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西顾扇子一收,顺手就往小七的肩膀上一拍:“什么枯木逢春?你们主子我出来是干正经事的,只不过路过而已,瞎说什么。东方伯玉都走了那么远了,还不赶紧去跟上?”
小七轻笑一声,抱拳应了是。君王心情甚好地大步往前走,没几步就看见脸色不太好的炎帝在前面等着他。
哎哟,看着他心情不好,他的心情简直就是更好了!西顾笑眯眯地走过去道:“伯玉兄久等。”
炎帝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让人看不顺眼。心里默默记上一笔。若有轮回,下一世一定去地府讨个人情,让他永坠畜生道!
“走吧。”淡淡地转身往街上走,炎帝双眼平视前方,一本正经地道:“胡家二公子正在花月楼喝酒,他是胡大人最疼爱的孩子。我若与他交好,胡大人自然会偏向我们一些。”
朝中近日因着北方的旱灾正焦头烂额。平时的一贯做法是拨银赈灾。但是银两拨下去,哪次能不少九成?淳于西顾想派钦差赈灾,又同时修筑水渠。这法子治本,东方伯玉在朝上提出,反对的人却是不少。
废话,当然要反对,断了人家的财路呢。
此事君王说稍后再议。那么也就是说,“稍后”之前,他们多做些功夫,说不定还能成。
“花月楼,啧,镜中花水中月,多没意思的名字。”淳于西顾念及青楼,一双桃花眼又含情脉脉了:“与佳人欢好一场,哪里舍得醒来就成了梦。”
炎帝微微沉了脸色:“王不觉得在自己大舅子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妥?”
纸扇再次展开,年轻的王笑得风流倜傥:“非也非也,大舅子也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你在你的地方肯定未曾见识过这人间的销魂窟,进去好好见识,也不枉这人间来一遭。”
炎帝上神来人间逛青楼么?若是给天上那群老东西看见,还不得笑得天昏地暗。
“王在包厢里等着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臣做自己该做的就好。”
淳于西顾撇撇嘴,点头。虽然那些纨绔肯定不认识他,但他也不能坦荡荡走在官宦子弟多的地方。万一被认出来,还不是白白给人提供了饭后茶余的谈资。
花月楼是国都还算有名的青楼,东傲国风较为开放,穿着薄纱的姑娘们也敢在门口扬着小手绢儿拉客。
“哟,徐公子,好久没来了啊,快里面请。”
“哎呀呀,这位公子可面生,第一次来么?让奴家来伺候如何?”
“美酒佳肴都候着呢,公子您移步,奴家可是盼着您来盼得眼睛都红了啊,您瞧瞧…”
玉肌盈盈,香风阵阵。这花月楼虽然嘈杂,姑娘尚算可以入眼。淳于西顾走过去,回头却见炎帝没挪步子,那一脸的嫌弃,完完全全就是“老子不想进去”的意思。
“伯玉公子,可别在这时候退缩啊。”西顾笑眯眯地挥手示意,小六和小七麻利地将人架了过来。
“你看,都到门口了,你这退缩得,有失仙骨。”
炎帝黑着脸,心想我进不进青楼和失不失仙骨有什么关系?但是门口那一群妖精似的女子实在有些吓人,他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天雷劈了这青楼。
“王,还有别的法子么?”这是从牙齿缝儿里问出来的。
淳于西顾笑得跟花月楼的老鸨似的:“这位公子,来都来了,害羞个什么啊。进去才能做好事对不对?来来,我给你寻几个乖巧的姑娘。”
炎帝:“……”
强拉着人往花月楼走。机灵的老鸨是老远就看见了这俩浑身发光的肥羊…呸,是浑身发光的公子,一张脸笑得纵横交错:“哎哟两位公子快楼上请,花娘我这儿有上好的姑娘候着呐。门口这些都不算,来来,里面请。”
门口的小妖精们看着这俩俊朗的人,声音都小了。奈何听得妈妈这样一句,只能眼神幽怨又痴缠地看着那两人进去,往楼上去了。
花月楼一楼是寻常百姓喝酒的几张桌子,从楼梯上去中间却是一个台子,四周围着的回廊里也都是桌椅,用作观赏。炎帝刚走上去就看见了那胡家的二公子胡德正在一旁搂着姑娘喝酒。
楼里回荡着古筝的声音,和门口的吵闹倒是有些不同。胡德是一个人,时不时还随着古筝的调子打节拍。
“找到了。”炎帝轻声说了一句,淳于西顾点头,两人就分开而行。他进厢房去坐着,炎帝去回廊里找个离胡德近的位置坐着。
厢房的门半开,西顾坐在桌边,侧脸也就恰好能看见胡德那一桌。那厮还算好,只抱了一个姑娘,另一个姑娘在斟酒布菜,还不算太过淫乱。
“公子,瞧瞧,您喜欢哪种姑娘啊?”老鸨扬着手绢,眼睛闪闪地看着淳于西顾。她背后一字排开了许多姑娘,燕瘦环肥,都还不赖。
西顾随便扫了一眼,目光一顿,落在中间那翠色衣裙的女子身上。倒不是她好看,而是一张张媚笑的脸中间就她低着头,有些怯生生的模样。
“啧,就她了。”淳于西顾随意地说着,又朝老鸨勾勾手。
“公子?”老鸨笑盈盈地靠过来。
“你们这里,等会儿可有节目?”西顾笑着问。
“自然是有的,等会儿天色再晚些,会有竞拍会。”老鸨笑得暧昧,朝西顾挤挤眼:“公子明白的,这地方啊,总也是有些清倌儿的。哪天想通了要下水了,妈妈我也得给她们安排个好归宿呢不是?”
