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从丰田商用车里面陆陆续续下来一大堆人,大多数不是扛着摄像机,就是拿个录音话筒,应该全是电台和报社的记者。这时县委宣传部部长闵秋红和分管文教卫生工作的副县长马成林也从车上下来了,原小生急忙过去,一一握手致意。
马成林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笑眯眯地拉了原小生的手道:“小生啊,我记得上次来你们湾子乡的时候,是因为你们的政工书记龙彪同志因公殉职,那时候的湾子乡可没有现在这样阔气。刚才进了乡道,我还以为到了南方的某个旅游景区呢。龙彪同志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啊。湾子乡八千人民应该感谢你嘛。”
原小生谦虚道:“马县长过奖了,湾子乡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离不开县委县府和你的大力支持,湾子乡人民真正应该感谢的是你,是县委县府啊。”
马成林岂能听不出来原小生的官话,也不介意,指着原小生的鼻子满面笑容道:“你这只孙猴子,也算是成佛了。”
闵秋红在一旁也打趣道:“孙猴子成佛未必就不是好事,起码以后不会再反天宫了嘛。”又转身没话找话地问付颖道:“付部长,你说是不是?”
付颖虽已经松开了马悦的手,心思却依然在马悦身上,她真想不到世界上竟然会有气质如此典雅的女孩子,看那神色根本就不像是凡间人物,而偏偏这样的女孩子跟原小生站在一起,就让她心里隐隐觉得一阵阵的别扭。这种别扭一种完全超越了女人妒忌的天性,甚至是一向非常自信的自己站在人家面前,多少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眼睛就不时在马悦的身上打量一番。
在河湾县任职的时候,也见过马天虎,也就是一个个头不高,身体略有些臃肿,一脸严肃神情的中年男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而他的女儿竟然是如此仙女一般的人物,真让人有些不敢相信。或许是马天虎的女人长的特别漂亮吧。
付颖心里自我安慰着,就没大注意闵秋红会忽然问自己这么一个无聊的问题,哦哦地应了两声,并没有接闵秋红的话茬,直接道:“其实我们最应该感谢是党和国家,要不是党中央的英明决策,别说是湾子乡,就是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会有今天的发展成就。”旋即又道:“闵部长,河湾县是咱们沂南市,乃至整个河西省的贫困县,像湾子乡这样的成功经验,你们一定要多做一些宣传工作,一方面可以促进了湾子乡的发展,另一方面可以改变一下河湾县在全省人民心目中的形象嘛,第三也是可以发挥典型效应,让其他各乡镇也能迎头赶上。当然了,我会给省各大报刊媒体打招呼的,让他们尽量照顾一下,不过你们的基础工作一定要提前做好。回头我还要跟张慕云同志和王明山同志谈谈,河湾县不能满足于一个湾子乡,起码要发展起来三到五个湾子乡,这样才能真正摆脱河湾县的贫困面貌,才符合我党的一贯执政方针嘛。”
闵秋红是是是地应着,急忙让身旁的随从人员,将付部长的指示精神记下来。
付颖接着道:“我这次来湾子乡,除了看一看湾子乡的发展情况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为市委闫书记和兰市长下来搞调研,做一个前导工作。王市长离任的时候,特别关照过,让市委一定要密切注意湾子乡的发展情况,尽量给湾子乡的发展创造一个良好的政策环境。市委和市府对此都非常重视。前两天王市长远在省城还特地打来电话,询问湾子乡的建设情况。王市长对咱们沂南市的感情非常深,我们一定不能辜负了王市长的希望啊。”
马成林接过话茬,笑眯眯地半开玩笑问道:“付部长,我听说王市长特别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是不是这么回事啊?”那意思就差问付颖,王清华是不是官二代了。
付颖微微一笑道:“王市长确实不到三十岁,是省委破格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小王庄水库溃坝事件,以及对大腐败分子裘学敏等人的抓捕,都充分证明,省委对王市长的任命是非常英明的决策。”说完了,又看着马成林尖刻地问道:“马县长问这个干什么呢?”
