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缠满粗大魔法锁链,我垂下头,被两名肌肉黝黑,赤裸壮硕上身的哑巴神奴从背後架起,在长长的,昏暗的殿廊中拖行。魔法锁链吮光了我周身的灵力,脚趾和锁链末梢都耷在冰冷坚硬花岗岩地面上,随著拖行研磨不休。
到达长老院的审判之殿,我面前的大门骤然打开──刺目的灯光从头顶罩下来。我眯起眼睛向前看去,越过大幅度的阶梯,
正对面的审判席上,
遥遥坐著十大长老──我风龙疆全部的长老。他们表情严肃,正襟危坐,等待著审判我──风龙疆的王者。
一道钢索从高高穹顶之上直垂下来,末梢牵连著一枚红锈斑斑的钢圈。黝黑的神奴一位单臂箍住我的身躯托向上,粗臂卡陷入我的腰部,另一位将我双臂上的魔法锁链卡进钢圈中,
磷磷转动铰链,
手铐牵进我的臂膀肌肉,
逐渐将我整个人吊起。只剩脚趾尖堪堪擦到粗糙的花岗岩地面。
整个过程中,
我都头罩刺目光线,
毫不抵抗,面无表情被哑奴摆弄著,长老席那边是一片肃穆沈寂,德高望重的长老们目视著他们培养起来的王储被吊在审判重犯的铰链上。
神奴完成了工作,沈默而虔诚地暂时退到了一侧。巨大审判厅内沈静片刻,然後大长老拉古洛庄重声音在整个审判厅内响起,引出隆隆回声:
“关於凯罗希斯王储拒当神後一事──审判开始。”
双腕禁锢在手铐中,
承受了全部体重,我慢慢抬起头来,注视著拱形高台上,
一年一年培育我成大的长老们,刚才诊治了我的莫尔长老就坐在长老席的右侧,
灯光罩得太亮,让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吊在半空中,
身躯被迫抻长,转动著活不过来血,
逐渐麻木的手腕,
我的唇面开合,
缓慢开口。
“所以,你们真的觉得,
魔法锁链能锁住我。”
因为是专门用作审判的神殿,每一丝微小声音都被烘托得极大,随著我的询问,禁锢著我手臂的粗大金属锁链如回应一般发出刺耳金属不堪重负的崩裂声。
听我好像问句一般的肯定句,大长老回答的声音平静无波,
庄严肃穆依旧。
“此次魔法白银的禁咒是长老院全体成员用生命进行加持的,我们知道您依然有能力挣断它,您随时可以挣断锁链。”
所以,
我是有权利挣断这个锁链的,不过是要付出风龙疆全部长老院成员生命的代价。
被高高吊在审判之殿的正中央,
我毫无表情地看著他们,
直到旁边的神奴上前,将我的整个头部用钢头箍罩上,冰冷铁片压上我的眼皮,
遮蔽了我的全部视线。神奴用粗大手指撑开我的牙床,把防止咬舌的金属嚼子勒进我的牙膛,旋转钢箍外的螺丝一一拧紧。我悬在空中,
腕部高吊的钢索随著受力微微旋转,晃动整个身躯。
行头准备完毕,两个神奴都松了手,
我陷在一片沈寂的黑暗里,只感觉到身躯长长抻吊在空中,周身筋脉用力的跳动。然後──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我吊在钢索上向後坠去,摇晃不已。凉水通过头箍的金属笼结构涌入,
打湿头发、鼻孔和合不拢的牙床,然後淌满我的全身,洇湿了我全身的军绿色衬衫和裤管,顺著脚趾滴下时已是温热,
带走我仅剩的余温,最後在审判之殿的坚硬花岗岩地面上婉转流淌。
嘴唇虽然合不拢,我还是胸腔震动,吹出一口呛到了喉口的水沫。透过金属头箍,
可以听到另外一名神奴抽出了粗大皮鞭,插进了什麽桶中的声音,
然後是皮鞭浸透了某种液体,鞭梢油亮地盘在地上,
淋淋漓漓水液滴在石面上的声音。
长老的语音肃穆而坚定:
“──行刑,开始。”
“啪──!”一道鞭声带著破风的脆响倏然抽上我的前胸,湿润的鞭梢惯性作用下顺腰线缠满整个腰部,粗糙磷面陷入皮肉之内,
然後再火砺砺牵著肉横向扯开。肌肉骤然一紧,
被抽中的地方猛然发凉,是鞭身拉破了那处布料,许久以後,被切破的皮肉内才慢慢有火辣辣的痛感──然後是浸透鞭身的药水侵入了创口处。
我微弓起身,
周身肌肉痉挛一记再放松,悬在铁链上慢慢淌出冷汗来。血水合著药水汗水,顺了腰椎处的棘突,慢慢淌下躯干。
周围是一片黑,眼皮压在钢片下,
勃勃跳动的脉搏挤压的发痛,但是我知道头箍外是雪亮的灯光,让我被鞭笞的每一个细节都可以被观赏清楚。
一个老迈肃穆的声音隆隆在耳边回响。
“──恳请凯罗希斯殿下退位,担任神後之位。”
沈静许久,只剩下神奴抻臂预备下一次挥鞭时,
