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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的珠帘不时被来回走动的人触及,发出清脆的声音。
凌烨辰蹙眉扫了一眼,神情有豫。
颂昌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在角落不敢动,皇上忽然回宫,宫里许多摆设都没来得及更换。眼下赵昭华伤的不轻,皇上明显心焦不已,这个时候若有什么闪失,恐怕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
龙榻边,凌烨辰沉眸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赵翎兒,说不清楚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明明这个时候,他很惦记腾芽,想去漓乐宫。可是在赵翎兒身边,他居然挪不动腿。好像她没有苏醒,他就有需要留下来。
直到婢子端来煎好的药,珠帘再一次窸窸窣窣作响,凌烨辰才回过神。
“皇上,药熬好了,已经放温了,可以入口。”泊天从婢子手里接过药碗,走到皇帝面前,恭敬的说。
“朕来喂药。”凌烨辰伸手接过碗。
泊天马上过来搁下了软垫,将昏迷的赵翎兒扶起一些,安置在软垫上。
可是完全没有反应的赵翎兒根本就躺不住,头偏向一边,无法喂药。泊天心里难受,鼻子发酸:“皇上,主子怕是喝不进药。药喝不进去,就难苏醒,这可怎么办?”
“让朕来。”凌烨辰把药碗递给泊天,坐在床头把赵翎兒抱起来,枕在自己的臂弯,轻轻的捏住她的两颊。
泊天赶紧用勺子舀了汤药往她嘴里送。只可惜喝进去了,却很难咽下去。
凌烨辰只好慢慢的将她的头抬高一些,抚摸背脊让药能顺下去一些。泊天就赶紧拿绢子去擦拭赵昭华唇边的药汤,以免灌进领口,让她觉得不舒服。小小的一碗药,两个人折腾了恨不得一个时辰才喂完。
“夜已深,皇上不如早点歇着吧。”泊天蹙眉,显出担忧的样子:“明早还要上朝。”
“唔。”凌烨辰轻哼了一声。
泊天端着碗,行礼要退出去的时候,特意又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皇上依然将赵昭华揽在臂弯。如此看来,昭华的心愿总算达成了。
这一晚,宛心根本就没有睡。说不出是高兴的睡不着,亦或者是担心的睡不着。
原本凌烨辰没去腾芽那,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却将赵昭华带回了九銮宫。这也罢了,居然连请安都免了。所有的妃嫔都被挡在了宫门外,他一个人陪着赵翎兒……
想到这里,宛心便觉得心如刀割。
眼见着窗外有光透进东面的窗户,她才发现又是一宿无眠。“雪桃。”
门外,雪桃笑吟吟的推开了门,喜声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长乐未央,新年新气象,奴婢恭祝娘娘万事顺心,福寿安康。”
“春节了……”宛心这才想起,今天是个极好的日子。“九銮宫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暂时没有消息。”雪桃如实的说:“昨晚上皇上把宫中留职的御医都召了去,直到现在也没从九銮宫出来。看样子赵昭华应该是伤的不轻。”
“那不是很好嘛?”宛心冷笑了一声:“她伤的越重,皇上对她就越多怜悯。她若是能在宫中立足,溪思淼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将溪家的权势给她做靠山。这个赵昭华虽然是跟着母亲姓,本事却比溪娟还要大,将来必然成为腾妃的心腹大患。”
