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生沉默片刻,忽然道:“冯书记跑了的事情,你给他们市二建公司通过电话了吗?市二建公司是什么态度?”说到这里突感轻松了不少,继续道:“姓冯的跑了也不要紧,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二建公司总不至于赖账吧。而且当初我们说的非常清楚,无论工地上出现任何安全事故,全部由施工单位承担。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就是打官司他们也得认这个帐!”
不想骆当仁却一直唉声叹气,却半天不说一句话。原小生就有些火了,声音自然就不好听了,厉声问道:“老骆,你倒是说话啊。你到底跟二建公司的领导通过电话了没有啊?”
见原小生问的紧了,骆当仁一拍大腿,站起来,激动道:“原书记,这事全都怪我,你处分我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跟乡里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骆当仁的这句话说的让原小生有些莫名其妙,略一思索,立感大事不妙,一拍桌子指着骆当仁的鼻子,气血一下子涌了上来,半天才道:“我说老骆啊,老骆,你这是干什么吗。啊?你怎么能办这种糊涂事情。当初工程招标的时候,我都给你怎么说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你给说实话,这个老冯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市二建公司的?”
骆当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脑袋就蹲了下去,道:“这个老冯不是市二建公司的。”又抬头看着原小生道:“可是当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把承包价格押的那么低,又要保障工程质量,我跑到市二建公司,给人好说歹说,人家市二建公司根本就不愿意接咱们这个活儿,还说咱们把所有的工程款项都算尽了,明白了是白使唤人,还要搞什么招标,这不是闹笑话吗。我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找散兵游勇干了。”
原小生的脑子马上嗡的一声,差点摔倒,急忙扶住了桌子,问道:“那你当初怎么不给我实话实说呢?你要是给我实话实说了,我们不是还可以商量嘛。”
骆当仁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马总就给了咱们四百万,既要修乡里的主干道,还要盖楼,那一点钱哪儿够用
。我给你说了,还不是白给你添麻烦吗。”
“那你也不能这么干啊!”原小生看着骆当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现在的情况是已经非常明白了,这个姓冯的估计也是骆当仁从外面找的小工程队,这种工程队的特点就是价格低廉,大多由无组织的农民组成,只是为了赚个工钱,因为利润非常低,包工头一般也不会给工人买什么工伤保险。老冯潜逃后,这个烂摊子,显然是要乡里来负担了。
“事情既然已经出来了,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原小生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赶紧和老马商量一下,看咱们账面上还能抽出多少钱,先给我拿出一部分来,我连夜再到县医院跑一趟,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保障这位民工的生命安全。这是其一。其二,明天早上我要是回不来,你跟留下来的民工见个面,给他们说两点意思,第一,乡政府绝对不会拖欠他们一分钱工钱,必要的情况下,先给他们结算一部分工资;第二,告诉他们愿意留下来继续干的,乡政府给他们买保险,继续开工,同时让他们转告那些已经走了的人,随时可以回来干活,如果愿意走,马上给他们结清工资。”
骆当仁应了一声,站起来有些激动道:“原书记,你虽然比我小,却是咱湾子乡真正的主心骨,我今天算是真正地服你了……”说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一扭头,边往外走边道:“什么也不说,我这就找老马给你准备钱。”
在路上,原小生想了想,还是给在党校一起参加青年干训班的同学陈昊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给陈昊说明了一下,问陈昊看能不能想想办法,请一位市中心医院的专家连夜下来会诊一下。陈昊倒是痛快,满口答应了下来。车快进县医院门的时候,陈昊的电话就回了过来,说已经说好了一位,估计马上就能赶过来,只是需要原小生事先跟县医院打个招呼,要不然恐怕到时候难堪。