马成林也没有想到付颖会如此不给他这个副县长面子,尴尬地笑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好奇。”说完就慢慢缩到后面去了。
原小生上前道:“各位领导就别在这里端着了,咱们进乡政府吧。”说着做了请的动作,带着大家一起往乡政府走了过去。
就在原小生忙着接待以市委领导身份出现的付颖的同时,河湾县组织委员,张锁成同志正钻在自己簇新的办公室,让空调的暖风把办公室里吹的暖烘烘的,一边慢慢品着茶水一边思考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该不该在市县两级领导对湾子乡进行视察的过程中,制造点问题出来,比如说让前段时间到乡政府闹事要占地补偿款的老百姓,再围堵一次乡政府。到那时候,估计就热闹可看了。就算是不把原小生整死,起码也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想起原小生在市县领导面前丢人,张锁成就不由一个人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却不小心把茶水尚且烫嘴的事情给忘了,端起来往喝了一口,马上被烫的呸呸乱吐,又急忙用凉水敷了敷,才算稍微好点。
重新坐下来后,张锁成的心里又开始含糊了,万一事情败露,原小生肯定会更加恨自己了,以后还不定把自己整成什么样呢。原小生这个人心狠手辣了出了名的,听说当年给王云平当秘书的时候,一个人对付桃园小区十几个黑道上的人,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尽管在体制里不存在打打闹闹的事情,但是其心性如此,做事风格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万一将自己开除公职,没了饭碗不说,那面子可真丢大发了。
忽又想起早上跟原小生的谈话,隐隐觉得,原小生好像对自己发展党员过程中干的那点事,知道的一清二楚一样,再要是被原小生逮了把柄,送到监狱里,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可是把这口气就这样硬生生地咽下去,张锁成又实在心有不甘。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想起了岳父刘仙芝给自己交代的事情:尽量将方清明拉拢过来。又想起跟自己同在一个战壕的还有个程建元,何不把这两个人都叫过来商量呢。
想到这里,张锁成马上把电话给程建元和方清明打了过去。程建元也没有参加今天迎接付颖视察的事情,正在家里和老婆生闷气。老婆最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程建元跟湾子村的一个小媳妇暗地里鬼混,就揪住程建元不放,非要程建元老实交代,又苦口婆心地说为了程建元身体着想云云。程建元烦不胜烦,却也拿老婆无可奈何,一听张锁成的电话,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没容张锁成细说,便道:“锁成,你什么也不用说了,我马上过去。”转身做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对老婆不客气说:“乡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走,还是下次再聆听你老人家的教诲吧。”老婆一愣神,程建元早就脚底抹油溜出了家门。
张锁成的电话打到方清明的手机上时,方清明正跟着队伍进乡政府大门,一见张锁成的电话,马上想起前段时间,让张锁成给上岭村加个党员名额,这小子竟然跟自己打官腔,说名额是县委组织部定下来的,要加人必须给县委组织部打招呼,自己就是从组织部调过来的,组织部什么时候对发展党员的数量有过严格的控制,这不是明摆着不给自己这个政工书记面子吗。更可气的是,自己分管组织这一块工作,张锁成竟然从来都是独断专行,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所以接起电话,方清明就没好气地打起了官腔道:“噢,张部长啊,有事吗?”
张锁成虽听出来方清明的口气不太友好,还是拉下脸皮道:“方书记,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又将方清明要加个党员名额的事情解释了一下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得给你汇报一下:前段时间,你不是说想要给上岭村加个党员名额吗,我前两天正好去组织部请示了一下谢部长,谢部长表示,如果情况特殊可以考虑。”
方清明这才变了口气道:“锁成啊,并不是我非要给上岭村加这个党员名额,实在是村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刚刚过来,跟大家又不太熟悉,人家提出来这么一个要求,我总不好拒绝人家吧。你老弟就多理解理解。”接着话锋一转,口气缓和了许多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张锁成还是有些担心方清明跟自己不是一路的,万一自己把事情给方清明说透了,方清明转身却把自己卖给了原小生,岂不是鸡飞蛋打,就在电话里斟酌了一下,道:“方书记,有件事,我和程主席一直想找你商量,但一方面是你刚来没有多长时间,怕你对湾子乡的情况不大熟悉,另一方面,也是怕你为难,所以就一直没有给你说,就是关于景区占用老百姓林地、山地地补偿款的事情,原书记前段时间也交代让尽快解决,我和程主席觉得还是跟你商量商量的比较好。你看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我就在办公室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