“不用将来,只怕现在腾妃心里也不好过。”雪桃沉冷一笑:“今天是春节的头一天,妃嫔们都会来咱们宫里请安。娘娘大可以点播几句,让腾妃明白她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的也是。”宛心起身,就着雪桃的手走到梳妆镜前:“本宫容颜憔悴,姿容残损,哪里还能面圣。也难怪皇上不愿意见。不见也好,免得吓着圣驾。”
“奴婢却以为刚好相反。”雪桃不禁抿唇:“皇上以为只有在宫外的日子才不好过么?殊不知皇后娘娘您在后宫也是日日如履薄冰,腾妃和左惠妃闹过这一出,毛贵人又没了,这一桩一件的事情,也是时候让皇上知道了。其余的妃嫔为了面圣,必然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奴婢觉得娘娘若是憔悴的站在皇上面前,一定会让皇上心疼,加倍关怀。”
“但愿吧。”说到这里,宛心禁不住生气:“皇上不肯见我倒也罢了,昨晚上硬是连子墨都被拦在了九銮宫门外。那孩子惦记父皇,哭闹起来,你不知道本宫听着那哭声有多辛酸。”
“皇上只是一时没有听见罢了。若是听见了,必然会心疼的。”雪桃挑了一盒很白的珍珠脂粉,温和道:“这一盒脂粉会显得娘娘脸色白皙,却遮掩不住憔悴,娘娘不如以玉石翡翠的饰物为主,再着一身青灰色的凤袍,越发的衬托出素雅淡然的姿态。虽然依旧高贵端庄,却透着我见犹怜的柔弱。”
“好。”宛心满意的点头:“但愿皇上还能顾念昔日的情分,对本宫好些,对子墨好些。”
“那奴婢为皇后娘娘梳妆。”雪桃十分温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舒服。
宛心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妃嫔们就聚齐在碧波宫的正殿上。
果然不出所料,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珠翠满头。
腾芽才走上殿来,就被她们身上熠熠生光的饰物晃了眼。她皱着眉头,用手挡在眼前。眼睛才恢复光明,总是不喜欢看这些。
“皇后娘娘长乐未央,新春万福。”妃嫔们整齐的行礼。
待到落座,宛心才收拾了脸色,嘴角微微上扬:“诸位妹妹免礼。今日是春节的头一天,本宫特意吩咐人从库里寻来了各种饰物料子,赠予诸位姐妹,只当是一份心意。”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妃嫔们齐声谢过,随后才落座。
“雪桃。”宛心冲她点了下头。
“是。”雪桃恭敬的上前,领着两名婢子走到左惠妃面前:“皇后娘娘特意准备了两柄玉如意。一柄赠予二殿下,一柄赠予腾妃娘娘腹中的皇子。”
左清清往腾芽那边睨了一眼,才笑吟吟的起身:“臣妾替子珺谢谢皇后娘娘美意。”
腾芽也是唇角含笑,温和道:“臣妾替腹中孩儿谢皇后娘娘。”
“免礼,都坐吧。”宛心的目光落在腾芽的腹部,笑容明媚却略带疲倦:“瞧腾妃这身形,腹中一定是个皇子。”
“皇后娘娘说笑了。”腾芽饶是一笑:“臣妾哪里有那么好的福气,腹中怀的是个小公主呢。”
“哦?”宛心有些不信:“何以见得?”
丁贵仪少不得凑趣:“臣妾怀佳音的时候,大腹便便的,且动作还笨拙,易懒。可是瞧着腾妃娘娘并不是这样子呢。”
“其实也请医女来瞧过了。”腾芽垂下头,脸颊微微发红:“是个公主。臣妾给这孩子做的肚兜衣裳,小包被,小毯子,虎头帽、靴子都是按照公主款式做的呢。”
“其实是公主也好,是皇子也好,都是皇上的骨肉,都是一样的喜欢。”左清清笑着说:“我倒是希望有个乖巧的女儿,闲来无事的时候,给她梳个小辫,扎朵花什么的,多好看。”
“是呢。”腾芽大方的点头:“臣妾也喜欢女儿。”
宛心心里鄙夷的不行,生不出儿子来,那肯定就是喜欢女儿喽。便宜话谁不会说呢!
然而脸上的笑容却特别的舒展,她心想,如果真的是个女儿就好了,少一个和她子墨争皇位的兄弟,能少不少的麻烦。若这世上有一剂药,喝下去就都只能生女儿就好了,她就是挖空心思也要给这些花枝招展的贱人们灌下去。
“娘娘的脸色似乎……”丁贵仪见皇后没说话,连忙关切的问道:“是否因为记挂皇上而彻夜未眠?”
