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记得你有一孙儿正直嗷嗷待哺期吧。”拓跋璟看似无意的说道,谁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更不知道为何突然惩罚起张嬷嬷来了。
就连被怀疑是下毒者的希香和芸秀二人,也摸不清拓跋璟这样做的用意是为何,拓跋璟的心思过于难猜,喜怒不形于色,不到最后的关头,她们永远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说看到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张嬷嬷,希香和芸秀二人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她们名义上虽是丫鬟,不过因为伺候的是拓跋璟,府中之人多数会给她们一个面子,虽是仆,实际上也是代拓跋璟管理着王府的执行者,手中也有些权势,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金贵,心里也害怕着拓跋璟不顾念主仆之情的给她们每人杖责五十大板,就算侥幸活下来,只怕这辈子也是毁了。
张嬷嬷听到她那才三个月的孙儿,脸色遽变,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王爷要是生气可朝奴婢发火,可是求王爷不要对无辜的孩子动手,王爷要奴婢死也是一两句话的事,只是求王爷能让奴婢死个明白。”
拓跋璟看了她一眼,道:“你可有进过厨房?”
张嬷嬷看了芸秀和希香二人一眼,咬了咬唇,视死如归的说道:“回王爷,奴婢进去过,毒也是奴婢下的,求王爷责罚,家人是无辜的,恳请王爷能饶过他们一命。”
拓跋璟道:“毒当真是你下的?”
张嬷嬷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站在夏依依身后的夏淳,拳头紧握,一脸的气愤,欲要上前理论,却被夏依依抓住了他的手,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来人,把这刁妇给本王拉下去杖毙。”拓跋璟不留情面的说道。
夏依依从椅子上站起来,款款的走了过去,目光非常复杂的看了拓跋璟一眼,道:“王爷,请听民女一言。”
“说。”
“汤中有毒一事,也许是有心人的恶作剧而已,民女现在也无大碍,何况这毒是不是张嬷嬷下的还有待查证,大家也不是蠢人,怕是王爷想寻个人来为这起下毒一事背黑锅,既然如此,民女也不想王爷替民女讨公道了,王爷既然不想揪出这幕后黑手,民女也无话可说,又何必累及了无辜之人?”
夏依依敛眉低首,娓娓道来。
拓跋璟眸色转深,道:“你是在指责本王处理事情偏颇?”
夏依依道:“民女不敢,不过王爷既然无心揪出幕后黑手,大家就不要在演戏了,民女也暂时不想追究这黑手到底是谁,求王爷放过张嬷嬷吧。”
拓跋璟嘴角微勾,冷笑数声道:“好,本王就给你一个公道,来人,把这三人拖下去,每人各杖责三十大板,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芸秀、希香和张嬷嬷三人皆是面色一变。
芸秀双颊滑下两行清泪,楚楚可怜的看了拓跋璟一眼,道:“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煮东西给依霜姑娘吃了,这毒就算是奴婢下的吧,奴婢愿意接受惩罚,只求王爷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拓跋璟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眼下一片阴霾,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依依有些头疼,她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的狗血,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拓跋璟并不是十分想处理了芸秀和希香二人,不管她二人与拓跋璟只是单纯的主仆关系,还是掺杂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男女关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拓跋璟暂时是不想动她们的。
夏依依做事从来就不会强人所难,何况拓跋璟虽然在某些方面对她是挺宽容的,不过王爷心,最难测,看似对你情深意重,转头来却也能对你赶尽杀绝,她还没有自恋到认为拓跋璟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还不自量力的想凭自己的姿色就能让拓跋璟为了她而对府中想要对她欲行不轨之人赶尽杀绝。
她还有自知之明,在拓跋璟的心里,也许她只是一颗还有些利用价值的棋子,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她的价值在哪,不过应该跟她的未知身世有关吧。
“来人,带下去,别让本王再说第二遍。”拓跋璟道。
芸秀像只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抱住了夏依依,声泪俱下道:“姑娘,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你得了王爷的宠就对你不冷不热的,更不该为了赔罪而亲自下厨给你熬汤喝,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把我赶出去,我以后再也不小肚鸡肠了,一心只伺候好王爷就可以,绝对不会有其他的非分之想了。”
夏依依被人这么一抱,起初还有些怔忪,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缓声道:“芸秀,你先别这样,有话我们好好说,你这样的,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芸秀更是梨花带雨。
希香也求到了夏依依面前:“姑娘,奴婢知你心肠好,虽然你偶尔离经叛道,不畏强权,不过奴婢知道你是最不想伤及无辜的,奴婢从没想过那鸡汤里会有毒,要是奴婢知道,哪怕汤里只是被下了巴豆奴婢也绝对不会端给你喝的,奴婢打小就在晋王府为婢,这要是被赶出去,只怕是死路一条,看在奴婢曾伺候过你的份上,求求你大发慈悲饶了奴婢和芸秀姐姐吧。”
夏依依面色一冷,如果希香只是单纯的开口向她求情,看在一段时日相处的份上,她可以跟拓跋璟开口求情,可是希香现在是把她赖成了罪魁祸首了,她是受害者,还没有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来,倒被人泼了一身的脏水。
她还真的没有想到希香还是个颠倒黑白,伶牙俐齿的主。
不过也对,能在晋王府那样龙蛇混杂,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生存下来,甚至还当上二等丫鬟,伺候拓跋璟这么多年,就算外表再怎么的纯良,骨子里也不会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的,甚至手段比她想象到的还要厉害的多了。
夏依依不露痕迹的挣脱开芸秀的拥抱,冰冷的看了希香一眼,希香被看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希香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仔细的斟酌了下,道:“姑娘,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那样说的,奴婢真的不想被赶出去,但凡离开,注定了颠沛流离,奴婢真的就死路一条了,求姑娘行行好,替奴婢二人求求情吧。”
夏依依讳莫难测的看着希香。
“你真的认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能改变你家主子的决定?”
