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的侍女蒙郎君相救,无以为报。”许笙如是说道:“唯有……”
青年郎君不查觉地面露喜色。
接着见得那姑娘从袖兜中拿出一张印得密密麻麻的纸来,交到为三手中,示意他递给这人。
“唯有……这千两银票堪堪作抵,还望郎君不要嫌弃。”
青年人瞥见这面额时,先是一愣行,接着神色一沉,而后却又目光闪烁起来。
周围不少人倒吸凉气:一千两!一千两银票就这么轻飘飘的拿出来,就为了答谢他人救了个丫鬟?早知如此,别说揽一把,他们哪怕跳下河也必给你把人救起来啊!
不对,这姑娘非但年轻而且绝美,出手大方阔绰,连对侍女都这般好!姑娘,让我们来给您当丫鬟啊姑娘!
那青年却作潇洒一笑,奈何表情却与长相实在不搭,显得些许做作:“救人是在下应当做的,姑娘不必客气。”
化险虚扶着许笙,方才心急救人,并没有过多注意到这青年,这会儿方看清了人,他皱起了眉:
此人,竟是当朝太子————宋钰天!
宋钰天自然也瞧见了化险,他心中冷笑:四弟这手脚倒是快。
不过在此见到宋乱的人倒也不算有异,毕竟他当时上请父皇在选秀人选中添上许笙之时,他也在,且在看了楼郡公府呈上去的许笙画像后,还评了句:
“此等姝色,合该配我。”
宋钰天当时觉得好笑,不过只外表区区一副好皮囊,内里还是身负恶名的孤女,怎么也配不上天下至尊的皇室宗子。
可现下见了许笙本人却又觉得:食色,性也!
她这容貌着实是令人惊艳不已,简直是翻遍了太燕都找不出个姑娘有她这般灵美绝俗!
能收个这样的侧妃,倒也很是不错!
这边宋钰天越想越远,那边为三仍不顾他婉拒,保持着递钱的动作:他们王爷曾说过,此行路上或许会有波折,尤是注意提防太子的人。
可没想到,在船上竟然会见到太子本尊。
宋钰天垂眸看着眼前碍眼至极的为二几人,面若寒霜。他对着许笙道:“姑娘伤得严重,在下带有随行医女,姑娘不若随我前去疗伤?”
许笙笑笑:“不必了,小女带得有伤药。”
宋钰天则道:“姑娘不必与我见外,你那伤药怎比得过医女顶用?”
“当真不必,小女伤得不重,况且小女早有婚约在身,实在不便与郎君接触。”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
今日之事又蹊跷古怪,这郎君气度不凡、身份不明。许笙直觉:断不能跟他走。
那郎君虽对她有恩,再三拒绝显得太过狼心狗肺了些,恐怕招惹非议,现下这番说辞倒算得体。
只不知那人是出了什么毛病,非就得站在她的前路上,面有愠色,双眼仿若狩猎般直勾勾地盯着她。
化险不经意往许笙面前一挡,其护主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却不想宋钰天并不想识相,愣是她们走一步,他便随一步,竟是要步步紧逼的意思。
这一来,周围不少群众起了兴致,各抒己见猜测这是个什么戏码。有着许笙上边那段有关男女的隐晦话语作导,加之许笙这绝世的姿容摆在这里,多数人便认为:这郎君是瞧上人家姑娘了。
化险没料到素来高高在上、自诩真龙的太子殿下下了这么个死缠烂打的走法,场面一时焦灼对峙。
他不觉痕迹地护着许笙,侧目朝为二使了个眼色。
几人是多年共事的挚友,为二岂能看不懂他的意思,会意之后,只见他猛地撩开袍子“噗通”一跪,喊道:“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此句一出,四下哗然!
许笙惊诧片刻,不过脑海中瞬间点穿成线:将临夺嫡之际,四皇子宋乱都欲要得她,又怎不会有其他人闻着腥来?
为二继续道:“草民该死,竟不知是太子殿下大驾在此!”
“数年前草民曾有幸在祭天大典上得见太子尊荣,只因时代久远,一时竟没能认得出您来!草民实在罪该万死!”
随着他的解释,满船的平民百姓纷纷下跪,随之议论横生,众人交头接耳,一是质疑身份:毕竟谁国太子会乘客船?二是好奇:这太子乘普通客船出行是为什么?