绞了金属丝的粗大鞭身摩擦石面的磷磷响声。
戴著嚼子,
又让我如何回答。
“噗──”一口被咬得稀烂的嚼子被我啐了出来,铁茬四散粘著血迸了一地。
双目被遮蔽,我双膀上举,
高高吊在锁链上摇曳旋转,
从头顶到脚趾淋漓湿透,翻出血红的舌头,
缓慢舔过破口的上唇。
“本王拒绝。”
“啪──”兜头又是一记重鞭。鞭身撕裂肩膀直到左侧大腿根後,布料破开,毫无尊严地将皮肉外翻的创口暴露在外。
我拧眉,肌肉在层层禁锢中鼓胀,下颌罩在头箍中扬起,一缕冰冷汗液滑下喉结。随著鞭笞,
吊住我的钢索旋转得太过剧烈,牵动我沈重身躯摇晃不休,
一具身体迈上前,
是一名神奴,面向我站著,用两只糙厚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我的腰腹,
固定住我摇晃不停的身体,铐锁向上吊,他使力向下拽,
抻开我汗湿的身体,让我正向暴露在钢鞭前面。接著便宁静不动,等待著长老的继续指示。
“──恳请凯罗希斯殿下退位,
担任神後之位。”
“本王,拒绝。”
“──恳请凯罗希斯殿下退位,担任神後之位。”
“本王,拒绝。”
鞭痕纵横交错,抽在我身上,肌肉抽紧再松弛,咬牙不松,随著鞭笞,
我脉管里的血液像是火焰里盛放的花一样起起落落。
新伤挂破旧血痂,一茬又一茬的汗染透全身,
湿得打滑。身下抱住我固定的神奴逐渐抓握不稳,将我的身体脱了手,剧烈摇晃著,他再赶忙抱稳。
握鞭的奴隶的频率逐渐也在凌乱。透过各种剧烈冲击得歪掉的头箍,能看到鞭梢浸透了我的血,
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又一道淋漓血弧。
“殿下血统不纯,
恳请殿下退位,和其他两位王储生育,为风龙疆诞下纯血的继承人。”
不知道什麽时候,长老的台词变了。
魔法白银贪婪吮吸著我的灵力,迟缓的思路让我过了很久才听懂长老的话,抬起汗湿的下颌,我循著声音的方向抬起头来:
“拉古洛,是谁从小就教导我──无论纯血与否,
王者就是王者!”
又一记劈头盖脸的鞭子後,许久,首席长老拉古洛的声音才传递过来:
“神祭之时,龙神选择您为神後,
也就说明,龙神不认可您为风龙疆王者。”
手臂高吊,
头深深垂下,汗滴下头箍,
我怒极而笑:
“是谁说生而为王,
注定要担负许多,是谁说本王生来就是为了顶天立地,生来便是为了支撑风龙疆而存在。”
“──殿下一旦成为神後,便成了支撑三个龙疆的神圣存在。”
“拉古洛,我听了你们的话,以不纯血的体质,当一名骑士王,
我可有一丝一毫不称职的地方?”
“──不是殿下的问题,只是现在风龙疆更需要殿下登基为神後。”
“我被你们培养成骑士王,
当了三百年。”透过头箍,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古怪,带著诡异的回响,毫无情感,“拉古洛,本王当不了神後。屈居人下,不可能,生孩子,
不可能。退位,
不可能。”
“啪──!”又是一记钢鞭抽下,再牵著皮肉从我创口中抽回。
疼痛中长老的话字字入耳。
“殿下,这是您的责任。”
责任。
我撑破母亲的腹部出生,成为了一个不纯血的王者,这是我的责任。
我仗剑三百年,
守护风龙疆歌舞升平三百年,只为了龙神的一个选择,我就要舍弃做了三百年的梦,去退位当一个女人。
祖父,
难怪你曾对我说,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责任还沈重的字眼。
我长久的沈默不语,让行刑者以为是在消极抵抗。
“──殿下,您如果再不同意,
我们只能折断您的龙翼。”
抱住我身体的神奴便伸出了一只手掌,在我血肉模糊的背部触摸了一阵,
五指慢慢陷入筋骨,靠近我肩胛埋藏龙翼的部位。
筋脉被撑裂的声音清晰可辨,我却突然感到了无与伦比的疲惫,
就像老了十岁。
“好了。到此为止。”
最後的最後,神奴使力将掰断我的翅膀的时候,
我开口了,声音筋疲力尽。
“到此为止。”
催动起所有长老加起来也无法封住的龙力,将两名神奴都远远震开,鲜血顺著我的肩胛骨汩汩留下。我还是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眼皮疲惫深垂。
“本王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