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昭仪请安。”
“免了。”柏小妍直接就进了殿里,说着此行的来意,“越千,把东西都交给笑薇。”
越千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取出一个大包裹来,放在桌上平摊开。柏小妍指着包裹中的东西,细细地讲着,“别小看了这些东西,这里面的每一样,都能让你的主子滑胎。有些是吃进去的,有些是熏香的,还有些是抹身上的,本宫会让越千同你说清楚了。”
“若是想保住你的命,就仔仔细细地记好了,用法也好,气味也好。”柏小妍盯着笑薇,神情严肃,“除了本宫,这宫中没有一个人是想让这孩子生下来的,包括皇上。日后,哪怕是从颐华宫送来的东西,你也得检查仔细了。”
“是。”笑薇听得很是认真,在柏小妍同意后,便向越千请教起来,每一样都凑近了嗅着,辨认着颜色与形状。
见状,柏小妍点了点,便掀开帘子进了内殿。
内殿有些沉闷,即便已是暖和的四月天,仍旧摆着炭盆,窗子也只打开了一条细缝。原依雅一如昨日地仰躺在床上,似乎从没动过一般,不过面色倒是红润了些,这让柏小妍有些放下心来。
“你怎么来了。”原依雅淡淡地问着,却并没有看柏小妍一眼。
“来教教你那不太机灵的侍婢,怎么保住你的孩子。”柏小妍依旧毫不客气地坐下,正想倒杯水喝喝,可一拿起杯子,就又迟疑地放下了。
“怎么,嫌晦气?”不知何时,原依雅已转过头来,眼神讽刺地看着柏小妍伸到一半,却又忽然收回去的手。
柏小妍眨了眨眼,说的理直气壮,毫不尴尬:“嗯,怕晦气,万一误中副车可怎么办?”
“难不成,你还想着给皇上生个孩子?”原依雅凉凉地看了眼柏小妍的肚子,语气很是直白。
“你倒是了解我。”柏小妍笑着,歪着头很是无奈地说道:“可我都已经嫁了两次人了,三嫁也已经无所谓了不是吗?”
“你确定日后,你能离开这后宫,找个没有偏见的人嫁了?”原依雅的语气苍凉的很,仿佛已看透了红尘。
柏小妍似有些烦恼地抚着下巴,“唔——谁知道呢。”
柏小妍瞧着心里一沉,以目前的情势来看,原衍之死便如同敲山震虎,白顺华在御花园的一闹也让皇后自顾不暇,理应是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
“谁?”
“是师……木大夫出事了!”意识到这不是在颐华宫,流萤忙改口。
“回去再说!”柏小妍诧异极了,颜暮是罗子元亲封的神医,她平日里与其往来也平常的很,怎么会有人想到去动颜暮的?这事有些意料之外,可似乎也没有太意外。从颜暮显露身手那日起,他就已经不安全了,正因为此前千方百计地躲过了罗子元的试探,所以才会令罗子元更加怀疑。
柏小妍有想过这个问题,可事出突然,罗子元的放手一搏,让柏小妍没了其他方法,只能让颜暮暴露出来。否则,罗子元怕是还没杀了原衍,就已经被原衍给杀了。不过她也告知了颜暮,只要小露几招,保得罗子元性命无虞便可。
事后,颜暮也曾说起,因为罗子元故意为质,他便与原衍用银针切磋了几回。后来,也只是截住了原衍扔向罗子元的匕首,都是些粗鄙功夫,引不起怀疑来。
柏小妍想着也是,任谁都有两手看家本事吧,且这两门功夫无须多深厚的内功,只要准头好就够了。
因为心急,所以走的也急,可就在穿过御花园的时候,柏小妍遇见了正要去景贤宫的罗子元。
日暮西斜之下,罗子元淡淡地看着柏小妍,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可越是什么都没有,才让柏小妍感觉有事。
“妾身参见陛下。”柏小妍怡怡然施了一礼。
“昭仪是把礼数都忘了不成?”罗子元睨了一眼,嘴角轻扯,“看昭仪神色匆忙,似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再怎么着,也得把礼行全了不是。”
柏小妍哪里还不明白罗子元的意思,轻提裙摆,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以叩拜礼,“妾身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昭仪若是想找木大夫的话,就不必了。朕已将这个江湖骗子掷入了天牢,明日午时,处斩。”罗子元并未让柏小妍起身,淡淡地说着骇人的事实,从柏小妍身边离开了。
这是第一次,罗子元在宫人面前下柏小妍的面子。
也是在告诉所有宫人,这人,朕从此是不宠了。
待脚步声消失,柏小妍才抬起头来,一把抓住流萤僵硬的胳膊,急忙问道:“现在就说吧,发了什么。”
“是因为白顺华的事。”流萤握紧了拳头,语气忿然,“太医们纷纷推卸责任,最后便将木大夫推了出来。说是因为木大夫行事从不与他们商量,所以所用之药相冲了,这才使得白顺华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嗬,难保不是皇后在转移视线。”柏小妍听了,拍着膝盖站起身来,“不过皇上也早有发落之心,此事才这般顺畅。罢了,木大夫也已经尽力了,是该休息了。流萤啊,你赶在宫门下锁前去天牢探望探望木大夫,带上美酒佳肴,好好送他一程。再怎么说,木大夫对本宫又救命之恩,这不是假的。”
