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敏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了。坐在沙发上喘了半天气,才开口道:“原主任,你听我一句劝,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杨主任也不是有事出去了,是刚刚听信访局的同志反应,这家伙又来了,实在头疼的没辙,才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躲避去了。”
原小生就呵呵笑了笑不无讥讽道:“杨主任溜的倒是蛮快的。那个上访的群众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上访,你能给说说吗。”
尚平安见原小生坚持要问,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继续道:“这家伙叫陈引庆,是信访局那边挂了号的老上访户,一点陈年破事都上访好多年了,也不是不给解决,是实在没办法解决。张县长在的时候就是常客。张县长也是本着和谐稳定的大原则,从县长基金里抽出一部分钱,给过他四五次补贴,有两千的也有三千的。可是这陈引庆也实在刁民的厉害,每次拿钱的时候都说拿了钱就不上访了,没过几个月却又跑来了,还威胁说什么不给钱就到市里、省里去告,去首都去告。你说这不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赖吗。而且这家伙好像摸着了门道一样,每年都专挑三代会之前来。真能把人给活活堵死。所以我才说,你最好别管。而且当时也的事儿已经私了过了,他偏要咬住不放松。”说着又有些讨好的意思,道:“再说了,你也不分管这方面工作,何必把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呢。”说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原小生,这个上访户陈引庆上访的原因。
原小生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秘书,也不好过分关心下面的具体事情,或许给王云平反应一下更加合适,而自己如果直接插手去管,难免会让杨吉敏等人说自己充大头蒜,也就笑了笑道:“那好吧,既然这样,你就赶紧把人弄走。马上三代会就要召开了,我想王县长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这些烦心的事情。”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尚主任,我觉得咱们办公室的同志还是有些缺乏责任心,不能有什么事情总是推,该想办法的时候,就要想办法,能彻底解决的问题,最好还是能彻底解决的好。总是怕得罪人,会给领导造成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你说是不是?”
尚平安就从原小生的话里面听出了点意思,知道原小生这是在映射杨吉敏这个办公室主任太滑头,不负责任,嘿嘿笑了两声,看样子想说点什么,话都到嘴边了,还是咽了回去,泛泛地回答道:“是啊,政府办是县政府的中枢,我们要是不担点责任,就会把领导搞的很被动。”说完就站起来道:“原主任,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出去忙了。”原小生也站起来,跟尚平安握了握手,道:“辛苦尚主任了!”
一下午也没什么事儿,下班后,原小生跟马斌将王云平送回住处,就跟马斌闲扯了扯,把马斌的事情简单给说了一下。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马斌还是显得有些怅然,说好歹伺候了这么多年领导,却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最可恨的是张孝祖那孙子,走的时候连个屁都没放,就把自己撂在这儿不管了。自己在河湾县也算是创造了一个奇迹,伺候完县长,接着去此后科长,从儿子降到了孙子。
原小生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道:“你的事儿也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领导身上,你自己本身问题就不少,最起码不应该去赌博,还把王县长的车给输掉了。放在谁身上都会不高兴。”看了看一脸失落的马斌,接着道:“现在暂时就这样吧。我已经给付部长打过招呼了,等风声过去之后,再想办法给你解决行政级别问题。”算是给了马斌一个安慰奖。
马斌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颇不以为然。原小生也不能怪他。自己虽然这么说,但最终马斌能不能提拔,还是一个未知数,毕竟这不是自己一个人能说了算的,只能是个空口承诺。何况在河湾县的人事权还牢牢地掌握在孙一民的手里,王云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肯定要把手里仅有的一点话语权用在关键地方,不可能为了一个马斌而不顾大局。这样算来,马斌提拔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马斌离开后,原小生刚要上楼,却被突然从灌木丛后面冒出的一个人,挡住了去路,把原小生唬一跳。站稳了脚步,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人大概有四十**岁的年龄,黑黑的脸膛,戴一顶深蓝色的绒线帽子,个子不高,衣服邋里邋遢的,一件低档的羽绒服上面沾了几块明显的油污,脚上的一双黑色的运动鞋也破了两个窟窿,伸出来的一双大手上面布满了老茧,一看就是个农民兄弟。
那人一见原小生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哇哇地哭了起来。原小生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马上心念电转,就猜出了这人很有可能是下午过来上访的陈引庆,因为刚才只见了一个背影,却也不能确定,急忙上前一把将人生生地拉了起来,道:“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这是干什么?”
