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回想起当日他去找莺儿的场景,一切都还是历历在目的。
那是一个宁静的午后,他来到西宫的这一处清冷之处时,已经是他第二次来找莺儿了。
这也是他几次与高凡讨论下来的结果。在他、在高凡看来,莺儿或许还知道着什么不肯说出来。那个叫怜香的宫女已经失踪了许久,不管她是死是活,反正她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因此莺儿也是他查清背后之人的唯一线索了。
“皇上,你又来看我了吗?”
与先前一样,见到独孤翼来的时候,莺儿自是很欣喜的。
可当独孤翼换了一个角度去想这样的情况时,那莺儿倒像是知道他要来一样。
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已经不像一个地位极低的妃嫔见到皇上时所应该有的那样惊喜了。
这也就更加证实了独孤翼心中的猜测,莺儿或许也很清楚地知道那个背后之人。
可猜测终究是猜测,他并没有证据或把柄。就算是有,从莺儿那样的态度看来,她也定是不会说的。
越是想要查清这一切,越是迷雾重重。莺儿越是不肯说,独孤翼就越想知道她为何要替那个人隐瞒,越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循环地思考着这一切,找不到答案,独孤翼只有苦恼。
“皇上,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来看莺儿的吗。”莺儿用以往那样的语气与独孤翼说这话。这样的语气里透露的,是她对独孤翼深深地喜欢与爱慕,是她对独孤翼来看她的期盼。
与此同时,这语气里,还带着淡淡的凄凉之意。
“皇上,你既是来看莺儿的,为什么板着一张脸呢,你不能开心一些吗?”
独孤翼本不愿也无暇顾及这些,可他还是不经意间发现,莺儿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不正常,换句话说,她可能是疯了,也或许是快要疯了。
这无疑又增加了独孤翼脑子里的疑问,到底是什么将她逼成了这样,仅仅是他给她的那些处罚,还是别有原因。可她又为什么宁可被逼疯了也不愿对独孤翼说出事情的真相。
“莺儿,寡人就是来看你的。”顺着莺儿的心意,独孤翼向她回了道,希望能以此问出些什么来。
“皇上……”听到这里,莺儿随即感到了惊喜,深情款款地注视着独孤翼的眼睛,与他说了道“你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对,寡人是来看你的。”独孤翼也回了她道:“莺儿,寡人虽然给了你这样的处罚,但寡人也是不忍心这样做的。”
“这是真的吗,皇上?你也不忍心这样对待莺儿,对不对?”
“是的,莺儿。所以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寡人,或者是有谁在逼你,你也可以告诉寡人。”
莺儿听了,不觉又是另一番高兴。正当独孤翼屏住了呼吸等着她说出他想要的答案时,那莺儿却开口说了道:
“皇上,莺儿好开心,你竟然这般关心我。莺儿就知道,在皇上的心里,还是有莺儿的。”
事情这般出乎他的意料,独孤翼不禁又怀疑,这莺儿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她到底是真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故意在避开话题。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为了能成功地问出真相,独孤翼又不得不用了他最后的办法,与莺儿说了道:
“莺儿,寡人不忍心看着你受这样的委屈。你告诉寡人,是谁在背后欺负你,陷害你,你只要告诉寡人,寡人立刻放了你,还让你做回原来那个莺美人。”
“皇上,你说的是真的吗?”莺儿听了又欢喜地问了道。
“是真的,寡人说到做到。”
“皇上你真好,你对莺儿真好,莺儿好开心啊!……”
同样令独孤翼失望的是,莺儿只仍旧是开心着,欢喜着,甚至是手舞足蹈,可就是不说出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独孤翼已经没辙了,他边看着莺儿这样欢喜着,边只能等着,等她自己说出事情真相的那一刻。
随后,又见莺儿走到了那桌前,端起那酒壶往杯中到了两杯不知是多长时间以前的酒。自己一杯,又端了一杯给独孤翼,与他说了道:
“皇上这样喜爱莺儿,莺儿要和皇上庆祝一下。”
独孤翼接过她递来的那杯酒,看着杯中那浑浊的酒,且先不谈它有没有毒,光看着,独孤翼都不愿多看一眼。
“皇上不喝吗,那莺儿先喝。莺儿开心,莺儿先喝,莺儿喝完了皇上喝。哈哈……”
边说着,边又笑着,莺儿便端着那杯子,将那脏得厉害的酒一饮而尽了。
“真是好酒呢!”喝罢那杯酒,莺儿又欣喜地看着独孤翼,与他说了道:“皇上,喝了这交杯酒,莺儿从此就是皇上的人了,我们要白头偕老,永远不分开。”
看莺儿这样疯癫着,独孤翼一边是无奈,一边也替她感到了不值。
随后,那莺儿欢喜了一会儿,突然又想恢复了正常似的,一脸正经地走到了独孤翼的跟前,与他说了道:
“皇上,皇上能不能抱抱莺儿,你抱抱我,我就告诉你谁是坏人。”莺儿这一句话,忽然引起了独孤翼的注意。
“皇上,莺儿好想被你抱一下,莺儿冷。”
听她说到这里,独孤翼已经不再犹豫了,只要能找到那背后操纵之人,抱一下她也无妨。
于是,独孤翼便将莺儿搂入了自己的怀中。
“皇上的怀里真暖和。”将自己的额头贴在独孤翼的肩上,莺儿突然也乖的像个小孩似的。
“莺儿,你跟寡人说说,谁是坏人。”独孤翼又问了她道。
“皇上,莺儿还没抱够呢,你多抱莺儿一会儿吧。”那莺儿刚说罢这句话,忽又开口对独孤翼说了道:“皇上,你可不可以再吻莺儿一下,莺儿还没亲过皇上呢。”
独孤翼真的快没了耐心了。面对眼前这个女子,虽然她曾也是自己的妃嫔,虽然她也有几分姿色,可是现在她这幅要疯不疯的样子真的让独孤翼受不了了。
这样耗下去,他自己恐怕也要疯了。
可他还是选择顺从她,看着眼前的莺儿,看着她说不出的神情,独孤翼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别的,尽量试着让自己靠近她的脸庞,尽量让自己对着她的唇吻下去。
然而却在此时,还没等独孤翼对着她的唇亲下去,忽然一口血从莺儿的嘴里吐了出来。
“皇上,我……坏人……”
“坏人是谁?你快说啊。”
“皇上,莺……莺儿累了……”
“你快说是谁啊!你还没告诉我呢!”
