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躺在炕上,婆娘就一把将闷娃拉了起来,没好气问道:“我问你,儿子这婚咱们到底是给结还是不给结,亲家那边可等不急了。人家说了,咱要是再拿不定主意,人家就另找婆家了。”
闷娃烦了,实在是烦了,甩开婆娘的手道:“去去去,别烦我,他爱找让他找去,我就不信,我儿子还愁找不下媳妇。”
婆娘也火大了,推了闷娃一把道:“你这是什么话,有你这样做人的吗。耍人家啊。”脸压在闷娃耳旁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给你说,人家姑娘可怀上了。你要是再不准备,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咱们可咱们收场啊。”
闷娃一下子从炕上蹦了起来,看着自家婆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的铜铃般大小问道:“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婆娘也心平气和了下来,一扭屁股,坐在炕沿上道:“人家姑娘怀上了,就是这阵子的事儿。不是已经定好了要结婚了吗,两个孩子就……哎……你说怎么办吧?”
闷娃顺手抓起身旁的枕头重重地摔了下去,火气骤然窜上了脑门骂道:“怎么办个屁,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知道马上结婚了,干嘛那么猴急……”说着便从炕上溜了下来,顺手抄起炉子旁边的夹煤钳子,就往外冲,边冲边骂道:“看我不打断这兔崽子的腿!”
婆娘急忙一把将男人抱住了,哀求道:“现在已经这样了,你打娃有什么用。再说了,还不都随你!”
闷娃一下子泄气了。当年没结婚,他就跟婆娘钻玉米地,被老丈人逮住后,光着屁股,差点没被打死,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不用说了。”想起刚才刀疤脸送上门的二十万元,松了一口气,心想,刚才多亏收下了这二十万,要不然这张脸往哪儿放,今后在村里还怎么见人,却也不愿意把这种事情给婆娘说,便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事情都到这一步了,还能怎么样,那就准备吧。”
婆娘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不过马上被钱的问题愁上了脸,叹了口气,埋怨道:“准备?拿什么来准备。”手往闷娃眼前一摊,“拿钱来!”
闷娃听不下去了,将婆娘的手推开了,道:“家里不是还有两万嘛,你先用着,不够了,我再想办法。”说完便将身体一歪睡了。
这一夜,女乡长敷晓燕同志彻夜难眠,她始终不肯相信那天在逃出乡政府后会吓得尿裤子,可当她在赵东林的搀扶下离开那片蒿草地的时候,裤裆里又确确实实是湿漉漉一片,一股冷风袭来,甚至感觉凉飕飕的,像没穿裤子一样。这恐怕是自己这一生中都从来没有的丢人事。
最可恨的是赵东林竟然不时往自己的裤裆瞄一眼,脸上还露出一丝不阴不阳的笑容。那笑容分明是明目张胆的讽刺,甚至有几分猥亵的意思。一想起来,就让敷晓燕感到恶心,像硬生生吞了一只苍蝇。
可自己为什么就那么不争气呢?那帮刁民闹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找麻烦,也是找他赵东林的麻烦。下马乡谁不知道,自己这个乡长只不过是任由赵东林摆布的摆设。可自己还是尿了裤子。这真他娘是天大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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敷晓燕已经够心烦意乱了,当老师的丈夫却像是在故意跟她作对一样,非但没有一句安慰的话,反而来了精神,几次三番地骚扰挑逗,不时将手伸过来在她身上摩挲,见她没什么反应,干脆直接上来,压在了她身上,不顾她感受地霸王硬上弓。
心中的怨愤让敷晓燕实在忍无可忍,伸出洁白的长腿,狠狠地一脚向丈夫踹去。丈夫冷不防备,被踹到了床下,光着身子,瞪眼看着敷晓燕,半天才吼道:“你疯了!”
敷晓燕根本不想跟他争辩,重新盖好被子,扭头准备睡觉。被踹到床下的丈夫却攻了上来,扯开被子问道:“敷晓燕,你今天给我说实话,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敷晓燕受不了了,坐起来看着丈夫反问道:“就算我在外面有人了,你要怎么样?想离婚吗?咱们明天就去办手续!”说完根本不顾丈夫的感受,重新躺在了床上。
这位小学教师气馁了,不知道该如何应答,痴痴地卧在地板上,半天才回过了神,却伸手在自己脸上重重地抽了两个大嘴巴,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男人,敷晓燕哭笑不得,简直都要崩溃了,可毕竟是夫妻,还是拉了一把卧在地上的丈夫,安慰道:“没人罚你坐地板,上床睡吧!”
