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一个李靖固然容易,但要将因此离散的人心再拉回来,就千难万难了。”见李渊不语,他又道:“儿子知道父亲生气李靖告密,觉得他是一个阴险小人;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何尝不是忠义之士,明知前途艰险,却依旧为之,这份胆气与忠以,足以令人佩服;其实我们与他并没有太大的恩怨,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见李渊气色有些好转,他赶紧又道:“而且他能当着父亲的面承认自己所作所为,丝毫不隐瞒,可见他并不是阴险小人,相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真汉子。”
“父亲与韩擒虎生前颇有交情,若是一入主长安就杀了他的外甥,始终不太好;传扬出去,只怕会令不明就里的有识之士寒心,不敢再来投奔咱们。”
听到这里,李渊已是出了一身冷汗,他刚才气上心头,竟然将这种种都给忘了,正如李世民所言,杀一个李靖容易,但背后所含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容易;幸好这会儿李靖还活着,否则自己就铸下大错了。
那厢,李世民的话还在继续,“另外,儿子听说以前杨素曾夸奖过他,说他是一个王佐之才,父亲说过,杨素此人眼高于顶,有得他夸奖的人,必不一般,就此杀了实在太过可惜,收归己用才好。”
此时,李渊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颔首道:“你说得甚有道理,不过看他性子这般倔强,只怕不肯为我们所用。”
李世民拱手道:“此事就交给儿子去处理,儿子一定设法劝服他,让他助父亲一臂之力!”
“他是你保下的,就由你去安排。”既然明白了李靖的用处,李渊自不会反对,拍着李世民的肩膀,欣慰地道:“父亲一向自诩冷静,这次却是不如你了。”
李世民笑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说着,他道:“对了,父亲可有拟好代王使其后的年号?”
“定好了,就叫义宁。”说到此处,李渊笑道:“自打为了十二月初五为代王登基的日子后,为父这耳根子就没清静过。”
李世民笑言道:“让儿子猜一猜,可都是劝父废掉杨侑,自立为帝?”
“不错,他们说杨广都已经死了,何必还要拥立一个黄毛小儿,但……”李渊长长一叹,负手道:“我们虽然攻占了长安,但西有薛举;北有刘武周;东有窦建德、李密、王世充;南有萧铣、杜伏威等;怕是为父称帝的消息一放出去,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他们这些人兵力加在一起,远超百万之数,非我们所能敌。帝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请父亲再给儿子一些时间,儿子必定替父亲扫清帝位之前的绊脚石。”李世民的话引来李渊哂然一笑,拍着他的肩膀道:“这一路上,你已经帮了为父许多,要不是有你们几兄弟齐心协力助为父打天下,为父又岂能走到今日。”
“这是儿子们应该做的。”听得这话,李渊再次一笑道:“行了,为父明白你们的心意,出去安置李靖吧。”
在李世民准备离去之时,李渊想起一事来,道:“对了,你何时得空,带公主去一趟大兴宫,代王好几次说了想要见她。”
“儿子记下了。”说完这句话,李世民拱手退下,到了外面,李靖还直挺挺站在那里,见他出来,一梗脖子道:“你要杀就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李世民没理会他的话,只对侍卫道:“把他放开。”
侍卫一怔,愕然道:“二公子,他可是……”
“父亲已经将他交给我处置,你们只管照我的话做就是了,有什么事情,我自会承担。”见他这么说了,侍卫只得将李靖放开,后者捏一捏手腕,狐疑地道:“你们父子打的什么主意?”
李世民笑道:“没有什么主意,只是父亲敬佩药师你的为人,决定赦你无罪。”药师是李靖的字。
“赦我?”李靖一愣,刚才李渊明明恨得要死,怎么一转眼,又说要赦自己了,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
李世民微笑道:“不错,从现在起,药师你自由了,没人要杀你,也没人要将你抓回大牢。”
“我真的可以走?”事情转变得太快,令李靖不敢相信。
“当然。”在确定李世民不是与自己开玩笑后,李靖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归顺你们母子,我李靖这辈子只会忠于大隋,忠于陛下!”
“我知道,药师你忠义可嘉,一片丹心,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陛下已经被宇文化及一众给害死了,下月初五,父亲将会拥立代王为帝。”
杨广被弑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了长安,但因李靖一直被关在牢中,消息闭塞,直至此刻方才知晓,诧异地道:“陛下他……死了?”
“是的,江都如今已成了宇文氏一族的天下,若药师你还是执意要去江都的话,我亦不会阻拦。”说着,他拱手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在走数十数丈后,跟在李世民身后的赵进回头看了一眼仍站在原处的李靖,小声道:“二公子,您之前不是与将军说招揽李靖吗,怎么又放了他?”
李世民微微一笑,“我清楚药师的脾气,强行招揽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先施以恩惠,再慢慢来。”
“可他这一走,恐怕就找不到人了。”面对赵进的言语,李世民笑道:“我只说放了他,可没说不派人跟踪他,这件事,你亲自负责,切莫要跟丢了,但也别让他发现。”
听得此话,赵进已是明白了李世民的用意,放下心来,道:“卑职明白。”
在回到城东李府之后,发现府中的人皆一副神色慌张的样子,唤住一个道:“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回二公子的话,负责照顾……照顾大郎的童嬷嬷昨儿个夜里在屋里自尽了,因为与她住一个屋的嬷嬷要照顾大郎,秋则又被关了起来,所以直至刚刚才发现,听说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李世民疑声道:“为何要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