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走吧。”对于段志宏的言语,李世民点点头,对身旁的韫仪道:“公主请上马。”
韫仪神色复杂地道:“多谢二公子救命之恩!”
李世民未说什么,只让段志宏扶她上马,随即带着前来救援的两千士兵迅速离开城门,为免宇文智及追来,他们一路未停,足足奔了一日夜,离江都近百里之外,方才安营歇息。
韫仪坐在帐中出神,明明已经累极了,却始终没有睡意,脑海中不断闪现李世民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有他在崔广德箭下救自己一命的场景。
她知道,必然是杜如晦请来了李世民,但后者……不是应该对她恨之入骨吗,为何还会冒着性命之险来救她?
“可是在想二公子?”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韫仪吓了一跳,定晴看去,只见杜如晦不如何时坐在了自己对面。
韫仪抚着胸口道:“何时进来的,怎么轻得跟个贼一样,半点声音也没有?”
“不是我没声音,而是公主想出了神。”杜如晦取过如意递上来的茶盏,给自己与韫仪分别倒了一杯,“如何,我说的对吗?”
韫仪端起茶抿了一口,道:“我还没问你,既然离了江都,为何好好过你的安生日子,而要去请李世民?”
杜如晦微微一笑,“公主那样帮我,我又岂可扔下公主不理,所幸现在一切皆好。”
“好吗?”韫仪苦笑道:“你应该明白,若我当初真想独自逃走,这会儿早就过上了隐居的日子。”
杜如晦轻叹道:“我明白,公主是在担心皇后娘娘,但想必,皇后娘娘最想看到的,就是公主平安,就如裴虔通那样。”
提及裴虔通,韫仪道:“对了,裴虔诚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公主放心,裴兄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不会再莽撞行事,刚才来之前,我还陪着他去见了二公子,以后,他会在二公子帐下效力。”
“那就好。”说着,韫仪忧声道:“我这一走,不知会否连累母后?”
“公主放心,皇后娘娘有宇文化及护着,当会无恙,毕竟眼下江都城中,势力最大的就是宇文一族,尤其是在裴氏还有崔氏皆灭的情况下,更无人能够与他们抗衡,以后咱们再想办法救出皇后。”
韫仪虽然心焦,却也明白眼下只能如此,沉默片刻,她轻声道:“你是怎么说动的他?”
杜如晦自然明白韫仪口中的“他”是指谁,道:“我将公主曾救他们父子于危难之中的事情告诉了二公子,二公子恩怨分明,当即决定带兵来救公主,李公也同意了。”
果然如此……
韫仪心思微转,抬眸道:“二公子并没有五万兵马在手对吗?”之前行军之时,她曾仔细瞧过,虽然看起来黑压压一片,但其实人并不多,充其量只在数千之众。
杜如晦笑道:“不错,李公虽有十余万兵力,但既要与屈突通周旋,又要攻取长安,如何能够调出五万兵马给二公子,但若不那么说,怎能唬住裴虔通,让他与咱们合作,还有后面的宇文化及。”说罢,他道:“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上一两天,恐怕就救不出公主了。”
“你是说崔济之事?”韫仪淡然一笑,起身道:“他求爱不成,想要非礼我,所以我杀了他,其实当时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结果,却被你们给救了,这是不是叫做命不该绝?”
“公主乃是天皇贵胄,后面还有无数福祉,岂会那么早就丧命。”面对杜如晦的话,韫仪苦笑道:“天皇贵胄?倒不如说是亡国之女来得更恰当一些,江都已经落入宇文一族手中,而长安很快也会是属于唐国公的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杜如晦沉默片刻道:“等此间事了之后,我会去太原与显月还有爹娘会合,若是公主不弃,不如与我一道回太原吧?虽说比不了您之前是在宫中锦衣玉食,但至少可以远离是非。”
韫仪笑道:“只怕刚进门,杜夫人就拿着条帚把我往外赶。”
杜如晦哑然失笑,“公主说到哪里去了,我与梅雪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母亲哪还会那样对待公主。”
“梅雪的事情固然过去了,可是你为救我而冒性命之险,杜夫人那样疼你,还不得视我为眼中钉吗?”
杜如晦尴尬地笑笑,“若是公主不愿意见到我母亲,我就另外择一处园子给公主居住,这样可好?”
“不急,到时候再说吧。”说着,韫仪展一展袖子道:“趁着这会儿天色还不晚,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之前被困在飞香殿中一步都不许踏出,可是闷得很。”
二人刚掀了帘子出帐,便意外看到李世民在外面,神色踌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去,这会儿突然打了照面,彼此竟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还是杜如晦最先反应过来,道:“二公子在这里正好,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办,不如您陪公主在附近走走吧。”
李世民僵硬地点点头,在杜如晦离去后,他与韫仪一前一后默默往前走,枯黄的杂草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偶尔秋风拂过,吹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滴溜溜打转,韫仪悄悄抬眼,变幻如金的夕阳霞光笼在他身上,如降落在凡尘的天神,事实上,于她来说,他当真犹如天神一般,每一次她有事情,他都会来相救,弘化郡如是,江都城亦如是。
在走到一条蜿蜒的溪流时,李世民停下脚步,开口打破了持续许久的沉寂,“这一路奔波,你还好吗?”
“还好。”在短暂的沉默后,韫仪屈膝道:“多谢二公子救命之恩。”
李世民神色复杂地道:“公主不必言谢,我不过是还你昔日的救命之恩罢了,当日若非公主相救,我父子或许已经死在洛阳城了。”
听着潺潺的流水声,韫仪忽地道:“你来此救我,是否表示你已经原谅了当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