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胤在禇家门下站了没片刻,就让禇家的管家打开门,请了入内。
禇钰的房里充满了浓浓的草药味,日间他们来时被弄得凌乱的房间已经被收拾整齐,禇钰靠在床头,目光平静中带点清冷地望着自己。
徐胤走到床前打量了他两眼,自行拖了一张凳子坐下来。
“认识禇将军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你是个本分之人,此番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禇钰道:“既然已经撕破脸,又何必拐弯抹角?你还来做什么,大可直言。”
徐胤扬唇:“你知道因为你这样一番闹腾,我与王妃给你善后,费了多少功夫吗?”
禇钰哂道:“倒成我的罪过了。这不是你一手炮制的吗?你才是罪魁祸首。你对我刮目相看,我倒想问你,徐胤,你是一直以来都这么无耻,还是在成为王府的姑爷之后,才变得无耻?”
徐胤身子微微后仰,轻垂的眼帘底下也透出来一丝凉意:“看来王妃驯服人的本事不行,二十余年了,还是没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绝对的忠诚。
“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得今日之境地吗?
“是因为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没明白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个工具,连个棋子都算不上。
“即使今日你不被抛弃,将来也总有一日会落到这境地。”
说到这里,徐胤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抛到他的被褥上,“这是我截回来的信件。在你重伤生死未卜的那几日,王妃已经着人前往禇家物色新的子弟了。
“你从来就不是不可替代的。”
禇钰望着清晰呈现在面前的字迹,放置在被褥上的双手逐渐蜷了起来。
“那又如何?”他看向徐胤,“你是想说,你比我值钱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永恒的关系。今日我是你的敌人,来日未必就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徐胤眯起双眼,“如果你不再那么死心眼的话,也许我可以让你变得值钱。”
禇钰哂笑:“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一匹恶狼的话?”
“为什么不能?”徐胤挑眉,“无毒不丈夫,当匹恶狼有什么不好?你可知道,荒漠上的狼群,往往能够所向披靡。像你这样所谓的老实本分,只会像今日这样,有栽不尽的跟头。”
禇钰望着他:“你对荣王府,到底怀着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设下这样的阴谋,挑拨他们婆媳的矛盾?”
“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是想除去你?不认为我是冲着你来的?”
禇钰漠然望着前方:“你机关算尽,又岂会把我这样的人放在眼里?我对你来说,又怎会构得成威胁?”
徐胤击掌:“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只是愚忠,并不是愚蠢。”
禇钰凝眉:“还兜什么圈子?你到底来干什么?”
徐胤道:“昨天夜里那个刺客,是谁帮你抓到的?”
禇钰收回目光:“我不是说过了吗?是我早就有安排。”
徐胤低笑了下:“王妃是傻,但我不傻,你应该知道糊弄不了我,又何不把实话说出来呢?”
说到这里他渐渐敛色,站起来走到床前:“昨夜我来这里的时候,是否正有人在你的房里?”
禇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前来自首,承认这一切事情都是你干的?——”
话音刚落,他就猛的一声闷哼!
因为就在这当口,徐胤突然伸手压在了他的伤口处! 禇钰倒吸了一口冷气,死死地把这只手扼住,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办法将这个读书人给一举掀翻!
徐胤目光从禇钰脸上渐渐往下挪到他的伤口处,目色变得阴寒:“最近这段时间,你恢复的倒不错。
“日间流了那么多的血,按理说你此刻应该躺下来,可是就在王妃没有给你请太医的情况下,你不但伤口全部包扎好了,换了药,止了血,而且还能坐起来,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是谁给你请的大夫?”
禇钰从未与徐胤交过手,从前只觉得他温文和蔼,对永平很细心温柔,又才华横溢,是自己万万比不过的。
直至今日方知他竟是如此人面兽心,恶毒到如同魔鬼!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莫非能杀了我吗?”禇钰咬牙,“你能哄得了王妃一时,能哄得了她一世?就算我对她再无用,你若再对我下毒手,你说她会不会有唇亡齿寒之感?会不会还肯冒着被反噬的风险容忍你?”
“老爷!”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管家的声音,“世子妃的人往咱们家这边来了。”
徐胤闻声凝眉。
禇钰看了一眼他:“拜你所赐,我这小屋子,今日可真是热闹。”
徐胤将手收回去。刚才面上的从容不见了。
他说道:“我若要再杀你,根本就不会再亲自来了。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留在荣王府?”
禇钰哂道:“这关你什么事?”
“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可以给你铺一条路,让你从此摆脱荣王妃的控制,去过你自己的日子。”
禇钰道:“你会这么好心?”
“我当然不会白白帮你。”徐胤道,“只要你告诉我,背地里撺掇你的人是谁,我徐胤说到做到!”
他不知道章氏也跑过来干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徐胤并不想跟她对上。
大理寺那边不会给他带来太多困扰,相反却是躲在禇钰身后操纵着这一切的人,才让他感到不安。
第一次有人让他摸不着头脑,并且还实打实的打到了他的痛处,今日让他一招接一招地应接不暇。
他必须找出这个人来!
哪怕是施舍一点甜头给禇钰!
禇钰紧抿双唇不语。
“你不信我?”
“你极度想谋害我的性命,我为什么要信你?”
“我方才说过,没有人永远是你的敌人。这一次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禇钰又哼了一声。
“你能给我的,我相信世子妃也一样能给我。你觉得我是告诉你好些,还是告诉他可靠些?”
“禇钰!”徐胤沉脸,“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章氏女流之辈,而我是实权在握的朝廷重臣!”
“要我答应你也可以,但我就这么走了却不甘心。”禇钰望着他,“我不甘心被当工具。你应该知道,世间没有一个堂堂男儿,可以像今日这样被羞辱!”
徐胤凝眸片刻,轻挑眉头:“那你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