夏依依漫不经心的问道。
希香顿了下,下意识的看了拓跋璟一眼,下一秒,骇的立马把脑袋垂了下来,灰心丧气道:“奴婢不知,奴婢只是不想被赶出王府,不想在牙婆子的手里任意发卖,最后落得个身处异乡的凄楚下场。”
说完,希香朝地上连叩了两下,额头上都流出血来了,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姑娘,求求你了。”希香顶着一脸的血,哭道。
夏依依叹了口气,到底是可怜的女子。
夏依依朝拓跋璟福了福身,道:“王爷,就下毒一事,民女不想深究了,还请您看在民女的面上饶了她们。”
拓跋璟眯了眯眼,道:“当真不追究了?”
夏依依点点头,这次下毒,她本就无意深究,一来,她对拓跋璟的心思还揣摩不透,二来,她也不知道晋王府的水到底有多深,贸贸然的处理了王府里伺候多年的丫鬟,虽然一时得了震慑的作用,不过到底会让府中的下人怀恨在心,虽然一时不会对她怎么样,不过难保不会在暗地里使小手段,正所谓明剑易躲,暗箭难防,她犯不着为了三个心术不正的婢女,而得罪了王府中潜伏着的小人。
拓跋睿拍了拍手,似笑非笑道:“原来九皇弟是如此管教下人的,若是九皇弟无法平衡客人与下人之间的平衡,何不如把人让给本王?本王一定奉若上宾,绝对不会让人受到一丝丝的委屈。”
拓跋璟道:“就不劳五皇兄费心了,本王自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拓跋睿挑了挑眉,好看的蓝眸似笑非笑的看着拓跋璟,道:“九皇弟的交代,就是找一个替死鬼?”
拓跋璟的手指动了下,道:“来人,把她三人带下去,各杖责四十大板,罚俸一年,贬为厨房杂役。”
芸秀和希香二人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要是被贬为厨房杂役,那这辈子就真的是算毁了。
希香有些可怜的看了夏依依一眼,夏依依眉头微微皱了下,开口道:“王爷,民女不想深究这毒到底是谁下的,还请您收回成命,还有民女谢过襄王的关心。”
慕容司在旁插口道:“妇人之仁,只会败事,你今日不杀了她们,难保他日她们不会怀恨在心,取了你的性命。”
夏依依怔了下,目光非常复杂的看着慕容司这张与她在现代的老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记得,她的上司也曾经跟她说过,职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妇人之仁,你的一时妇人之仁,也许在你看来是做了一件好事,可别人领不领情那就是一回事了,难保他不会在羽翼颇丰的时候杀了个回头枪,把你杀个片甲不留,公司损失不说,也害的数百个员工下岗,有家有口的有可能会上街要饭,生活困顿,这些仅仅只是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造成的。
一时的妇人之仁,有可能损失惨重,甚至血本无归,最后丢了性命。
这话听起来,说大了有些危言耸听,不过谁又能说这不是事实呢?
职场多年,夏依依从来就不是心肠柔软之人,不过她有她自己的考量,初来古代,她一无所有,没钱没势,举步维艰,被拓跋璟虏来,说不诚惶诚恐那是假的,就算她在职场上历练多年,可一下子穿越了千年,来到了一个皇权至上,人命薄如纸的古代,她也得步步小心,时时谨慎,要不然一个不察,有可能就小命不保了。
夏依依浅笑一声,道:“大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又何必处处赶尽杀绝?您说民女说的对吗?”
慕容司肃着脸,一本正经道:“本将戍守边疆,上阵杀敌,从没有退缩的念头,若是妇人之仁,非得害的自家将士死于非命,有可能还会将图不保,所以本将不知何为得饶人处且饶人。”
夏依依被噎了下,和杀人无数的大将军讨论饶了别人的性命,是不是就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