时钟已经沉闷地敲了十二下,重新上床后的小学教师没有再跟敷晓燕纠缠,没有五分钟便呼呼睡着了。这让敷晓燕忽然感觉,自己竟然有些羡慕这位从来都没有真正瞧得起的男人。
一个女人身在官场,真的很难、很难,难到让正常人无法想象,家庭的压力,社会的压力,工作的压力。干着与男人们同样的工作,拿着与男人们同样的工资,却要比男人们付出十倍、百倍,甚至上千倍的努力,可以说是尝尽官场辛酸。
明天就要陪同原市长一块回到乡里着手调查群众围攻乡政府的事情,这恐怕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自己毕竟是一乡之长,在自己的治所,发生这样的事情,被追责已经在所难免,说不定连这个乡长都要被免职。
但是这一切跟自己有关系吗?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关系,自己何曾见过什么救灾款,明明是上届班子遗留下的问题,却要自己来承担这个责任。凭什么呢?难道就因为自己现在是乡长,群众围攻乡政府的事情发生在自己任上吗?这简直是荒唐!如果真要追究也该追究上届党委书记马水生的责任,怎么就能轮到自己头上呢。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制度就是这种制度,毕竟事情发生在你的任期,而不是马水生的任期。更何况,马水生已经命归黄泉,就算要追究责任也已无处追究,除非去求阎王爷。
政治生命才刚刚起步,却要被扼杀在摇篮当中,敷晓燕真的不甘心啊!
后半夜,敷晓燕实在难以安眠,便悄然下床,到客厅把电话给赵东林打了过去。
“赵书记,我是晓燕,这么晚了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你睡了吗?”敷晓燕尽量客气着。此刻的她还不知道,赵东林已经把她吓得年裤子的事情,当成笑话说给了县委书记陈安国。
“你还没有睡,你说我睡得着吗?”赵东林的声音充满了憔悴和苍凉。因为此刻的赵东林,压力比敷晓燕更大,负担比敷晓燕更重。调任县教育局局长的事情,已经在县委常委会上得到了通过,再过一个月他就要走马上任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别说调任教育局了,能不能保住现在的书记职位还很难说。
“明天……明天……”敷晓燕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作为一把手,赵东林应该负主要责任,如果赵东林能够主动承担下来,那么自己身上的责任肯定会减轻不少。更何况,信访稳定,本来就是党口工作,乡长主抓经济嘛。
“你别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考虑的。你敷晓燕还年轻嘛,政治生命才刚刚开始,请你放心,我不会将你扼杀在摇篮中的。”赵东林嘴上说的好听,可谁又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明天又会怎么给原市长汇报呢。
敷晓燕敏感了,道:“赵书记,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是不是先通通气,统一一下口径,不要明天给原市长汇报的时候,闹出笑话来,让原市长抓住把柄。”
赵东林嗤笑道:“已经闹出天大的笑话了,还怕闹出什么笑话。另外,我给你说,市委压根就没打算真正将事情搞清楚,我们两个不顶这个雷谁来顶?要不然,怎么会派这么一位原市长来呢?”很显然,赵东林对原小生并不信任。
敷晓燕不同意赵东林的看法,道:“赵书记,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看这位原市长恐怕是要较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们身上的责任就轻了。”
赵东林不以为然道:“较真?跟谁较真?我给你说,你刚刚上来时间不长,对一些情况不太了解。我给你说,就算是这位原市长想较真,市委恐怕也不会同意。”最后道:“不信你就看着吧,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用你我二人平息此事。这样一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嘛。当然了,有一点,你大可放心,你的政治生命肯定不会因此而终结。毕竟柴县长那里有你一票嘛。说不定,等风声一过,让你去教育局任局长也不是没有可能。”
敷晓燕不高兴了道:“哎、哎,我说赵书记,你什么意思?咱俩共事也有将近一年时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现在就可以向你保证,教育局长的位置是你赵书记的,就算县委给我下了任命书,我也不会去。”
权利的较量本身就是在相互倾轧,朋友只是暂时的,敌人也不会永恒,谁又会相信对方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呢。在官场混了几十年,赵东林早就看透了,但是绝不会说透。
赵东林还是感激道:“患难见真情,我相信你,也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