表姐,难道你有了心上人?”
“有就好了。”
对此,吕蓉蔫头耷脑,有些话,不好直接说,会惊世骇俗,无论是谁都得当她有病,可是她也没办法,就是对那些风流的公子,书香气的书生乃至习武的壮汉喜欢不起来,当好兄弟还成。
临近中秋,莫颜也变得格外忙碌起来,她的两个铺子,染发坊和理疗馆在明日举行活动,一共三天,到店消费的顾客一律收七成银子,从两个月前开始,就不断有人预约,原来培养的人手不够用。
蝴蝶班有了新戏,一直游走在周围的城池,明日中秋虽然是个开戏的好日子,可莫颜不想让大家成为赚钱的机器人,所以早就和张大姑娘,胡班主商议过,请了酒楼的大厨到城西大院摆酒,大家跟着松快松快,热闹下。
“小姐,那个黑炭头来了,说是给您送中秋的节礼。”
墨香气呼呼地进门,她被李德刁难了几句,可在夫人面前,不好回嘴,只得忍气吞声地退下,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家小姐告状。
莫颜正在画草图,听说过两天皇上派人到北地送物资,莫颜想着尽快把靴子给陈英送过去,她画了两张简明扼要的草图,正好托李德带回到王府,让府上的针线上人帮着赶制出来。
大越传统习俗里,中秋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往年万俟玉来翎在外打仗,去年又失踪了一段日子,今年是最近几年唯一一次在京都的中秋节。
“小姐,您还是准备下,万一明日传召您进宫参加宫宴……”
按照以往惯例,中秋这天,大越的皇族齐聚一堂,万俟玉翎作为南平王是必定要进宫的,莫颜虽然没进门,已经被赐婚,是未来的皇家媳妇,太后没准会传召。
不能陪着家人过节,莫颜不太高兴,但是转念一想,万俟玉翎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喜与人相交,若是明日从宫中出来,她让他来御史府用膳,想必他是不肯的。
入宫不能太寒酸,莫颜让墨冰打理好一些,在晚膳之时,她对娘亲说了明日的安排。
“颜颜,都说当今太后看着温和,实则是个厉害人,咱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礼仪规矩上千万别出差错。”
姜氏虽然不在京都,多少了解一些情况,为此很是忧心,不自觉地就表露出来。于太后手段狠辣,姜氏不敢妄言,隔墙有耳,她只能在叮嘱莫颜上下功夫。
“大舅娘,您就放心吧,我不成,还有王爷在。”
莫颜眨眨眼,故作天真,她在太后面前一直以比较草包的形象示人,这样太后和皇上才能对她放心,太后撺掇皇上赐婚,莫颜还是沾了草包名头的光。
玉瑶郡主和夏若雪感情突飞猛进,而莫颜和夏若雪之间有大龌龊,没准玉瑶郡主会为夏若雪鸣不平,找她的麻烦,还有那个于菲儿,莫颜用帕子点点额角,不知不觉,树敌不少。
“颜颜,小心玉瑶郡主。”
玉瑶郡主被太后养在身边十多年,个性上比较冷漠,事不关己,又是天之骄女,自傲自负,本来这种性子不屑找人麻烦的,但是因亲事上被大吴拒绝,分外丢脸,因此性格大变。
莫中臣听说玉瑶郡主最近经常用鞭子抽打宫女,性子暴戾,打死不少人。皇上觉得愧对她,也没有追究,相反还在宽慰。 “有王爷在,爹爹放心。”
莫颜心中警惕,却没表露出来,她让墨香连夜缝制出一对护膝,只要明日被召入宫中,她就戴上,不然见这个下跪,见那个下跪,膝盖都要磨破皮。
八月十五一大早,太后的口谕就到了,宣莫颜进宫参加宫宴。
万俟玉翎坐着南平王府的马车上门接人,莫颜在一大家子人热烈的注视下,被万俟玉翎牵着手上了马车。
“王爷,您看。”
莫颜撩起裙子,指着膝盖上的护膝,得意地咧嘴笑道,“还是墨冰提醒了我,不然的话真来不及准备。”
上次万俟玉翎自作多情,还有点下不来台,刮痧让他很舒服,但是自家未婚妻也说过,频率不宜太快,等后背的痧点下去之后才能继续,想到那双软软的小手,万俟玉翎心头一热。
“女子的裙子怎能随意撩起来!”