许笙连带着化险与仍在惊讶中的玉帛也一齐跪下。
宋钰天脸色越发暗沉,哪怕不认识为二为三这两个暗卫,可人在许笙身侧还跟着化险,他又岂会不知揭发他身份之人是宋乱的人。
他这位四皇弟,颇为难缠。
宋乱自幼便不与其他皇子亲近,自然他们这些母族清白出身高贵的也瞧不上他,加之后来他被奉神童,受尽元启帝的荣宠,惹了其他皇子十足的厌恶。
两年前宋乱回京后,哪怕性格大变,看似风流随意、与什么人都能攀谈几句,可也还是不亲近于其他几位皇兄皇弟。
原在圣上封他郡王后,有不少皇子有意拉拢于他,毕竟一个被皇帝亲口表明无缘帝位却又颇受宠爱的皇子,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大使人安枕的助力。
可宋乱叫人看不明白。早些时候,宋钰天也曾同其他皇子一样向他示好,宋乱则是来之不拒、全盘接受,不管是谁给的好,他都通通收入囊中。
好处得全了,却没摆个立场,有急躁的就悄悄派遣麾下言官试探他,可谁曾想,他这今日刚试探,次日宋乱就把人提上了朝堂,直言有人撺掇他结党营私。
那言官欲辩,却被宋乱撒了泼浑,反倒搅出来牵连的三四党羽,一连查办数人,使得这些人背后那位皇子元气大伤。
至此,便再没人敢冒然拉拢宋乱。
这一番宋乱确实展露了几分城府,不过众人皆以为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毕竟自幼慧绝天下,哪怕成了废物也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不过,终归是被元启帝划去夺嫡资格的皇子,且他意在风月无心朝政。故也没人因为他显露的这点才智而忌惮他,只不敢再拉拢他,这倒让他多了些不好惹的威名,之后就玩得更畅意了。
在众皇子眼里,宋乱是个粘上就麻烦的牛皮纸,宋钰天更瞧不上他。
可如今,这牛皮纸手下的人竟敢当众拆穿他的身份与他叫板!
他本就私自出宫,上无皇命,下无愿请,该是越隐蔽越好。可现下他目的未成还身份败露,叫数十百姓知晓他出现在一鄙陋客船之上,倘若传出,不仅他皇室颜面受损,招致圣上的责罚,更会影响他得到许笙。
宋钰天怒上心头。
“诸位百姓不必慌张!”此一句话如利刃般插进了太子将发未发的怒火之中,同时也止了百姓们的窃窃私语。
循声望去,只见有人踏上甲板,来者年轻,看上去不过弱冠,模样清秀,一袭白衣。他摇着一把华贵小巧的羽扇,自然而然地往太子身畔一站:
“太子殿下此次出行乃是暗中体察民情,故而才乘坐客船体验民生。见百姓有难,方亲自出手相救。”
三两句话便安抚了民意,也堵住了百姓口中的风月谈资。此人当是太子谋臣,这三寸之舌,颇有些厉害。
许笙不禁多看了这人两眼。
太子这方才面色缓和,睥睨着这跪了一甲板的百姓,道:“平身。”
得令的百姓齐呼:“谢太子殿下!”其声回荡与空阔的江面,回响三声才停。
太子再度皱眉。
那谋士自然能注意到许笙打量的目光,他摇摇羽扇,朝她狡黠一笑。
许笙几人随之平身,她领着头便要走。
“慢着。”这次叫停的不是宋钰天,而是那谋士。
这次倒是玉帛回过神来,太子她是不敢顶撞,可一个谋士倒不至于压得她不敢言语,她道:“这位大人是要做甚?奴承蒙太子所救不假,可我家主人已报于钱财,现我家主人受伤,请莫要相拦了!不然,奴便还这条命予您好了!”
玉帛跟随许笙多年,虽不聪明绝顶,可以有几分机灵,三言两语便捏造出了一个忠奴形象,衬得太子一行咄咄逼人。
听得这话,太子难免不悦,可却并未说话。
那谋士则道:“姑娘伤得严重,便是小生看了都于心不忍,更勿论殿下爱民如子!小生并非要拦着您,是当真想派随行医者帮您疗伤。”
多好的人呐,救人还包治疗售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