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环住韫仪纤细的腰肢,这个举动令韫仪身子一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用力一挟马腹,大声道:“驾!”
在她的驱策下,青云在漫天风雪之中飞速奔驰,如一枝脱弦的利箭,对于李世民而言,青云每一次奔跑带来的颠簸都是一种折磨,右肩疼得无法言语,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间滴落。
在奔了约摸大半个时辰后,韫仪已是远远看到了城门,回头道:“二公子您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区区八个字,却几乎费尽了李世民所有的力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离着差不多还有一里多路时,韫仪看到城门吏正在缓缓关闭城门,她连忙道:“等等,还有人!”
因为风雪太大,城门吏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女子的话而延误关闭城门的时间。
虽然韫仪一再催促青云加快速度,仍然未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看着紧紧闭起的城门,韫仪心急不已,忍着脚痛跳下马走到城门前,不断拍打着城门,“麻烦开门让我们进去。”
重复几遍后,终于有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城门的另一边传来,“城门已闭,你们明日再进城吧。”
韫仪哀求道:“这位大爷,外面风雪很大,无处歇脚,我们又受了伤,求你让我们进去吧。”
“朝廷有令,酉时之后,除非军情急报,否则不得开城门,你走吧。”在这句话后,任韫仪如何敲门哀求,城门另一边都再无声音传来,哪怕韫仪将李世民的身份搬出来也没用。
李世民在马背上道:“算了,私开城门是死罪,莫说他们不确定咱们的身份,就算确定了,也是不会开的,还是赶紧寻个地方落脚吧。”说着,他环视了四周一圈,忽地指着东边道:“我知道那里有个村子,咱们过去吧。”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韫仪隐约看到有一些屋子,她无奈地点点头,因为离得不远,再加上不愿与李世民有着太过亲密的接触,所以她没有上马,牵着马绳往李世民所指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边,虽然风雪很大,但仍能看到有许多屋子,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道上没有行人,唯有一幢接着一幢的屋子伫立在风雪之中。
“有人吗?”韫仪走到一间老旧的屋子前,一边敲门一边问着,但始终无人回应,连声响动也没有,她疑惑地道:“难道这么早就睡下了?”
李世民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用敲了,里面没人,咱们进去吧。”
韫仪惊讶地道:“没人?二公子怎么知道这户人家不在?”
“不止这户,此处所有的屋子都没人。”李世民艰难地从马背上下来,推开没有反锁的门走了进去。
奇怪,李世民怎么会知道此处没人,难道他以前来过这里?可是,看这些屋子,此处明显是一个村落,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全部都迁走了?
韫仪牵着青云进了屋,里面果然与李世民说的一样,没有人居住,屋中积满了灰尘与蜘蛛网,应该空置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令她奇怪的是,墙上有好几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
在韫仪安置好青云时,李世民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堆木柴以及干草,道:“刚才一路过来,又是风又是雪的,赶紧拿这些生火取取暖,别着凉了。”
韫仪设法升了火后,一边烘着冰凉的手,一边好奇地道:“二公子,这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住了?”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李世民的脸庞在火光照耀下,时暗时明,“这个村子以前住了很多人,也算热闹,后来村子里有人得了可怕的瘟疫,原本只是一两个,到后面变成十个,二十个,得病的人越来越多,大夫却一直都治不好,甚至连大夫也得了病。”
韫仪眼皮一跳,脱口道:“您是说……这里的人都得瘟疫死了,可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虽然是九月才到的弘化郡,但为了顺利冒用身份进入太守府不被识穿,她让墨平费了许多功夫找来弘化郡大小事情牢记于心,但这件事,却是半点也没听说,也未听梅雪与采萍说起。
“没有。”李世民的回答令韫仪松了口气,然接下来的话,却令她浑身发凉,“当时的太守得知此事,怕引起整个郡的恐慌,命人封锁了消息,并召来多名大夫医治,可惜始终没有效果,反倒是情况越来越严重,整个村子至少有十之七八的人得了瘟疫,他们不想这样困在村子里等死,所以有一次,他们联合起来往外村,想要找到活命的机会,冲突之中,死了不少人,后来更有几名士兵也被感染了瘟疫。那位太守怕事情无法控制,所以下令杀了此处所有的人!”
韫仪脸色苍白地盯着李世民,好一会儿方才缓过神来,抚着胸口,艰难地道:“二公子刚才说得病的人十之七八,也就是说,有些人并没有得病,他们……”
李世民叹然道:“他为了彻底掩藏住消息,也为了防止温疫扩散,整个村子七百余人,不论是否染病,一律杀无赦!”
“这……这……”韫仪并非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但听闻一下子杀了七百余无辜百姓,仍然难以接受,她仿佛看到那些患了瘟疫的百姓哀嚎着惨死在屠刀下的情形,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过了许久,她沉声道:“一个村子就这么消失了,难道就没人怀疑吗?”
李世民取过一根木棍拨了拨柴火,道:“那名太守在将所有尸体埋起来后,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鬼神身上,派人四处散播,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但正如你所言,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会无人怀疑,尤其是有亲人在这个村子里的,他们联合起来四处告状,甚至想去京师告御状,可是洛阳离此千百里,路途遥远,岂是他们说去就能去的,再加上太守派人四处阻拦,这件事最后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