万俟玉翎无奈摇头,感觉请了李嬷嬷教导规矩效果不大,自家小丫头行事更加没有章法。
“这怎么是随意,让您看看,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裙子下面还有裤子,莫颜觉得没有什么,二人是在马车上,能看到只有万俟玉翎一个人而已。
马车上准备了瓜果点心和几样月饼,莫颜一看,都是她喜欢吃的,立即笑眯了眼,进宫之后,宫宴多半在晚上,而且宫中的吃食精致,但是只限于精致,饭菜从御膳房端到正殿,已经凉了。
“这次进宫,你跟着本王,无人让你下跪。”
万俟玉翎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他的眼神深邃而幽远,心思显然不在面前的书上。参加宫宴,既然于太后传了口谕,莫颜就是以未来南平王妃的身份进宫。
作为未来的皇婶娘,皇上万俟御风的长辈,怎么可能下跪行礼?自古以来,君臣有别,但是万俟御风喜欢装模作样,根本不可能会让二人下跪。
“我就是担心玉瑶郡主。”
莫颜吃了几块点心垫肚子,从袖兜中掏出一面小铜镜,见嘴巴上没有糕饼的渣子,头上的朱钗没歪,这才放下心来。好歹学了半年多的礼仪,至少大面上过得去,不能丢人。莫颜曾经在去年的西园诗会上见过玉瑶郡主,但是二人没交集,话也没说上一句。
万俟玉翎的余光透过书本,一直在莫颜身上,只要有她在身边,就觉得得到内心的安宁,他做事从不急躁,现在却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等莫颜及笄,他要马上把她娶进门,去哪里都带在身边。
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莫颜轻车熟路,也不会和前几次一样土包子,到处张望,她跟在万俟玉翎身侧,故意错后小半步,马上有宫女嬷嬷上前迎接。
“王爷,皇上在御书房等着您。”
北地开战,蛮族进犯,陈老国公已经连续上书。北边天气冷了,军需上有欠缺,老国公发现将士们的袄子都是几年前的,棉花打了团,并不保暖。
万俟御风想借此机会插手北地战事,越过于太后,找皇叔万俟玉翎商议。他要借助万俟玉翎的威望,打压于太后,限制外戚专权。
“莫小姐,您跟着老奴去太后的寝宫休息片刻。”
宫嬷嬷先给二人行礼,之后又对万俟玉翎说道,“太后娘娘说了,让您放心,保证在宫宴上还您一个完整的莫家小姐。”
完整的?莫颜听着不舒爽,不完整还想缺胳膊少腿不成?她暗地撇撇嘴,心里琢磨,二人刚进宫就被分开,她做的护膝恐怕还是得派上用场,离开万俟玉翎身边,皇宫就是龙潭虎穴。
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来请人,万俟玉翎必须要到御书房议事,可他心里放心不下莫颜,毕竟后宫之中都是主子,若是以身份压人,他不在,万一她被欺负怎么好!想到自家未婚妻眼泪汪汪的模样,万俟玉翎神情更冷了。
管事太监不明所以,瑟缩地退后一步。都说大越战神皇叔为人清冷,他也不想打交道,这是接到皇命,没有办法。
万俟玉翎停住身形没有动,太后身边的宫嬷嬷摸不着头脑,她好像并没有说什么禁忌之言吧?
“王爷,您看……”
御书房不但有护国将军,袁小将军,还有永平侯等几位武将,现在就差南平王,皇上那边等得着急,管事太监擦了擦汗,勉强地催促出声。
这种情况,莫颜不可能不懂事,她咬咬牙,罢了,总不能一辈子在万俟玉翎的羽翼之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豁出去了!
