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出,楼郡公还有这个胆量,竟敢堂而皇之狸猫换太子!”玉帛惊讶道。
许笙道:“确实难以预料。”
“可主子不还是预料到了!”玉帛崇拜道,“主子是怎么猜到楼郡公的打算的呀?”
许笙轻轻抚了抚手指,对玉帛道:“想要猜出楼郡公的心思,不难。楼郡公虽是窝囊却并不愚蠢,老郡公当年离京来到芜城居住,正是因为与先皇起了嫌隙,为得保全族人而出的下策,且老郡公刻意不去培养后代,使之楼氏日渐式微。楼郡公明白这个道理,当今的圣上也明白,现下老郡公与先皇都已逝世,而楼氏也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再去刻意培养一个新的宗族费财费力,倒不如抚楼氏一把来得轻便。选秀,正是圣上抛出的橄榄枝,但这对圣上来说不过是一条可供选择的较为轻松的途径罢了,没有楼家,还有其他王家李家张家——圣上,并不是非楼氏不可的。”许笙顿了顿,续道,“不过,这对楼家来说,却是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或是办得不圆满,都可能会断送了楼家的前程。楼送雪有些小聪明,可终归是小女儿的心思,悟不到这层。至于,那位范行,他倒是有些意思。”
范行本身气度不凡,瞧着便不像是等闲之辈。许笙料着他的来处许有这样几个:
一,他是她口中所述的那些李家王家张家的人,也就是圣上除了楼家之外的其他选择,楼府一旦失了圣心,那获益最大的便可能是他们。
二,他是那些想阻拦圣上招揽楼家获得大族拥护的人所派来的人,若是这样,便有些难办了。
不管怎样,范行的来意必然不纯。
她还该派人仔细查一查才是。
“那楼三小姐呢?这顶替的差事落在了她头上,奴婢瞧着总觉得有些蹊跷,这一切太过顺理成章了些。主子您怎么看?”玉帛忽然问道。
许笙睨了她一眼,道:“哟?变聪明了呀小玉帛。”
玉帛:“嘿嘿,这不每天都跟着主子您学呢嘛。”
“那还得是我教得好。”许笙玩笑一句,而后又转回正题,道,“你想的不错,确实太顺利了,恐怕那夜没有我们的相助,以这几人的能耐也能逃出城去。而最后顶替楼送雪的楼晚雪,确实颇有城府。其他的不了解,不过楼送雪出逃这事,跟她应该脱不了干系。”
许笙伸了个懒腰,道:“罢了,总归是楼家的事,与我们干系不大,洗洗睡吧。”
“是。”玉帛便去端水来。
许笙走到窗边,清风拂面,又清醒了几分心中有些郁然,还未出发就闹出了这么多事,不知等到了上路,还会有多少麻烦。
接下来几日,楼府上下戒严得紧,发卖了好几个丫鬟家仆,留下来的都被训了话,在府里做活时,大气儿都不敢出。不知楼夫人是对楼静雪说了什么,那天在书房里那般气恼的人,现在见了还勉强能打个招呼。楼郡公则是时不时找许笙聊聊,一心想把她养熟。
芜城的生意暂且交给了承上和吴掌柜二人,段千云在帮着算总账和交接。
按照计划,段千云会带着三个掌柜在许笙出发的后一天出发越过亦州,直接到俞州等她汇合,而许笙则需要在中途与楼氏一众分道扬镳……
“啊!”
这日一大早,楼府人便听见四小姐楼静雪在花廊里大叫了一声,接着又传来道歉的声音:
“四姐姐,抱歉!我没瞧着你。”许笙温柔着道,她今日特意赶早,来泼了半碗茶在楼静雪身上。
“许笙!”楼静雪扯衣裙下摆,大怒道,“你这眼睛是摆设么?路那么宽你偏泼我身上?”
她瞎了才看不出来许笙是故意泼她的。
许笙被她一声怒吼吓得手一松,茶盏“哐”地一声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等到楼夫人与其余几位夫人一同敢来时,见到的就是许笙立在一侧,美人儿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真是又美又可怜!
而楼静雪却是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像要吃人地喊:“我又没打你,你前哭什么哭!装模作样恶不恶心!”
真是恶霸啊!众夫人心想。
许笙微微挑眉,掠了她一眼:当然恶心,这不就是恶心你呢嘛。
她心中暗笑,眼里却还真挤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来,亮亮的挂在如扇般的睫毛下,似蕴了无数的委屈与无辜。
楼夫人有些傻眼:真……欺负得这么狠啊………?
