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意识回到大脑,书儿只觉得漫天的疼痛,从心口到神经系统的每一个末梢都是或深或浅的痛楚。
下是柔软的被褥,空气里还残留着熟悉的气息,她在哪里?
手指竭力动了动,书儿费劲的睁开眼睛。
“书儿,”带着狂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醒来了。”
安楚楚捂住嘴唇,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手里的汤碗差点跌落在地上。
“书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我立刻去叫医生过来。”
书儿只是睁着眼睛,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还没有缓过神来,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与神采。
脸上的表情甚至还维持着昏迷的状态。
“我……昏迷多久了?”喉咙干涩到了极点,说话的声音带着难听的沙哑。
楚楚小心的将她扶起来,在背后垫着厚厚的靠枕,然后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嘴边,边回答她的问题,“你昏迷三个月了,医生说,你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书儿对这个问题似乎没什么兴趣,也没有要喝水的意思,楚楚有些疑惑,是她的错觉吗?她感觉书儿的脸色比昏睡的时候还要苍白。
楚楚看着她,低低的开口,“威洛把全世界最顶尖的脑科外科内科的医生威逼利诱的弄到巴黎来了,有个脑科医生当时说你可能醒不过来,差点被他毙了。”
“书儿,”见她仍旧没有任何的反应,楚楚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你先喝口水好吗?”
书儿无神的眼里先是有些茫然,然后缓缓转过头,“堇儿呢?”
“夏堇没事了,宫老大把她带走了,你放心,她的腿治好了。”楚楚见她问起,连忙回答道,这几个月简直就是医学界的一次大劫,黑白两道的医生都不得安宁。
两个阎罗一样的男人放出来话如出一辙,治不好她,我就把你们弄残。
“书儿,喝口水吧。”楚楚再次说道,她昏迷了这么久,一定需要水来润润嗓子,否则说话会很不舒服。
“你喂我吧,”书儿浅浅的蹙着眉,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淡淡的,“我好像瞎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跳下悬崖后她的脑袋撞到了崖下的礁石,除了脑袋,身上其他地方也刮伤了不少。
楚楚手一抖,杯子终于砸到了地上。她满脸震惊,几乎忘记了呼吸。
“书……书儿。”安楚楚一贯是口齿伶俐的,头一次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书儿苍白平静的脸,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穿着白色睡裙,一头柔顺笔直的黑发,打了三个月的营养针,整个人瘦了很多,原本精致优美的下巴也变得尖尖的,一双温凉深静的黑眸空洞茫然。
似乎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震惊,书儿淡淡的笑,“不过是瞎了,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如果排除威洛·温尔克找她算账来说。
安楚楚愣在原地,不知做何反应。
“不是要喂我水吗?再帮我倒一杯吧,我很渴。”
安楚楚咬唇,捡起地上的杯子,又去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喂她喝着。
她想说让书儿别担心,可是书儿风轻云淡的样子让她无从开口,对书儿而言,她是罪人,如果不是她,夏堇那么谨慎的性子,又有宫老大护航,根本就不可能落到威洛的手里。
她跟夏堇是非亲姐妹,如果不是她,她的眼睛也不会瞎。
她没有资格安慰书儿。
“你不必觉得抱歉,”书儿像是洞悉她的心思,淡淡道,“各为其主罢了。”
这是夏堇说过的话,她当时跟踪安楚楚跟西诺,却无意中发现夏堇被锁死那里,一看就知道经过了严刑逼供,全身上下都是重伤,她又是震惊,又是心疼。
夏堇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
那一瞬间,她很想杀人。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让她更想杀人,哪怕是布鲁诺折磨她的时候。
怎么会不恨,怎么会不怪呢?
她又不是圣人,从来都不是。
安楚楚心里仿佛被针刺一般,一句各为其主,听上去像是宽恕,其实是泾渭分明。
她太了解夏堇了,她想报复一个人,她绝对会想方设法的捅在你的心尖上。
但是她没有说话,她无话可说。
察觉到她的沉默,书儿也不再多说什么,“你走吧,我想休息了。”
外面,楚楚连忙拨通电话,“威洛,书儿醒了,你,要不要回来?”
她明显感觉到电话那边的呼吸沉了一秒钟,但他只是淡淡道,“我知道了,下了班我就会回来,她怎么样了?”
楚楚心里百感交集,她至今摸不清威洛是怎么想的,书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如今,他已经暗地收购了华安百分之三十一的股份,在这三个月里,他重新夺回了华安国际执行总裁的位子,商界对此议论纷纷。
路西法回到黑手党,跟沙甲各执半边江山。
“书儿她……”楚楚闭了闭眼,艰难的开口,“眼睛看不到了。”
“什么叫做眼睛看不到了?”威洛的声音骤然变冷,阴寒慑人,“她有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只说,本来以为会死,没想到只是瞎了一双眼睛。”
“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除了问了一句夏堇的情况,她谁都没有提过。”到这时,安楚楚才意识到,从书儿醒来到现在,她从头至尾一句关于威洛的事情都没有问过,甚至没有问上一句自己在哪里。
她好像什么都不关心,包括她自己的处境。
“我马上回来。”威洛挂断了电话。
安楚楚心里无奈,她认识威洛十余年,真真看不懂这个男人,他到底想要怎样呢?
索菲还在这幢别墅里啊。
他为了索菲打了书儿一个巴掌,利用她设计抓了夏堇,差点逼死了她。
可是她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她又有种感觉,其实……他很爱书儿。
尤其是他拿枪指着医生时阴阴森森的模样,连她看着都觉得骇然,威洛是多么冷静的男人,她头一次见他为了什么事这么大失理智。
可是,这些天里,他把书儿从医院接回来别墅,把她安置在她原来住的地方,她日日夜夜的守在书儿的身边,很少见威洛来看她。
这么复杂,她真真是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