“是啊。”宛心点了下头:“皇上圣驾归銮,宫里许多事情都来不及操持。不知道昨晚,九銮宫住的是否舒适。再者,听闻赵昭华负伤,伤势不轻,本宫心系于此,辗转难眠。想来诸位姐妹也是如此。”
“是啊。”左清清微微侧首,道:“臣妾得知皇上忽然回宫,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只是不知今日,皇上是否要早朝呢?可否有功夫见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颂丰走进来。
“皇上上朝了吗?”宛心没等他开口,就已经着急问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前往勤继殿早朝。”颂丰恭敬的行礼。
“那赵昭华呢?伤逝如何了?”宛心其实是想问,她是否从九銮宫挪了出去。
“赵昭华依然在九銮宫中,至于伤势如何……”颂丰面露难色:“昨晚传召的御医也仍然留在九銮宫中,并不曾有人外出,所以奴才不清楚。”
“御医还在九銮宫……”左清清与腾芽对视一眼:“看样子赵昭华伤的不轻啊。宫里的御医一向没什么用的,但凡是要紧的伤逝疾病,他们总是束手无策。若是力有不逮,倒不如臣妾向皇上推荐臣妾身边的医女试试。”
丁贵仪听了这话,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左惠妃娘娘身边的神医也好,医女也罢,医术都是精湛的。只是昨晚皇上没有恩准妃嫔们前往九銮宫觐见,如今又上了朝,惠妃娘娘要如何举荐医女去医治赵昭华呢!”
“这倒是。”宛心不禁点头:“赵昭华如何负伤,伤势如何,连本宫也不得而知。但,只凭皇上的在意程度,便知道她负伤必然是与护驾有关。惠妃的医女医术精湛……却不知是否精通疗伤?”
“臣妾不过白说一句罢了。”左清清看宛心和丁贵仪的架势,像是巴不得赵翎兒马上死掉一样,便懒得当这个好人。“用是不用,总归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哪里是臣妾能做主的事。”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外头的小太监急火火的跑进来。
颂丰赶紧迎上去,扬起手中的拂尘朝那太监头上一敲:“跑什么跑?没看见皇后娘娘正在和诸位娘娘说话么?别这么没规矩。”
“是。”小太监立即跪了下去。
“什么事情啊?”宛心有些疑惑的问:“跑的这么急?颂丰,你让他说。”
“是。”颂丰连忙退开一步,让他回话。
隔着挺远的,那小太监声音却很宏亮:“回皇后娘娘的话,赵昭华的婢子泊天在宫外等候,说是想请腾妃娘娘移玉步,前往九銮宫为赵昭华诊治。”
此言一出,殿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宛心没想到这个赵昭华居然这般要紧,她的婢子都敢来碧波宫请腾妃过去看她,尤其腾妃现在还怀着身孕。
左惠妃也是气的心口疼,把腾妃当御医么这是?
腾芽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去九銮宫。原本就失落的心情,这时候更加沮丧了。就算是请她过去,也不是皇上好言好语,只是个婢子来喊一声。兴许是心里不舒服的缘故,她的脸色变的很不好,总觉得心口闷闷的。
气氛一时凝滞,还是丁贵仪先开口:“这话怎么说的,腾妃身子重,外头又风大,来皇后娘娘这边请安就已经走的有些累了,这椅子还没坐热呢,就得马不停蹄的赶过去诊脉?九銮宫不是有很多御医在吗?”
她故意说的天真无知一般,丝毫不带怨气。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是完全为腾妃着想。
“就是。”宛心随即道:“腾妃有孕,身子重,总得歇一歇再说吧。何况宫里的御医就算不堪用,服药之后,也总得等一等才能见效,不必急在一时。”
“那婢子说……”小太监显出了为难的脸色。
“说什么了?”左清清倒是想听听。
“那婢子说……说赵昭华的伤势很重,刻不容缓,只能辛苦腾妃一回了。还请腾妃娘娘切莫推脱才好。”
“岂有此理。”左清清嚯的一下站了起来:“请腾妃过去给她主子诊治,是那婢子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小太监连连摇头:“奴才不知。”
“你不知,就把人唤进来,也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问个明白。”左清清气鼓鼓的说:“堂堂的腾妃娘娘,何以要受婢子的驱使?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