“是。”流萤点头,主子这话的意思,是师傅可以功成身退了吧。那么,她是要通知三师叔去劫囚呢,还是二师叔?总之,六师叔是不行的。
柏小妍的话虽然说得轻巧,可心里还在直打鼓。
无端端的,罗子元为什么会断定她是去找木大夫的?可罗子元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太过平静,平静到她都看不出来,罗子元是不是也在怀疑她。
而且以她对罗子元的了解,现在的罗子元就像当初求而不得的她,因为心气傲,因为握着大武苍生的性命,所以越是得不到的,他越要得到。大概在罗子元的心里,她已经变成了一样势必要掌握在手的东西,就好比玉玺,好比天下。
柏小妍转头看了眼空空荡荡的御花园,眼睛微眯。
是以,罗子元定不可能轻易放弃她,但她也不认为罗子元会傻到以故意冷落这一招,来刺激她。那么,罗子元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罗子元还未到景贤宫,远远地就瞧见皇后等在了宫门口。轻哼了两声,罗子元伸手拍了拍脸,勾出一抹惑人的笑来。
“妾身恭迎陛下。”皇后正要行礼,就被罗子元一把扶住。
“朕与皇后之间,哪还用的着这种虚礼。”罗子元温柔地拍着皇后白皙的手背,当看见指腹上的血痕时,又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瑟缩了一下,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却被罗子元抓的紧紧的。只能垂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妾身做菜的时候有些走神,一不小心,就划到了。”
罗子元听着,将那手指拉到嘴边,轻轻的吹着,“是朕的错。”
“妾身本不想让陛下知道的,就是不希望陛下劳神。”皇后红了眼眶,满是感动,“陛下本就为国家大事操劳不已,平日里都不能好好休息。今日为了应允妾身的一句话,才忙完政事便赶来景贤宫,妾身实在是惭愧。”
“在朕的心里,唯有在皇后这儿,才能感受到寻常人家的温情与幸福。所以在皇后的心里,也只需把朕当做你一人的丈夫。”罗子元说着,与皇后二人甜甜蜜蜜地进了殿,享用起皇后精心烹制的晚膳来。
罗子元这话说的极动听,也极有分量。
寻常夫妻,一人的丈夫。
这话说给皇后听,与说给其他后妃听,是不一样的。毕竟只有皇后一人是皇上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回府的,其他后妃,说的难听些,就是妾室。若是皇上真这般与后妃说了,宫人们也只会觉得是戏言,是一时喜欢而说的过场话。
就说昭仪吧!不是正经选纳入的宫也就罢了,还是二嫁。当初听议政殿的宫人说,皇上极喜欢昭仪,毕竟年少曾与昭仪两情相悦过。昭仪入宫后也的确受宠,简直是宠冠后宫了,但就是因为圣宠过了头,他们才觉得皇上虽有真心,但也在对原衍的百般忌惮中消磨殆尽了。
方才就是一个例子。明明昭仪所行之礼与平日里无二,但皇上却一定要让昭仪行以跪拜礼,不就是因为原衍死了,皇上也就忍无可忍了。而皇后,虽然在昭仪入宫的这两个月间,总传出不受宠的传闻,但一旦皇上对新人的新鲜劲过了,终归还是会回到景贤宫的。
“陛下,妾身方才听闻,木大夫被关起来了?”皇后贴心地为罗子元舀着牛骨汤,这是自罗子元走后便开始熬着的,浓香极了。
“不过徒有虚名罢了。”罗子元说的简单,却不仅回答了皇后的问题,也顺带解释了被关的原因。
“那白顺华的毒可还有法子?”皇后皱着眉,担忧极了。
罗子元闻言放下了玉筷,也皱起了眉担忧不已,“药性相冲,怕是不大好。”
“不过,木烟还曾为贵嫔夫人开过药,也不知这孩子能否保住。”皇后说着,小心地看着罗子元的表情,当看到罗子元亦疑惑的眼神后,忙慌张的解释着,“妾身没有恶意,只是想着,皇嗣为重,可昭仪又不愿别人接近雪阳宫。妾身,妾身也不是说昭仪不好,只是昭仪太过紧张了。那日贵嫔夫人本就在妾身这儿食了不该食之物,若是木大夫曾用错药,等到发作的时候,怕已为时晚矣……”
皇后越说越小声。
“哎,皇后啊,朕情愿你不曾提起过此事。”罗子元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委屈的皇后,再次将人搂进怀里,而这一次,早在两人进殿的时候,就已经撤去了所有服侍的宫人。
“既然昭仪愿意管这事,皇后就别忙活了,朕不是很想听到这件事。”罗子元把头埋在皇后的颈间,很是疲惫地说道,语气沉重无比。
“陛下?”皇后疑惑地问道,可罗子元点到即止,不愿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