那人哭的更厉害了,站在那里,用衣袖摸了一把眼泪,哽咽道:“领导你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我也是听他们说,有事找县长,最好先找县长秘书反应,这才没办法了……”话没说完,就又哭的一塌糊涂了。
这个时候虽然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已经下班了,可政府大院就在大街旁边,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来来往往的人肯定会聚集过来看热闹,何况咱们的国民就有这点爱好,习惯凑个热闹。原小生稳定了一下情绪,分析了一下那人的话可能出自谁之口,却因一时情急,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那人搀扶起来道:“大叔,你先别哭,有什么事情,咱们到我办公室再说,你看好不好?”
不想那中年人情绪却一下又激动了起来,倒是不哭了,两只眼睛却瞪的铜铃般大小,道:“我再不会上你们的当了。到了办公室,你们又会把我抓起来打。我知道你是县长秘书,你就在这里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的事情,你们到底打算管不管。”
原小生这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又想起尚平安下午给自己说的情况,估计这个陈引庆经常上访,把一些头头脑脑给闹烦了,就采取了有些所谓的非常措施,打着解决问题的幌子,将他诱惑到办公室,然后让公安局的人把他抓起来,撂倒看守所,吃了几天苦头,也是常有的事情。一听说到办公室说问题,就有了条件发射。
想到这里,原小生沉默了一下,首先拿出了姿态,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当着陈引庆的面儿关了机,道:“你是叫陈引庆吧。我现在把手机关了机,就没办法跟任何人联系了,你跟我一块到我办公室,咱们再把我办公室的电话线也拔掉,就我们两个人。你总应该放心了吧。”
陈引庆虽然还有些犹豫,不过已经明显不那么恐惧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原小生的脸上看了半天,才道:“领导,不是我相信你,是我实在是怕了。”说着伸出一条腿,接着道:“你看见了吗,这条腿就是让他们给打的。都瘸了好几年了……”说着又开始摸眼泪。
原小生就一只手扶着陈引庆上楼。进了办公室,原小生首先将电话线也拔掉了,又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给陈引庆倒了一杯水,道:“喝口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陈引庆伸出一双乌黑的手,捧起水杯,对在嘴上喝了一口,回忆了半天,才将事情的原委给原小生说了出来。
六年之前的中秋节的前一天,也就是东元121年9月20日晚上十二点,陈引庆的女儿陈美红,从西王镇棉纺厂下小夜班回家。跟往常一样,刚出厂门,就被西王镇派出所的副所长罗英武开着派出所的警用面包跟上了。一个车间的姑娘们,还戏谑地给陈美红说,陈美红的护花使者又来了,就故意跟陈美红拉开了距离。
这样的事情已经有半年时间了。陈美红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她实在不喜欢罗英武那个混在人民警察队伍中的人渣,就跟过去一样加紧蹬起了自行车,避免听到罗英武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想尽快摆脱罗英武。尽管陈美红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徒劳,自行车怎么可能跑的过面包车呢。罗英武不把她送到家门口,是不会罢休的。蹬了一段路后,陈美红又将速度放慢了。不想就在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陈美红的家并不在西王镇,而是在距离西王镇三公里外的七里堡。往常,陈美红都会跟村里一个叫燕燕的女孩子一块走,可是自从罗英武盯上陈美红后,燕燕也不和她相跟了,要么说不回家了,要么说还要加会班,要么就是顶别人的班儿,理由翻来覆去,就是不跟陈美红一块回家。
出了西王镇就是一片荒地,半年的时间,罗英武从来没有对陈美红动过粗,所以陈美红也放松了警惕。不想那天晚上,罗英武却实在安奈不住了,出西王镇,跟了一段路,就踩了一下油门,插在了陈美红的前面,并迅速从车上下来,挡住了陈美红的去路。
陈美红感觉情形不对,调转车头想跑,却被罗英武一把拽住了自行车,拦腰抱住,连推带拉地塞进了车里面。不幸的事情,随之发生了。罗英武丧心病狂地葬送了陈美红的青春。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伤心欲绝的陈美红回到家中,就悄然睡下了,也没有敢把事情告诉父母。一来是怕父母听了伤心,二来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被人夺了去,张扬出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就选择沉默。希望此后,能够摆脱罗英武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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