对于陈昊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原小生当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到急诊室见了一下在那里守候的赵晨力之后,马上找院方协商。大晚上的,医院里的人基本都已经下班了,就两个值班大夫,又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总算是打听到了院长的电话。不想那院长在电话却有些不大乐意,说什么恐怕不大好了之类的废话,又给原小生说,既然能把市中心医院的专家请过来,何不将人转到中心医院算了,也省的麻烦,无外乎是想为难一下原小生。
原小生也没跟他废话,又直接把电话打到分管文教卫生的原文清副县长的手机上。也不知道原文清给这位院长说了些什么,不一时功夫,这位院长的电话就又打了过来,再三再四地强调不是那个意思,却不说不是什么意思,又说他马上召集医院相关专家,配合市中心医院的专家一起会诊。
十点半左右,一辆黑色的奥迪稳稳地停在了河湾县医院的院子里,车里面的灯光一闪,正在焦急等待的原小生马上就迎了过去,同时县医院的院长也跟了过来。原小生一把拉住陈昊的手,却半天连个谢字都没有说出来。陈昊却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在原小生的胳膊上拍了拍道:“什么也不用说了。这点事不算什么。”
是啊,这点事,对于陈昊而言真的不算什么,然而对于原小生而言,却是一份难言的情谊。
陈昊说完,就转身给原小生介绍道:“这位是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主任王大夫。”原小生急忙上前,双手抓住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大夫,激动道:“王大夫,谢谢你,谢谢你了
。”
陈昊又在一旁道:“小生,跟你说实话吧。王大夫是我舅舅,要不然,我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要是换了别人倒还可以说这句多余的话是在卖弄,而对于陈昊而言,此话就不能说是卖弄了,倒是说成要隐藏什么更加合适一些。
县医院的院长和一干医生显然跟王大夫也非常熟悉,原小生一放开王大夫的手,院长和几个医生马上就围了过来,恭维神色不难看出,无论是院长还是其他医生,对这位王大夫都非常敬重。
经过将近四个多小时的检查诊断,原小生的心总算是放在了肚子里。这位受伤的民工虽说情况比较危机,但可能变成植物人的情况并不大,一直昏迷不醒只是因为头部受到严重震荡后,脑组织有一个恢复的阶段。王大夫又把县医院开具的处方和治疗方案细细查看了一遍,又做了一些改动,又让县医院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观察病人的情况。
这些专业性非常强的东西,原小生听了半天也弄不大明白,就跟陈昊出来了。
午夜的天空泛起了一层白光,没有月亮,就显出了点点繁星,仰望苍穹,原小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气,转身在陈昊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这次多亏你了。”
陈昊微笑着摇了摇头,却说到了别的事情上问道:“小生,你还记得田晓蓉吗?就是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坐你旁边的那位仙子。”
原小生笑了一下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怎么?她现在在哪儿工作呢?”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道:“对了,有件事情,我一直弄不明白,这个田晓蓉到底是什么背景?我怎么老感觉你好像对这个姑娘总是讳莫如深似得。”
陈昊就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怎么说呢。也不是我有什么讳莫如深的。当时的情况,你可能到现在还装在葫芦里。这个田晓蓉是咱们市委副书记田明轩的女儿。田老头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说是视如明珠吧。不过田晓蓉好像不想总活在父亲的光辉下似得,工作的地方,总选在离父母比较远的县市,而且拒绝父亲的一切照顾。据说,他的工作也是自己通过努力考下的。就是上次参加青年干训班,我听说,她还跟田老头吵了一架。倒是个性情中人。”
原小生一边点头,一边思索着,觉得现在的官二代像田晓蓉这样的还真是不多见。别说是市委副书记的女儿了,就是县委副书记的女儿,在哪儿不也是嚣张的跟刁蛮公主一样。就是陈昊,虽说一般情况下都比较谦虚,但又何曾不是借着父亲陈子同的光前进呢。
陈昊继续道:“我当时之所以不给你说,是因为田晓蓉不让我给你说。你可能不知道,田晓蓉从小学开始直到高中毕业,都一直跟我是同学。对她的脾气,我是再了解不过了。要是我当时把她的身份给你说了,这辈子,我就别想跟说一句话了。”
原小生笑了笑道:“不至于这么严重吧。”心中却也在想,田晓蓉不让陈昊告诉她的身份,又有什么想法呢。不过时过境迁,有些事情已不可考,也无需去考,也就没有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