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在不安,一切都发生的太仓促,就连喜欢也来的那般莫名其妙,她更没有自信日后能和陶安泰一同走下去。
只是今天同何风说的这一番话,突然也点醒了柏小妍自己。
她曾经认准了玉珩,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一门心思地飞蛾扑火,饶是最后的结果是惨烈的,柏小妍也觉得没有遗憾。可如今她为何要因为这儿那儿的顾虑而止步不前,是没有那时的年轻气盛了,还是被宫中的生活磨掉了斗志?柏小妍想,她是太惯于计较得失了,在感情上,不能这样。
这一夜,柏小妍柏以为会睡不着,不想却是一沾上枕头就沉沉地睡去了,直睡到了第二日卯时,由越千叫了好一晌才睁开了眼睛。
“主子,这才卯时,可要再睡一会儿?”越千见柏小妍实在是困得不行,本不想将人叫醒的,可昨儿个柏小妍却是交代了,要在卯时叫醒她,越千也两难的很。故而在柏小妍睁开眼睛后,不忍地说道:“主子,衣裙昨儿个也定下了,离辰时尚早,不若就再睡一会儿吧。”
“不必。”柏小妍才醒来,声音有些沙哑,左右看了眼,见只有越千一人,便问道:“无忧可是在照顾流萤,流萤可有发热?”
“回主子,一切都好,主子不必太过担忧。”见柏小妍起身,越千也就端过备好的温水让柏小妍漱口,还不忘宽慰起柏小妍来。
越千知道,主子的心里定是自责的,觉得流萤救了她一命,还代她受了伤。昨夜给流萤拔箭的时候,流萤是一声也没吭,还笑着说些玩笑话,虽然主子也笑了,可心里却并未真正地放下。拔完箭后,手上的颤抖,嘴唇的苍白,都显示着主子的心情,难过而沉重。
知道柏小妍一定会担心,所以越千也只是劝她不要太过担忧,现在越千只希望流萤能尽快好起来,而这手,也不要留下任何的伤痛。
都说女儿家梳妆打扮最是耗费时间,可柏小妍却觉得这时间还是太短了些,等她给流萤把完脉、上完药,尚陶下半个时辰。柏小妍坐在房中翻看着昨日从太医署抄撰下来的医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虽是翻看了几页,但不多时就又叹口气全部翻了回去。
“越千,昨日你将桃夭图送去太尉府,戴太尉可说了什么?”来回翻了几次后,柏小妍索性顺从内心,放下了书。昨日一回来就听小五说了见面的事,竟是忘了这一件大事情。
戴太尉作为寒门学子第一人,在这盛京的势力不可小视,不过因着他那张嘴,也甚少有人敢去讨好她,生怕讨好不成反惹了一身骚。不过戴太尉对爹爹画作的喜爱,柏小妍自然是不想浪费了的,让越千将画送去,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的。
若是戴太尉愿意成为她的靠山,那么一切都好,若是不愿意,看在那副桃夭图的面子上,想来也不会说出太让人难堪的话。何况,这借画一事盛京的达官贵族皆知,柏小妍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回主子,奴婢说明来意后,门房便直接让奴婢进府了,想来戴太尉有特别吩咐过。戴太尉也没有什么高官的脾气,只一会儿就出来见了奴婢,并告诉奴婢,说是主子您有心了,希望两家能多往来。”
“老狐狸。”柏小妍的眼睛弯了起来,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却是开心的不得了。
戴太尉这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明明愿意帮忙,却也趁机提出了要求,这往来指的可不是人的往来,而是画作呢!不过这画作本就是让人欣赏的,戴太尉是惜画之人,想来爹爹也乐意能有人这般喜欢他的画作。
离出门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几乎话说完,柏小妍就又烦躁了起来,手指再一次挪到了医书上不停地翻着,“越千,东西可准备好了?还是早些出门吧,身为小辈,理应早些到的。”
“回主子,已经备好了,听闻五公子最爱下棋,这冷暖玉的棋子应该能和他的意。”越千这话说的合体极了,一下就抹平了柏小妍担忧的心。
见一切都已妥当,柏小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发髻,理了理裙摆,带着越千出门了。马车不快,路上的人似乎也不是很多,左右都是些小贩吆喝的声音,馒头包子,胭脂水粉。
柏小妍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越千一如既往地打开话本,正欲念上两句,却叫柏小妍给止住了,她想,现在的她可没心思听话本了。可当马车停下的时候,柏小妍心中的紧张感却荡然无存,整个人也恢复了落落大方的姿态,笑的得体极了。
若不是神色间还有些紧张,怕是真能让越千觉得,柏小妍为了这一面,那一天一夜的折腾都是虚幻的。
“这位客官,日安。今日的雅间已经没了,若是客官想品茗的话,就只能在这大厅了。”柏小妍才下马车,一位小二就迎了过来,说着让人为难的话。
这茶楼又是盛京之最,来往的都是些有权有势有才识的人,不论哪个,也不是一个小二能招惹的。所以这里的小二也个个都是机灵的,说话的时候一脸的笑容,这不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柏小妍知道这茶楼生意兴旺,却不知道居然兴旺成这般,此时高官都在上早朝,这雅间居然也能满客?