看着自家未婚妻一副视死如归状,万俟玉翎眼神深处闪过笑意,面部柔和一些,勾了勾嘴角,“既如此,颜颜,你就在皇嫂的寝宫歇着,等本王忙完之后,再去接你。”
莫颜如小鸡啄米一般乖巧地点头,宫嬷嬷却在心里打了一个突儿,南平王的话是什么意思,就是间接地告诉她,他很重视莫颜,不能忍受半分薄待。
二人分开之后,宫嬷嬷立刻改变了态度,她是太后身边的小管事,曾经跟着夏若雪一同到湖州送赈灾物资,回程之后,得到重用,就是妃子们看到她,也要停下来嘴甜地讨好几句。
“莫小姐,玉瑶郡主和夏小姐在寝宫陪着太后她老人家解闷。”
宫嬷嬷常年在后宫之中行走,南平王话里有话,她不傻,当然能听得出来,所以主动说明情况,想要卖个好。
中秋本来打算开家宴,可是玉瑶郡主早早地求了太后,想让夏若雪陪着进宫解闷说话。太后对玉瑶郡主的感情超过了于菲儿,见她在婚事上受了刺激,怕她想不开,哪有不应的。
夏若雪在,莫颜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看来一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是比身份,她是未嫁女,二品大员千金,不比夏若雪低多少,将来出嫁,就是南平王妃,正宗皇亲国戚,比夏若雪一个小将军夫人地位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太后的寝宫极其奢华,地面上铺大块的青玉。青玉并不算多值钱,但是能找到这么大一块,并且用来铺地面,简直是奢靡到了极点。
于太后正坐在主位,看起来心情不错,偶尔和下面的玉瑶郡主说笑几句,夏若雪附和着,见莫颜被领进门,眼中的寒光一闪而逝,眨眼间又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
宫嬷嬷上前,在太后身边耳语几句,于太后点点头,让人给莫颜搬了一把椅子,笑道,“王爷可是怕哀家为难于你?不然,他可是想不起来给哀家请安的。”
莫颜行礼之后,坐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木头人,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她还是沉默比较好。
“皇叔要来?”
玉瑶郡主眼神一亮,她本来就是太后的娘家侄女,若不是被于太后抚养,后来改姓为“万俟”,说不定,这桩亲事就是她的!
万俟玉翎天人之姿,倾权天下,最重要的是不好色,对女子不屑一顾。玉瑶郡主不敢有旁的心思,怕被太后看出,尤其是亲事受挫之后,她愤恨,加上夏若雪挑拨几句,她内心更加扭曲。
凭什么她身为一国郡主,为了和亲学了那么久的大吴规矩礼仪,却被拒绝,而莫颜一介草包,竟然能被赐婚皇叔!她嫉妒,嫉妒得发狂。
夏若雪见玉瑶郡主抓着帕子的手背青筋凸起,心中暗笑,于菲儿不得力,还有玉瑶郡主在,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只是表明对莫颜的羡慕而已,郡主金枝玉叶,当然见不得有人比她过得更好!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哀家也是青葱少女,一转眼,就成了凋零的花儿。”
于太后手上套着尖细的指甲套,上面镶嵌着几颗宝石,她虽年过四十,保养得当,一双手又白又细,一看就是平时养尊处优的。于太后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看到你们这些花骨朵儿,哀家就总想起过去,唉,人老了,反倒总是怀念从前未出阁的日子。”
莫颜低着头,绞着手帕,做出一副紧张的模样。在人精面前藏拙,还是很有难度,为了怕被看穿心思,低头沉默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偏生有人不肯放过她。
“莫小姐,你脚下有银子吗?怎么总是低着头?姑母是最好说话的人,不必如此惧怕。”
玉瑶郡主眼中闪过讥讽之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年宫宴登台表演,全是因为那首《好日子》,后来她也曾派人打听,一直没有消息,她可不相信那首小调是莫颜这种草包自己创作的。
夏若雪早已经得知莫颜的为人,心中忌惮,但是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她并没有告诉玉瑶郡主,而是一直不停地大力赞赏,仿佛莫颜才是京都贵女的表率。
“郡主。”
脚下当然没有银子,莫颜的心思早就跑的没影,她可不想听于太后这个老妖怪感慨,所以专心研究脚下的青玉地面,等她将来有银子,也要这么享受。
“好了玉瑶,不得无礼,将来莫家小姐可是你的皇婶。”
太后漫不经心地吹了吹眼前的茶水,似笑非笑。皇婶?那也得有命才行,万俟玉翎活不了几天,莫颜若是老实,就做个望门寡,如若莫中臣还是一条道跑到黑,可别怪她心狠!