任凭独孤翼怎么问都已经没用了。伴着莺儿口中不断吐出的血,她搂着独孤翼的双手也渐渐松了下来,滑过他的肩膀,他的腰身,直到她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倒在地上。
独孤翼终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而这样的场景也让他难以忘怀。
莺儿也死了,仅剩的一条线索也断了,这个案子就这样走进了死胡同,这下独孤翼恐怕再也无法查出那个背后之人是谁了。
除了失落,他更多的是绝望。
整个事情的经过,莺儿在他面前死去的场景,让他怎么也无法忘怀。
而将那壶酒交给太医查过之后,也确实查出了莺儿中的致命之毒就是来自那里面。可这毒是哪儿来的,究竟是何人下毒,独孤翼不得而知。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明白,这前后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真相。
而他所感觉到的,也只有疲惫,不光是这件事情,而是最近宫中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加起来,一下子压到了他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曾一心想要查出害杨子期之人,可查到头来,他却步步落在了那幕后操纵之人的后面。
宫里发生的第一件大案子就这样折了,他也无法给杨子期一个完整的交代。
作为一个皇帝,作为一国之君,这也是他自长大以来感觉最疲惫的一次了。
他与高凡说,他好想逃避这样的现实。
高凡却只笑着让他出去走走玩玩。他便也听了。
不是因为高凡如此说。而是自之前的那次出宫经历后,皇宫外面就开始多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偶尔会牵出他想要出宫的想法,拉着他出去走走看看散散心。
而他暂时的这个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尤其是刚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他随即便转换了自己的角色,不再把自己当成一个皇帝,也不是一个带着责任与使命的人。
而是一个游山玩水,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也是在这一刻,他瞬间感觉自己轻松多了。抛开宫中那些乱杂繁琐的事情,他暂时只想想些轻松开心的事情。
或是秦流素,或是与秦流素有过的那些少得可怜的回忆。
尽管如此,也恰是因此,每每想起秦流素这样一个人来,独孤翼的脑子里浮现的,也都是些充满趣味的事情。就秦流素曾送给他的那个猫脸面具,也像她的人一样。
而每当他经过钟粹宫之时,有时还会忍不住想象,秦流素若是现在还在宫中,该会是怎样的情景,她又该会是什么样子。
“子期姐姐,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他不肯面料我们别的人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不肯见呢?
凤鸾宫内,陈燕雪此时又来到了杨子期这边,只因对独孤翼近两日不肯面见任何妃嫔之事感到不解,此刻她们二人又禁不住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雪儿,姐姐也还真不知道呢。”边是回答着陈燕雪的问题,杨子期有些心不在焉:“以前我也没见皇上这样过,现在出现这般情况,姐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杨子期这段话说罢,陈燕雪自是不好再问些什么了。从她的话里,她听出了一些无奈,却也有些失落与难过。
也恰在此时,外面的宫女忽然来报,说庄妃娘娘在外求见。
姐妹二人一听,只觉得十分奇怪,这平日里几乎不与她们来往的傅杏儿,忽然来凤鸾宫求见会是为什么事。
“让她进来吧。”杨子期只回了宫女道。
于是,待那宫女传过话之后,傅杏儿便直接进来了。
依次向那杨子期与陈燕雪请过安之后,杨子期便也让她坐了下来。
心中好奇,但杨子期也不失母仪之态,如对任何人一样,温婉可亲地对傅杏儿问了道:
“平日少见庄妃走动,今日来本宫这凤鸾宫里,可是有什么事情?”
傅杏儿一听,随即便回了杨子期道:“不瞒皇后娘娘,臣妾来此见您,确实有些事情,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