“天字号可是有人定下了?”越千微微颔首,低声说道。这话极不好说,若是说我家小姐是来赴约的,指不定那日就传出了闲言碎语。可若说我家小姐定下了天字号,也不妥当,这茶楼的雅间也不好定,凡是定下的都是茶楼的常客,或是盛京的权贵,这小二定是都认识的。
故而越千这般问了,对着小二晃了晃头,只希望这小二能识眼色些。
“原来是这位小姐,请恕小的眼拙,小的这便为小姐引路。”小二看了越千的小动作,立马就会意过来,这天字号一早就定出了,还是位不能惹的贵客,说是用来招待贵客的。掌柜一早便千交代万交代的,让他们擦亮了眼睛,这贵客的贵客,可不是他一个小二能得罪的了的。
“有劳。”柏小妍这才淡淡地点头致意,声音虽算不得空灵,却也清脆如珠落玉盘,小二听着,心下更是肯定,眼前这女子定是位有身份的大人物了。
面对这样的大人物,本该是更加地警言慎行的,可小二就是忍不住偷偷地用陶光瞥着柏小妍,想看到那帷帽后究竟是怎样一副容颜。声音这般好听,想来容貌也不差,能让贵客这般对待的,必定是倾城红颜,如花美眷吧!
“看路。”正在小二再次将陶光瞥向柏小妍的时候,柏小妍冷着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小二被吓出了一声冷汗,连忙扭正了头,再不敢动一下。他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加上以往那些个小姐也从没有出声,就当真以为别人是不会察觉到他的目光的,却不知只是那些个小姐脸皮薄,不愿说罢了。
这不,待她踏进雅间后,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萦绕在鼻尖的淡淡香味,不是熏香,怡人的很。雅间的墙壁上也没有附庸风雅地挂着字画,只是在角落里摆了几盆兰花,取高雅之意。想来这香气,就是兰花的香气了,柏小妍走近了几步,拨开帷帽的纱轻轻嗅着。
这兰花虽然长得不起眼,但一定是名贵稀少的品种,香气独特,怕是一般香料都难以企及的。
正当柏小妍盯着兰花瞧的时候,才退出去不就的婢女就又轻叩门扉,端上了一碟碟才做好的精致点心,“这是客官一早定下的竹叶茶,不知客官可需要小女在此处服侍?”
“不用了,你且退下吧。”柏小妍说着,待那侍婢阖门离开后,才让越千取下了帷帽。
这茶楼在茶盏上也是花了大心思了,上好的白瓷,瓷质细腻通透,釉色温润光泽,犹如玉质。尤其是杯壁上隐隐几缕深色勾就的竹叶,不是刻意为之,却恰到好处,更是让人觉得巧夺天工。
柏小妍揭开了茶盏的盖子,竹叶茶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茶水的色泽温润,味道清甜,果真是好茶。
“主子,辰公子似乎到了。”正在窗口的越千说道,只见楼下后院里,一男子正步履稳健地走来,身形健朗,面上却带着一个鬼面面具,狰狞至极。就在越千开口说话的空当,那男子像是听到了一般,抬头直直地越千望来,目光冷凝如冰,直把越千吓得后退了几步。
尹家五公子单名一个辰字,因生在辰时,且辰字在天干中排在五位,便取了这名,也取晨字谐音,意味晨曦、希望。
当年越千也曾有幸见过五公子一眼,不仅平易近人,和善可亲,还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老夫人总说,若是三公子是甘霖的话,那五公子就是太阳。
于是越千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再望过去,可是后院里已经空无一人,门口却想起了叩门的声音,越千的身子顿时一僵。
柏小妍并没有注意到越千的反常,就在越千说五叔到了时候,柏小妍就双手捧着茶盏,想着该以怎样的面貌来迎接五叔。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柏小妍突然就觉得口舌发干,舔了舔唇,见越千没有反应,想着兴许是越千觉得由她去开门更好,便站起了身。
打开门的一瞬间,柏小妍的眼睛霍然瞪大,双手紧握,牙齿紧咬,这才克制住自己做出被吓得差点失态的举止来。
小五有说过,五叔整张脸都毁容了,所以柏小妍想着,五叔兴许会带着斗笠,或者是面具,可却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吓人的鬼面面具。就好像是从地狱跑回人间的厉鬼,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加之在见到自己僵硬的表情后,一瞬间幽深如鬼蜮的眼睛。
“五……五叔?”柏小妍觉得自己没用极了,就连装,都装不出沉稳来,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柏小妍想,这样一定会让五叔觉得受伤的,她不是别人,是他的侄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