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第400章 故人

二月,大理寺忙碌起来了。

关押在天牢里几个月了的徐胤、连旸等人,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判决。

他们的案子其实早就已经可以结案了。所有人证物证皆在,证据确凿,没有疑问。

但是徐胤和荣王府的案子完结之后又扯出来连冗和连旸,紧接着朝廷忙着立皇储,又有与东兹那边通交之事,三司的判决押在皇帝案头许久,直到如今,皇帝才给了朱批。

行刑之前,街头巷尾又把这个案子给翻了出来。尤其是徐胤,这个当初所有人眼里惊才绝艳的侍郎大人,一朝从云端跌入了泥沼,而他背后竟然还藏着一副恶毒至极的心肠,如此之大的反差,怎么能不让人感到诧异?

由此,被害致死的梁家姑小姐的故事,也重新被人挖了出来。

到了行刑这一日,傅真也坐着马车到了街头。

几个月不见,囚车里的徐胤蓬头垢面,瘦的眼窝深深陷了下去,为了验明正身,在押出牢笼之前,蓬发之下一脸胡须倒是被刮干净了。

傅真的马车就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在格外显眼的位置。可是囚车在经过她前方时,徐胤竟然抬起头朝着这边看过来。然后他喊停了前方押车的衙役,定定地看着车窗内淡定坐着的傅真。

傅真索性把帘子挂起来,抬起胳膊肘支在了窗框上。

徐胤喉头接连滚动了几下,末了到底收回了目光。押车的压抑不耐烦,厉声呵斥了几句,不由分说的让人押着囚车往前了。

在傅真所占的位置,刚刚好看到高高架起的行刑台。

刽子手手起刀落之时,徐胤人头落地,脖子上喷出来的血,足溅开了一两丈。

那脑袋在地下滚了几滚,一双眼睛还是大睁着的,停下来时正好面向了傅真所在的方向。

傅真手一抬,在百姓们纷纷丢鸡蛋烂菜叶的时候,她将手上一直在摩挲着的两颗棋子,信手投了过去,堪堪好击中了那两只大睁的狗眼——如此,他终于瞑目了。

这次一共处决了几十个人,包括连旸连冗,还有跟随在连旸身边的那些将领护卫,菜市口外头污血遍地,足足清理了两三日。

荣王父子在关键时刻悔悟,交代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指控了废太子和徐胤,最终逃过了一死。整个荣王府全都被贬为庶民,荣王父子,包括王府的几个庶子,全部被发配西北,只有妇孺被允许留在京城。

就在徐胤他们被斩的第二日,傅真在万宾楼里吃着燕窝,杨彤突然拿着个油纸包走进来:

“有人送了这个给少夫人,也不知道是什么。”

油纸包是很粗糙的纸张,是街边随处可见的。

傅真伸手要来打开,杨彤连忙拦住她的手:“待属下来,当心其中有诈!”

纸包被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结果里头却只是用帕子包着一把匕首。

傅真刚一看到这把匕首,顿时倒吸了一口气:“是什么人来过?送东西的人呢?在哪里?”

杨彤诧异地指着外头:“是个小乞儿,已经走了。”

傅真二话不说跨了门,追到门外一看,果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她低头再一看手上的刀子,再看看街道两边,然后就看到斜对面的茶棚底下站着个人,也正在远远的看着这边。

傅真只是顿了一顿,随即就走了过去。

面前人布衣荆钗,洗去铅华,淡淡冲她扬唇笑了笑。

“好久不见。”

傅真深吸气:“世子妃。”

章氏抿唇笑起来:“你觉得这个称呼还适合我吗?”

傅真也笑了一笑,看了一下手上的匕首,然后指着身后的万宾楼:“好久不见。想请你过去喝杯茶,能赏面吗?”

章氏看了一眼那座高朋满座的奢华酒楼,缓声道:“若你不嫌我掉了你的身份,我又岂有不依之礼?”

傅真点头,引着她过了马路。

又引着她一路到了后院。

金珠迎上来,大约原是要跟傅真说话,到了跟前一看她身后的章氏,立刻又愣在了原地。

“帮我去沏上好的茶来,再备好点心。”

傅真吩咐了她,然后直接走入了当初杨奕借住过的那座院子,回头看了看章氏,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来。

开春之后天气一直晴朗,院子里的树开花了,春色明媚,清风怡人。

风也吹动着章氏头巾之下随意挽起来的发丝。

她缓缓坐下来:“原来春天已经来很久了,直到今日我才知道。”

傅真扭头望着她:“你们现在住在何处?章家吗?”

自从荣王父子被捉拿入狱之后,荣王府的事情傅真就没有再关注了。只凭零碎地传入耳中的消息知道,荣王府的男丁全部收押之后,女眷也被圈禁起来了。

如今她既然出来了,看来宫里的确也没有太为难他们。

“章家也倒了。”章氏抬头望着天空,神情却十分平静,“我父亲和哥哥还在狱中,我母亲早就重病缠身,也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章家和荣王府都被抄家,我带着孩子已经够呛,也拿不出钱来给她治病。”

傅真默了半刻,再道:“那你们……”

“我们现在南城住着。我们王爷从前总算留了不少交情在外,虽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多的是那忘恩负义之人,却也还是不乏有情有义的。

“南城有个绸缎铺的掌柜,还记得我们王爷当年在他落魄之时给他银两看病医伤的恩情,腾出了两间屋子给我们落脚。

“他也不富裕,能够这么做,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至少孩子不用跟着我们去宿桥底之下。”

傅真更加默语。

这番景况完全在预料之中,荣王父子所犯下的事,皇帝皇后还能够留他们性命,已经是给出了天大的情面。

当初若不是阴差阳错,死在七年前的白玉胡同的就是杨奕,而若杨奕死在那时,如今的大周面临的就是前番易家等人造出来的棘手状况。

所以,流放和抄家,算得了什么呢?

