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离开后,王云平重新坐回椅子上,从带来的纸袋子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子。 热书阁 塑料袋子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超市里供客人提东西的袋子,只不过质量更好一些,隔着半透明的塑料袋子,能看见里面用报纸包裹了的东西。
外公和原小生都不禁有些好奇。因为王云平是唯一一个从县里过来,而没有大包小包拎一堆营养品的干部,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袋子,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王云平一边拆着袋子,一边面带微笑道:“老爷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了。”口气像是跟外公是多年不见的忘年交一样。
外公破天荒地头一次没有看到东西就骂人,一双眼睛一直好奇地凝聚在王云平手里的塑料袋子上。
从那袋子的重量来看,肯定非金非银,不过也绝不是一般的东西,要不然王云平也不至于包裹的如此严实,用报纸裹了装在塑料袋子里,外面又加了个纸袋子。
王云平小心翼翼地将报纸拆开,不想里面却又是一层白色的棉布。原小生就觉得王云平有点故弄玄虚了,不管是个什么东西,也不至于搞的跟潘多拉的盒子一样,一层一层,层出不穷,要真是贵重东西,就该弄个好点的包装,何必搞的如此神秘。
棉布一层层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才算显出了庐山真面目,却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小本子,上面隐约可见用繁体字写的这样那样的证。原小生心中就想,难不成王云平是办假证的出身,把自己过去犯过的罪行全拿了过来,在外公面前赎罪了不成。当然也只是一个好玩的想法而已。
王云平将那些东西全都摆开了,原小生才发现是一堆诸如:良民证、通行证、出入证之类的玩意,上面还盖着大日本帝国华北战区的印章。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倒也是个稀罕物,原小生过去从来没有见过,正欲顺手拿一本看看,却被外公打了一下手,只好伸了伸舌头,将手缩了回去。
“不要乱动,这可是鬼子侵略我们的罪证。”外公说着话,眼睛却没有离开那一堆证件,凑上去,拿了一本,翻看了一下,上面还有使用者的姓名,就不无感慨道:“鬼子侵略我们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就是走个路都困难。”说着话就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继续道:“你们是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那个时候,别说是当兵的了,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特别是青壮年劳力,鬼子一来,就全部抓了起来,性情刚烈的也不枪毙你,让你去修工事,没骨气的去宪兵队扛枪当汉奸。为了活下去,老百姓可是吃尽了苦头。”
外公说着眼眶竟然浑浊了起来。原小生也不由叹服王云平实在是精明,来看外公什么也不带,就带了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不值钱的证,却让外公睹物生情,先把外公带进了对七八十年前的事情的回忆当中。人老多情,人老怀旧,王云平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一下子就抓住了外公的心思。
“老爷子,”王云平这才开口了,“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因为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的磨砺,才使得好多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懂得珍惜革命先辈用鲜血给我们换来的江山,甚至是坐在革命先辈的成果上作威作福啊。”
王云平语重心长,虽是个女人,却在领导位置上待了多年,话一出口,自然就带着一种让人毋庸置疑的凝重。
“是啊。”外公拿了一本绿色的通行证,在手里翻开着,接了王云平的话道:“特别是现在的一些领导干部,要是在革命年代的话,估计早就变成汉奸走狗了,心思从来都没用在为人民服务上,一心只想着升官。当然想升官并不是坏事,但是动机一定要纯,起码不能把升官当成是发家致富的手段,更不能为升官而升官。拿破仑还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想升官是好事,说明有进取心,但是一定不能忘记,升官一方面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更重要的还是要多为老百姓服务办事实办、好事,只有怀着这样一颗心,才有资格升官,才能升官。要是总想着捞钱,总想着作威作福,那别说是升不了官,就是升了官,也迟早要吃牢饭。”
