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室,原小生恍恍惚惚听见外面一片吵吵闹闹的声音,爬在窗户上一看,竟然是大王庄的老百姓举着一块大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为民做主”,正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政府大院。赵学东也一脸兴奋的迎了出去,叫人接过那块牌匾,兴冲冲地和前来送牌匾的来百姓一一握手。不过从赵学东的和老百姓握手的情景分析,他好像也有些懵懂,并不知道老百姓为什么要送这块牌匾,就站在机关大厅前面的石阶上要讲话。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却在下面喊道:“你是谁啊?我们要见原小生原主人。我们是来给原主人送匾的,又不是给你送匾的,你讲什么话啊。”赵学东就一脸的尴尬愣在了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老百姓淳朴可爱,却在瞬间给自己捅了个篓子,原小生一骨碌坐了起来,在额头上摸了一把,竟然冒出了一层细汗,长出一口气,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原来只是一场秋梦。
坐在被窝里点了一支烟,原小生就想起这两天由于陈永年安排的工作比较紧张,自己还没有给赵学东汇报大王庄的事情。再加上,处理完大王庄的上访事件后,自己也的确飘飘然了几天,就有点想要等赵学东主动问自己的意思。现在想想,自己的做法实在是太幼稚了,处理大王庄的上访事件,只能证明一下自己的工作能力,却完全无法消除赵学东心中的对自己的误会,自己这种做法无疑会让赵学东更加确信自己的错误判断。要想让赵学东彻底打消对自己的误会,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给赵学东汇报一下事情的始末。最好是再诚恳请示一下,自己处理的是否妥当。
第二天一上班,处理完办公室的事情,原小生就对陈永年道:“陈主任,赵书记叫我去一趟。让我给他汇报一下前几天处理的大王庄群众上访事件的结果,你看……”
陈永年的表情马上有些不大自然了,眼睛里充满了妒忌,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原小生跟书记见面并没有绕过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兼财政所所长,他对原小生的这种做法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一时半会也不太好接受。
“去吧。到了赵书记那里,说话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该说的话一定要说清楚,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能说。赵书记毕竟不同于我们这些下面的人。”陈永年没忘记叮嘱原小生两句,表示一下对下属的关心。当然他也知道在乡镇上要想阻止一个人进步也是不明智且不可能的。乡镇上毕竟不同于县里,整天就是那么几个人,级别都不是很高,人家要找党委书记,就是你办公室主任不同意又能怎么样。与其做无谓的阻挠,还不如卖个人情。
“谢谢陈主任,我会注意的。”
原小生说完就往二楼赵学东的办公室走去。其实他刚才已经欺骗了陈永年。赵学东并没有主动叫他去,而是他自己要去找赵学东。他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让陈永年知道,自己并没有主动找赵学东,而是赵学东器重自己。这样以来,即便是陈永年想从中作梗,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赵学东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的,由于早上刚刚上班没有多长时间,那些来找赵学东的人都还没有来。这个时候找赵学东也是最佳时机。要是再过一会,那些村干部、企业老板、上访群众就会一拨接一拨地往赵学东的办公室钻,自己想要汇报,根本就没有机会了。
“赵书记好!”原小生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一声进来,推门而入,端端正正、不亢不卑站在门口问候了一声,同时用柔和的的目光平视赵学东。
赵学东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是原小生,就呵呵笑道:“是小生啊。有事吗?进来坐吧。”赵学东还算客气,不过谁能知道赵学东这种客气是不是表面上的客气呢。不过有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赵学东显然知道原小生此来的目的就是给他汇报大王庄群众上访的事情。
原小生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了下去。原小生虽然很少进赵学东的办公室,以前来都是给赵学东送稿子,待不了二分钟就走了。但是他早就对赵学东的办公室做过一番研究,通过他的仔细观察,发现坐在这张单人沙发上正好跟赵学东坐的位置成三十度角,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如果赵学东想看自己,只要稍微转一下脑袋,就能看见自己。而且自己也可以避免和赵学东的正面对视,不至于让自己产生压抑的感觉。再就是这张沙发离赵学东的距离也正好合适,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至于听不清赵学东说话的声音。
“赵书记,我想把这次大王庄群众上访的事情给您做个汇报,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原小生坐下来后,依然非常的礼貌问道。
赵学东稍微动了动屁股,表现的饶有兴致笑道:“好吧,你说说吧。我也正想听听你的处理结果呢。”