不过,章氏在此案之中,的确属于无辜。倘若她有怨怼,虽然不应该,但心情却能理解。

“这把刀子,当出去起码也能值个百多两银子,你为什么没把它拿去换钱?”

傅真望着搁在桌面上的匕首说道。

这是当年刚到西北的时候,大哥梁钦送给她的护身武器之一,也曾经伴随着梁宁的父亲许多年。后来父亲给了大哥,大哥就又给了她。

再后来决定和徐胤定亲,梁宁就把这把匕首的典故跟他说了。在她的印象之中,这把刀子应该是留在梁家的,不知道为什么时隔多年,会在这里出现。 “因为这刀子不是我找到的。”章氏望着她,“我只是受人所托,钱来把它送还给你。”

“‘送还’?”

傅真感到惊愕。“这话从何说起?”

这把刀子就算因故遗失在外,要送还也应该是送还梁家,不可能送到她的手上。

除非有人知道她是梁宁!

可还有谁呢?

还有谁会知道她就是梁宁?!

“是永平。”

章氏平静的吐出这三个字。

傅真愣了,永平?

这个名字她冷落得就更久了。

“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得来的,只看到从她搬离徐家那天起,这把刀子就一直在她的身边。

“昨天夜里她忽然跟我说,这把刀子是你的,她请我把这把刀子送过来给你。”

傅真脑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虽然一闪即逝,却也那般真切。

她重新把刀子拿在手上,看了片刻之后说道:“她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她带着孩子也跟我们住在一处。”章氏说着就站了起来,“来之前她也跟我说了,如果你想要见她,让我带你去。——跟我走吧。”

……

章氏她们住在南城最偏僻的一处胡同,隔壁街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柳巷。

穿过胡同走到他们所住的院子门前,胡同里的下九流们目光全盯向了她们的马车。

章氏带着傅真从侧巷的小门进入,刚推开门,院子里就传来了妇人训子的狠戾的斥骂声。紧接着就是孩童的哭诉。

章氏停了停步,回头看了一眼傅真,目光复杂的道:“她已经变了。”

门开了,只见院子里一片狼藉,小木桌和板凳全都掀翻在地上,年轻而瘦削的妇人正手里拿着树枝,用力的扑打着蹲在地上的孩童。

孩子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喊着“母亲别打”。

傅真欲抬步,章氏已经先蹿上去了,一把将孩子拖出来护在身后,气声道:“他才多大?你拿他置气?不是你生的吗?”

妇人呆呆地望着他们,像风箱一样的急喘着气,然后把枝条一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双手抱着膝盖,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

呜咽声响了起来,她瘦削的肩膀也开始抽动,可不管抽动的有多厉害,她却始终不曾嚎啕大哭。

她从小到大以金枝玉叶自居,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也不允许自己无底线的失态。

她这么一哭起来,孩子反而不哭了,他慢慢的走上去,伸出幼小的胳膊,把母亲给抱住了。

“阿娘不哭。濂儿不淘气了。再也不淘气了。”

这话一出来,嚎啕的哭声却反而响起来了,又破又小的院子,顿时充斥着震天价的哭声。

章氏看向了傅真,傅真走上前。

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过去道:“永平。”

永平身子一震,倏地抬起了头来。

曾经保养的无懈可击的一张脸,短短半年之后,已经满脸枯槁之色。

在看到傅真的一刹那,她脸色瞬间发白,随后飞快的松开徐濂,抬起双手连番的擦起了双眼。

她又飞快的站了起来,腰身挺得笔直,一切姿态做停当之后,她才缓缓的转过脸来:“你来多久了?”

傅真一派自然的把被她无视的手怕收了回去,说道:“你嫂子带我一起来的。”

永平脸上抽搐了几下,“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要是早知道你会来,我也断不会如此。”

“我知道。”傅真顺势把地上的板凳扶好,然后坐下来,她那织金绣的裙子,提都不提一把,就这么坐了下去。“你从小到大就要面子,而且你从小到大也看我不顺眼,怎么可能会想让我看到你家孩子淘气?”

永平无言以对。

抿唇看到她把地上另一张凳子也扶了起来,凳子脚上还沾着泥,她也不介意,便忍不住道:“我如今一贫如洗,可赔不起你的衣裙。你最好还是当心着点。”

“衣服不就是拿来穿的吗?破了脏了换了就是,哪有那么宝贝?”傅真说着又嫌弃着她,“男人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踢开不就行了吗?人哪有不犯错的时候?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走不了回头路,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永平本好好的站着,听到此处眼眶却突然红了。

她定定地望着傅真,咬起了下唇。

然后倏地别开脸,飞快的抹了一把眼泪。

章氏叹气,牵起了徐濂:“我去给她洗洗,你们说话吧。”

院子里安静下来。

永平的抽泣声也慢慢止歇。

她颓唐地坐在傅真扶起来的另一把椅子上,喃喃道:“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不配,他一个指头也不配!”

“想开点儿,”傅真语重心长,“这世上瞎了眼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你好歹还活着。”

永平蓦的看向她,忽而又咬着下唇把头低下了。

傅真道:“你让你嫂子送还给我的刀,是从哪里得的?”

永平望着前方,缓缓沉气:“我回去收拾衣物,从他留下来的箱笼里头找到的。

“我知道这是你的东西。”

“那你,又怎么知道是我?”

“我猜到的。”永平眼里还有未干的眼泪,不施脂粉的她,看起来比从前多了一份柔弱,却也少了一层荆棘,“他曾经跟我说过,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是十分笃定。但后来我想,只能是你。”

傅真望着地下,半日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把它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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