其余几位夫人却是都已涌了上去,纷纷安慰许笙。一是因为她这模样却是惹人怜惜,二是因为这可是为秀女,将来有机会做皇子妃的,可不得怠慢。
楼夫人抿抿唇,严肃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楼静雪见一惯宠爱自己的母亲来了,便申冤道:“母亲!您可算来了,这煞星她刻意将茶水泼在我的衣裳上!这会儿还装出一副受尽欺负的模样!”
“四姐姐!我并非故意的!你怎么能这样辱骂我诽谤我,你若真气不过,泼回来便是!何必对着舅母胡说八道!”许笙边说边哭,隔一口气抽一下,好似呼吸都不通畅了似的。
真是可怜!众夫人心想。
“你!”楼静雪气坏了,她实在想不出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许笙:天这么大,底下什么人没有?
“你这贱人,不要脸!煞星!天煞孤星!我……”“够了!”楼夫人打断道。瞧着自己女儿越骂越凶,言辞肮脏,没半点淑女模样,楼夫人有些气闷。
“母亲!”楼静雪不忿。
“今日之事,不过姐妹见一场误会小打小闹。静雪,方才笙儿同你了道歉,你也同笙儿道个不是,便了结了吧,都是姐妹,不要伤了和气!”楼夫人道。
“是啊是啊!”诸位夫人附和。
“我给她倒不是?”楼静雪有些难以置信,母亲惯来宠爱自己,从没让她受过委屈!现在却要她给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煞星道歉,她绝不愿意!
“我才不要!”楼静雪大喊道,说着便要离开。
楼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住,小声道:“静雪,不要忘了母亲之前说的话!”
“母亲!”楼静雪又喊了一声。
楼夫人并不理会,冷冷道:“去,给笙儿妹妹道歉。”
楼静雪看着楼夫人,见她没有改变意思的打算,便扭头瞪了许笙两眼,咬咬唇,一脸怨怼地朝她走去。
那架势,可不像道歉
众夫人:不会打起来吧?
不过几步,楼静雪,便来到许笙跟前。
许笙像是怕她一般不知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拭了拭泪水,道:“姐姐不必道歉了,本就是我的不是……”
“哗!”一杯水准确无误地朝许笙泼去,饶是许笙武功在身及时闪躲,可身边围着的几个夫人挡着她的路,她躲也躲不开,于是千草色的裙摆还是湿了一半。
“妹妹说的,我泼回来也无妨。”楼静雪手中捏着杯盏,朝她挑眉,厉声说道。
许笙:………………
众夫人一惊纷纷傻了眼。玉帛反应得快,忙拿着帕子去擦拭许笙的裙摆。
许笙轻轻拂开她的手,低声道:“不必。”
“抱歉了妹妹。”楼静雪傲然道,说罢,带着丫鬟飞也似的走了。
楼夫人回过神来想要责备她时,人已经走远了,看着自己女儿离去的背影,她暗暗叹气,扭头对许笙道:“笙儿……”
“舅母,不碍事。”许笙柔声道,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委屈。
“静雪她脾气大,舅母回去便罚她去跪祠堂。你这衣裳……舅母给你送几匹好料子,你拿去裁几件新衣吧。你们是姐妹,千万不要伤了心!”楼夫人道。
许笙点头应是,几位夫人又都安慰了她几句,一路送她回了院子。
屋子里,许笙立在云母屏风后边,等着玉帛给她拿衣裳换。
她看着裙摆上的茶渍,微微蹙眉,似有些嫌弃,她“啧”了一声,道:“亏了。”
“主子。”玉帛拿来衣裳替她更衣,一边整理衣摆一边道,“这四小姐未免欺人太甚,您泼她的不过半盏温茶,她竟真泼您一身滚烫的热茶!”
“玉帛,是我让她泼的。”许笙看着她,道,“再者,欺人太甚的是我才对。”
玉帛一时无言。
许笙又道:“我说亏了,是她骂我那几句。我还没还回去呢,人便走远了,很是可惜。”
“啊?”玉帛:“主子您怎么想的这个?”玉帛有些不解,怎么自个儿主子这被泼了一身的水还没什么怒气,反而有几分愉悦?
许笙还迎合了她的想法,勾唇笑了笑,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