“您的话实在太精辟了。”王云平非常及时地做了一个结论,“老先人还教导我们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从美国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身边的官员会有那么多的贪污犯,而在人家美国,这种现象却很少呢?思来想去,我个人感觉得还是一个监督机制的问题。我们的监督机制实在太疲软了,说的不好听
一点就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对权力部门根本就形不成制约。老百姓也缺乏话语权,连个上访告状的事情都搞的如临大敌一般,哪里还谈的上什么民主呢。”
王云平这番话,从讲大道理的方式着手,无形中把自己标榜成了一个不贪不占、清正廉明的人民公仆。也一下子引起了外公的共鸣。
外公点了一锅子旱烟,有点民间政治家的味道了,道:“你把问题说到了点子上了,现在的干部出问题,关键就是监督跟不上,官本位思想严重,不仅是官员自己有严重的官本位思想,我们的老百姓也改不了几千年的官本位思想,民主意识薄弱,总想着吃点亏,息事宁人,却不知道,这正是滋长贪官污吏的温床。”
两个人正讨论的热闹,外婆就一只手端了一盘子刚刚烙好的葱花饼,一只手端了一盘咸菜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又催促王云平赶紧趁热吃。外公也说,老婆子的独门手艺,让王云平尝尝。盛情难却,王云平就从盘子里夹了一块,吃了起来,边吃边赞不绝口地夸外婆的手艺好。
外婆自然高兴的不得了,笑呵呵地道:“好吃就多吃点。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外婆天天给你烙。”说着抿嘴笑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你也不能辜负了外婆,赶紧跟生子把婚事办了。外婆我还等着抱重孙子哩。”说着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王云平或许因为刚才的误会已经适应了,或许真有什么想法,似乎并没有在意,只是脸色微微地变了一下,好像默认了外婆的把她当成是孙媳妇的说法。原小生却急忙道:“奶奶,你说什么呢。人家可不是你孙媳妇,人家是县长。”
不想外婆却根本不理原小生那一套,马上反驳道:“我管他什么县长、省长,只要是我孙媳妇,我就喜欢。难道当了县长就不嫁人了吗?”
外婆的无心之言,却一下子让王云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了。王云平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却尚未婚嫁,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遗憾和软肋。
原小生见王云平的脸色不大好看了,心中觉得可笑,还是替王云平找了一回面子道:“外婆,人家王县长是金枝玉叶,怎么能随随便便家人呢。你就别在这儿参合了。”
外公也看出了点门道,知道老婆子想要抱重孙子想的有点过了,误把人家县长当成了自己的孙媳妇,何况王县长虽然已经三十七岁了,却保养的非常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也对外婆道:“你就别在这儿瞎参合了,你知道个什么啊,赶紧去烙你的饼去。”
外婆一见连外公也挤兑自己,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道:“你这个死老头子,我什么时候瞎参合了。我问你,我嫁给你之前,是不是也是大家闺秀、金枝玉叶,还不是嫁给你这个行马土匪了。我孙子哪儿比你差了,怎么就不能娶个大家闺秀了。我看是你瞎参合还差不多。”
这倒成了说不清楚的事情了。还是王云平打起了圆场,站起来对外婆道:“奶奶,就按你说的办,我尽快跟小生成亲,给您添的大胖重孙子,你看好不好?”
“唉——”外婆悠着嗓子应了一声,脸上马上笑出了一朵花,“还是我孙媳妇懂事听话。”说着又挖了外公一眼,责怪道:“死老头子,自己啥也不知道,还说我瞎参合。今天的葱花饼没你的份儿了!”说着高兴地又去外面烙葱花饼去了。
外公张了半天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原小生怎么也没有想到王云平会把这种事情给应承下来,简直就是稀泥摸光墙,虽这一关过去了,可以后外婆再万一想起这事,问自己要她的孙媳妇,自己总不能再把王云平叫过来顶缸吧。外婆乱点鸳鸯谱,王云平也跟着乱弹琴。即便是你王云平想要讨老人家喜欢,也不能随便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原小生心中那个屈啊,可又不能说什么。外公见外婆出去了,又转身对王云平道:“老婆子年龄大了,难免脑萎缩,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原小生也趁机符合道:“是啊,是啊,我外婆上了岁数,老是盼着要孙媳妇,让王县长见笑了。”
王云平倒显得非常大方,摆了摆手笑道:“没事的,家有老是个宝。”又延伸了一下话题道:“不过小生,你也是时候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五了吧,也该成家了,不能再让老人们替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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