竞拍?还清倌儿呢,多半是拐卖了良家妇女来卖吧。淳于西顾还是笑:“那麻烦妈妈到时候通知在下了。”
“哎,一定一定。”花娘笑着将那翠衣的丫头招过来:“如莺啊,好好伺候公子听见没有?”
“听见了。”被唤如莺的女子轻声回答,头却还是不敢抬起来。
淳于西顾看得好笑,等花娘和其他人离开了厢房,他扇子一收,挑起如莺的下巴来看:“青楼里,哪里有这样害羞的姑娘?还是说你是清倌儿?”
如莺脸色一僵,抬眸对上对面的公子。分明是俊俏的少爷模样,怎么说话这样无礼呢。
“奴家已经过了竞拍,自然不是清倌儿。”
“那你这一脸我要强了你的表情是做什么?”西顾笑着指指桌上的酒杯:“倒酒吧。”
“…是。”如莺低头,默默咬碎了牙。这是运气不好碰上一个不会怜香惜玉的么?其他人看见她可是都会多怜惜几分的,偏巧这人不吃这套。
坐了一会儿,如莺刚想过去“贴身服侍”,淳于西顾就打了个呵欠,拍拍手将门外的小厮叫进来道:“好生无聊,叫几个会弹琴的人来解解闷吧。”
“是。”
如莺脸色更难看,有她陪着还说无聊?这男人太没风度了!
淳于西顾喝了两杯酒,那是花月楼的香酿,容易熏人。不过他倒是不接受别人的勾引,只手撑着桌子看琴姬弹琴,双眸含情嘴角带嗔的模样,倒是在勾引别人。
如莺清楚地听见自己吞了吞口水。
啧,虽然人比较恶劣,但是…但是还真是个极品的公子啊。不如在那之前,她先……
眼里含了几分情动,如莺当真凑过去,红唇印上淳于西顾的脸。
西顾没动,还是懒洋洋的样子,如莺的眼睛却猛地睁大了。
一把匕首,她刚刚藏在袖子里的,要用来解决面前这个人的匕首,现在插在了她的腹部。深深的,没给一点生还的机会。
“你…”如莺嘴角溢出了血,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不甘。
她还没有动手,应该也没有露出破绽,怎么会,怎么会?
淳于西顾温柔地松开匕首,将人环抱过来放在膝盖上,笑着道:“曾经也有人想用这一样的方法杀了我。”
如莺瞪着眼睛,慢慢失去焦距。
“那时候,我才十四岁呢。”西顾笑着,眼神却冰冷。扯过如莺手里的红色丝帕将她嘴里溢出来的血都掩盖了。琴姬还在弹琴,以为客人是在与如莺调情,哪里想到悄无声息的就有一个人死了。
膝盖上的身子慢慢冷下去,淳于西顾却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将自己脸上的唇印擦了,继续倒酒,看向外面那桌。
胡德已经看见了炎帝,脸上有些疑惑,大概是没有想到正当红的臣子怎么也会来了这风月场。眼神有些犹豫,像是想着要不要去结交。
炎帝则是安静地坐着喝酒,一动不动。这厮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是他去讨好别人,这厮坐着等别人来讨好他的意思。
天色渐晚,四处也挂上了红色的花灯。那台子上有人开始准备了,竞拍大概快开始了。
淳于西顾挥手示意那琴姬下去,顺手给了她一张银票,然后抱着如莺往床上去。
琴姬依旧没有丝毫察觉,恭顺地退下了。
尸体已经僵冷,还死不瞑目。君王却一点也不害怕,替她盖上被子,然后招来小六,改装易容。
啧,这么美女如云的地方,要他呆在厢房里不动,太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