当初选中莫颜作为未来的南平王妃,不是没有缘由。莫中臣为人耿直,一根筋,满朝的文武百官,得罪个遍,吕家也不如当年那般辉煌,莫颜身份上高贵,却没有任何根基。
“皇婶?姑母,您在说什么啊,莫颜过了年才十四,还没及笄呢。”
玉瑶郡主拉着于太后的胳膊撒娇,看都不看莫颜一眼。现在在姑母面前,她不能做出什么反常举动,可时间还长呢,到晚上宫宴之前,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了好了,是姑母说错了。”
于太后满面笑容,玉瑶的爹爹是她最疼宠的亲弟,当年未出阁,姐弟二人关系最亲厚,谁想到,就这么没了。只可怜玉瑶小小的一个人儿,被抱进宫中,她这心就软化成水,即便是玉瑶犯错,她也只是训斥几句,从不曾责罚。
三个女人一台戏,于太后似乎兴致很高,拉着夏若雪和玉瑶郡主闲聊,话题说着说着,就转移到湖州的风土民情上,莫颜低着头,闭眼睛养精蓄锐。
此刻,御书房,皇上万俟御风正背着手,焦躁地走来走去。他不过二十来岁,长相随了于太后多一些,英俊风流,像一位翩翩佳公子,只是偶尔才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北地连续十三封急报,袁焕之也打听来了消息,看来这次蛮族部落并不是骚扰,而其目的是开战。
大越这几年多灾多难,不是水患就是旱灾,而蛮族部落却喜获丰收,兵强马壮。北地到底是蛮荒之地,土地贫瘠,部落首领一直盯着大越这块肥肉。
“皇上,北地马上进入寒冬,这仗,怕是不好打。”
永平侯站在一旁,眉头紧皱,于家两位将军联合上书,总结只有两个字,要钱!
北地二三十万大军,在太平年间,节衣缩食,日子还能过。近些年连年征战,国库空虚,都是靠着赋税养活于家军,万俟御风的两位舅舅出力不少。
按理说,银子是必须出的!可国库那些钱,早已经被万俟御风挪用到大西北,养私兵了,哪里有钱?作为皇上,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北地失守,如果因此求了太后,那么他就要做一辈子的傀儡,万俟御风不甘心。
万俟家先祖曾经留得一处宝藏,还有明卫和暗卫,宝藏见不到影子,明卫的几大世家,早已经不和皇室联姻,而最忠诚的暗卫,几十年之前就消失了,他这个皇上空有个名头,却什么也没见到。
“皇上,末将请令出征北地。”
袁焕之和他爹对视一眼,主动提出。这个时候谁去北地谁倒霉,北地的于家军全是太后的人。万俟御风本想让皇叔万俟玉翎挑大梁,细想又觉得不可,大越只有那么一张底牌,不能在最开始就用上。
“皇上,为今之计是号召京都的百姓们捐银子捐衣物。”
永平侯和护国将军对视一眼,袁家和夏家结亲,两府就是一个阵营,必须守望互助。永平侯虽然不太喜欢女儿夏若雪,但是该争取的利益,必须争取。
湖州水患,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百姓们,都出了力,当时换得的粮草,药材,足够解决天灾。
“让朕好好想想。”
万俟御风摸着下巴,思量片刻,沉声道,“给北地士兵们募集粮草和衣物就交给侯爷吧。”
听说袁焕之和于太后的人接触过,虽然袁焕之表忠心,但是万俟御风还不敢任用,需要调查一番,而袁家夏家,最好能在此事上产生龌龊。
“臣领命。”
永平侯没想到这个人是他,只得应下。
在一张长方形的紫檀木桌上,有一个沙盘,上面无论是高山,河流,凹地,城池都有专门的物件表示,和军营中用的一模一样。
万俟玉翎站在沙盘前,用手推进北地部落的方向进行讲解。万俟御风到底是年轻气盛,又长期被于太后压制,认不清楚形势,北地开战之后,似乎被压抑已久,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若是在大越内部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大吴和南边小国得了机会,联合围攻大越,就算是他,也没有把握扭转形势。
目前,无论北地如何,京都必须稳住,这关系到万俟家的江山,万俟玉翎可以让一个野种暂时当皇上,却不能看着万俟家的基业被这种无能的人损毁。
“再过一个月,北地大雪纷飞,运送衣物和粮草也会有难度,所以此事还需尽快。”
从京都到北地,快马加鞭不到一个月的行程,可是运送粮草的车队不可能日夜都行在路上,走官道没有小路快,而小路容易遇见山匪,北地寒苦,山匪凶恶,此行还需值得信任之人运送。
“皇上,王爷曾经到湖州赈灾……”
去北地运送物资是个苦差事,路上不能耽搁片刻,否则就是延误军情,对比起来,永平侯还是愿意在京都募集物资。
“皇叔,恐怕此事还是要麻烦您一趟。”
万俟御风姿态很低,万俟玉翎功高震主,早晚解决,但不是现在。大越风雨飘摇,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而朝中良将难寻,大部分都是于太后的人。
“皇上,臣请求一同前往。”
袁焕之着急,北地还有袁家的私兵,趁着这次机会,混到于家军中正好,等以后人数慢慢多了,来个策反,可是皇上无视他,他不得再次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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