原小生就把处理上访事件的原因和处理结果给赵学东尽量详尽地介绍了一遍。当然该省略的地方是绝对要省略的,比如自己用的那些手段,是绝对不能让赵学东知道的,免得让赵学东认为自己心机太重。这可是官场的大忌。哪个领导都不愿意自己身边多一个心机过重的人。到时候,难以驾驭势必对自己的权力造成威胁,领导不仅会防备,而且会不时打压。这一点,原小生也是从外公送的那套《官场方程式》上面学来的。原小生可不愿意做这样的傻蛋。
赵学东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生,很不错嘛。机关里像你这样既敢于承担责任,又能把问题解决的如此圆满的青年干部可不多啊。”
原小生急忙谦虚道:“赵书记过奖了,我所包的村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本来已经给党委政府填了很多麻烦,我这样做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学东沉默了几秒钟,显然对原小生的回答还算满意,略有所思,话锋一转接着道:“这个尉三民早就应该敲打敲打了。简直太不像话了,连老百姓的钱的都想装进自己的腰包。当然了,我们的某些机关干部也有问题。要不是我们的某些机关干部给他撑腰,他也不敢这么胡作非为。”
赵学东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矛头直接指向了人大主席尉永奎。尉永奎的势力存在一天,赵学东这个党委书记的权力就会被掣肘和制衡,甚至会出现指挥不动下面村干部的局面。作为一个党委书记,是可忍孰不可忍。尉永奎已经成为赵学东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在乡镇上的干部都各怀鬼胎,并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帮助赵学东,更没有人愿意得罪尉永奎,才让赵学东变得如此尴尬和被动。
赵学东给自己说这些话,明显是在试探自己,想把自己拉到他的旗下。虽然原小生顺利解决了大王庄的问题,但是官场的争斗却要残酷的多,单凭这一件事情并看出来一个人的真正能力,赵学东这是想让原小生说一说对尉南乡现状的看法,当然,能提出一个对策就更好了。
想到这一层,原小生脑子极速转动,只是事先没有准备赵学东忽然问起这方面的问题,难免有些头脑发懵,手心也渗出了汗水,好在马上想起《官场方程式》上面说了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县令到一个地方任职之后,发现这里的县丞在此处已根深蒂固,几乎把持着县里的所有大小事务,自己这个县令几乎就成了空架子,甚至连审理民案这样的事情,县丞都要插手。如果县令不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县丞就鼓动当地乡绅来县衙闹事。把这个县令闹的非常头疼,甚至一度想辞官而去。
后来这位县令昼思夜想,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他也不跟县丞计较,只是时常请主簿到家中吃酒。时间一长,县衙里的人和民间的乡绅就觉得县令器重主簿,也开始和主簿来往了,有些原来跟着县丞的人就转投到了主簿的门下。这样一来主簿的势力就逐渐强大了起来,几乎可以跟县丞分庭抗礼了。这个时候县令还是不动声色,任由他们各自发展自己的势力。
没过多久,县丞和主簿就因为争夺势力,发生了一些摩擦,日积月累,矛盾就越来越深。凡是县丞提出来的策略,主簿必然反对,凡是主簿提出的策略,县丞也同样极力反对。在整个县衙里慢慢就形成了两派势力。而此时的县令就成了两个人的焦点。因为县令就是再不济,也是中央派来的官员,说话肯定是有一定分量的。这样一来,县丞和主簿都开始巴结县令,觉得自己如果离开了县令,肯定会被对方吃掉。县令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把飞扬跋扈的县丞给制服了。
这个故事在原小生脑子里一出现,原小生马上就想到了政工书记王清水。原小生之所以没有考虑乡长付颖,除了付颖只是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之外,更重要是原小生感觉付颖性格根本就不适合搞政治斗争。如果不是县里举行什么科局级干部公开选拨,付颖是绝对不可能走上乡长的位置上的。可以说付颖的乡长之路有着很大的偶然性。这在以后的故事中会慢慢交代。
王清水就不一样了。王清水跟赵学东年龄相差无几,三十七八岁,是男人正当年的时候,有冲劲,有魄力,有经验,而且主管政法和机关工作,如果赵学东能利用好王清水这颗棋子,势必造成对尉永奎的制约。而且原小生本身就是尉南乡人,地方势力也非常庞大,跟尉永奎肯定有一拼。
这些事情在原小生的脑子迅速理了一遍,大概也已经过去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原小生不由又有些紧张了,悔恨见领导准备不足。不过这次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好在赵学东也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原小生清了清嗓子,抬头看了一下赵学东,含蓄道:“现在乡镇上的干部确实有些人很不像话,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王清水书记就很不错。他虽然也是老乡镇了,却从来不托大,在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跟前也没有架子。只是听大家说他跟尉主席的关系好像有些微妙。”
原小生的这句话看似在反驳赵学东,却在用几句非常简练的语言,表述一个权力制衡的平衡点。赵学东当然不笨,马上就明白了原小生的意思。这是原小生在给赵学东出谋划策,要不然原小生也不会平白无故拉出个王清水又把尉永奎拉出来晒晒。原小生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让赵学东利用王清水牵制尉永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