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阳接过话道:“就连娘子问我,也一定不说是吗?放心吧。”说着,他双手交叉,紧紧覆在唇上,那个滑稽的样子,令秀珠忍俊不禁,玩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传出去半点风声,我就拿针线把你的嘴缝起来,让你以后都说不了话。”
在这句话后,秀珠回了沐华轩,丁阳则去了万氏的院外等候,过了一会儿,季容走了出来,他一边上前扶住,一边道:“小人问过秀珠了,她……”
季容打断道:“有什么事情,等回了世子府再说。”
“是。”丁阳咽下嘴边的话,一路无言地扶着季容回了世子府,在季容接过离玉递来的茶水后,他方才一五一十将秀珠的事情说了一遍。
季容用盏盖拨着茶上的浮沫,轻笑道:“这倒是有趣。”
“小人看得出,秀珠对二少夫人亲近晋阳公主一事,很是不满;这样的不满,甚至延伸到了二少夫人身上。
季容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抬眼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成亲了吗?”
丁阳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愣了一会儿方才道:“回娘子的话,小人尚未成亲。”
季容挑一挑细长的双眉,“我记得你今年已有二十有余,何以还未成亲?”
丁阳苦笑道:“小人自幼没了父亲,母亲一人要独力抚养小人姐弟三人,世道又乱,经常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又哪里有钱娶亲,也就这一年有幸在娘子身边侍候,得以常常拿钱回去,家中方才得以温饱。”
“原来如此。”季容轻摇着六棱素绢团扇,道:“那你想不想成亲?”
丁阳飞快瞅了她一眼,低头道:“小人现在只想好生侍候娘子,其余的事情半分也不敢想。”
季容盯着他,笑意嫣然地道:“你可知,为何那么多新来的下人当中,我独独看重你一个?”
丁阳试探地道:“想是小人有幸,投了娘子的眼缘。”
“眼缘固然重要,但最要紧的,还是懂进退,分得清谁是你主子;不过眼下看来,似乎是我高估你了……丁阳。”
这句轻柔不沾一丝火气的话却令丁阳骇然变色,急忙跪下道:“小人若是有哪里做错了,请娘子明示,小人立刻改。”
面对惶恐不安的丁阳,季容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离玉道:“你啊,真当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宜香不仅人长得美,还懂得一手好厨艺,将于必是一个贤妻良母。”
听得这话,丁阳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暗暗叫苦,“小人不是有意欺骗娘子,只是小人与宜香八字还没一撇,所以……”
“行了。”季容淡然打断他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情,我还不至于反对,只是你不该骗我。”
丁阳连忙道:“小人知错,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娘子给小人一次机会。”
“起来吧。”听得这话,丁阳知道她放过自己了,在迭声谢恩后,小心地站了起来。
“你打算何时与宜香成亲?”面对季容的问话,丁阳小心翼翼地道:“小人想着攒两年钱,将家里的旧房子修一修,然后再去宜香家中提亲。”
季容恻目看着离玉,“宜香多大了?”
离玉想一想道:“奴婢记得她来的时候,是十六,这会儿应该十七了。”
季容取过一朵粉红色的月季花在鼻下闭目轻嗅,凉声道:“两年后,也就是说十九了,你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硬生生拖到十九才迎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丁阳搓手道:“小人也知道不太好,可小人现在实在没钱下聘成亲,所以只能委屈宜香两年,所幸她也体谅。”
“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子,你更应该珍惜。”这般说着,季容睁开眼道:“成亲所需的钱数,我可以给你,让你不仅今年就可迎娶宜香,且宜香的父母,会对你的聘礼十分满意。”
季容的话令丁阳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来,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虽然季容对自己颇为看重,但想来,还不至于重到这个地步。
在一番飞快地思索后,他小心翼翼地道:“娘子要小人做什么?”
季容嫣然一笑,起身将月季花插在他的衣襟上,“很简单,我要你接近秀珠,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得到她的信任,甚至是言听计从。”
“秀珠?”丁阳疑惑地道:“这是为什么?”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现在……只需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丁阳话音刚落,季容便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我会隔日去一趟唐王府,你自己好生把握。”
虽然丁阳摸不准季容的心思,但这种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回答,“小人一定尽力而为,不负娘子所托。”
四月二十九,李世民与韫仪大婚,而早在此之前,就不断有朝臣进言,请他登基为帝,稳定长安城的人心。
五月初一,裴寂与一众文武群臣,联名上奏,奏折上书,“五运递兴,百王更王,春兰秋菊,五绝终古”一类的话,再次请李渊登基。
五月初二,有臣子向李渊献上神人太原慧化尼的谶语:东海十八子,八井唤三军。手持双白雀,头上载紫云。丁丑语甲子,深藏入堂里。何意坐堂里,中央有天子。“
所谓十八子,说的就是李氏,至于八井、百丈水、深水等等,隐喻“渊”字,堂里则皆音为唐;诸多言语,皆是意喻李渊应该登基为帝。
在众臣三番四次的奏请之下,李渊终于抛开了种种顾忌,决定登上他从太原起兵那一刻起,就一直盼望的宝座。
大业十四年五月初五,李渊改大兴宫为太极宫,大兴殿为太极殿。
大业十四年五月二十,李渊在太极殿正式登基,国号“唐”,改元武德,这一年为武德元年。
当日,拥立杨侑为帝,是迫不得已,如今,这位帝位,终于要回到真正属于它的人手里了;为了这一日,他经历了许多付出了许多,包括自己儿子的性命,但他清楚,这一日并不是结束,相反,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