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素的心咯噔一下,抱在怀里的那只盒子,也随之瑟瑟颤动。
“娘,我……我哥他……他有事情暂时回不来。”犹豫再三,苏笋还是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这是个谎言。
秦流素做不到,她做不到告诉安夫人哥哥已经死了的这件事。她宁可对安府人撒个谎,也不想安夫人再面对这样的打击。
也不想安夫人那脆弱多病的身体再被摧垮了。
“娘,我哥他现在越来越用功了,他有要事要忙,所以这次不能回来看您了,哥哥要我代他向您问声好,所以,这次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秦流素不知道有多紧张。她的心已经跳到了急速。
非要用谎言去掩盖那令她痛心的过去,还要泰然自若地,带着笑去说这些谎。秦流素的心,仿佛在滴血。
“没事,秦流素,你哥他既然忙,你回来我也照样开心。”安夫人就这样被瞒过去了。确实,就算只有秦流素回来了,她也照样很开心。
她的儿女,秦流素和安文昭,同样都是她的孩子,能回来一个,都是好的。安文昭也越来越有出息了,就算他忙,就算他一时回不来,只要听到他还好好的,安夫人就没那么担心。
只要,看到秦流素好好的,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安夫人的脸上,都是挂着欣喜的笑容的。
只不过,自己编的谎,自己就要将它圆下去。想起还从宫里带了东西回来,秦流素随即便让司镜去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取了下来,一并献给了安夫人。
看到这些各色各样大小不一的锦盒,安夫人自是感到奇怪。但是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秦流素从哪儿回来的。
她的身边为何跟了一个男子,她乘坐的马车似乎也与普通的马车不同。
而这所有的一切,秦流素也自是要解释给安夫人听的。除了安文昭的事情需要瞒着,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于是,秦流素回到京城以后的事,遇到几位王爷的事,以及她遇上独孤翼并被带回了宫的事,她统统都向安夫人道了来。
也就是说,安夫人所听到的结果,秦流素最后还是回了那皇宫里。皇宫是个怎样待不得的地方,安夫人无需多想也能猜到。
只是没想到,她这个命苦的女儿,绕来绕去还是躲不过这样的命运,还是回到了那充满是非的后宫的之中。
可是这后宫,哪里是秦流素能待的地方,想到这里,安夫人便不由地叹了声气。
“娘,你放心吧,我在宫里过得挺好的。”对,秦流素在宫里确实过得挺好的。独孤翼待她也不薄,遇上什么事情总能化险为夷。
她秦流素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但是她不能这么对安夫人说。为了能让安夫人不过多地替她担心,她只能尽全力地去劝慰安夫人,只能说自己傻人有傻福,从来都和宫里那些是非沾不上边儿。
皇上也待她十分好,要不然,也不会在之前见到她遇上困难的时候又把她接回宫里去了。
“娘,你真的不需要为我担心的,我这次能回来看望您,也是皇上准许的。您看,这些东西,都是皇上让带回来献给您的。”边说着,秦流素边向安夫人展示了那些锦盒。
安夫人听了,也就信了。既然女儿过得好,那她也就安心了。
除此之外,便就是安文昭的事情了。
秦流素告诉安夫人说,她的哥哥安文昭,为了能保护她这个妹妹,所以委屈了自己,选择了进宫当一名侍卫。
保护了皇上的安全,同时也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所以……“娘,所以哥哥他比较忙,在宫里当差职责严格,哥哥他平时不怎么抽的开身,也就没有办法回来看您了。您要是有什么想和哥哥说的,您就告诉秦流素,我一定帮您转达给哥哥。”
安夫人一听,边笑了笑,边也对秦流素说了道:“秦流素啊,为娘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你回头要是见到了你哥,你就跟他说,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累着就好了。”
“嗯。”秦流素一听,连连点头:“娘,您放心吧,我一定把您的话转达给哥哥。”
“只要你们兄妹两都好好的,为娘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我们都会好好的,娘,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说到这里的时候,秦流素的那一股带着强劲的泪水一讲涌上了嗓子眼儿了。
可她硬是忍着这股力量,硬是让自己挤了一脸的笑容回了安夫人的话。
直到最后一个人回房时,秦流素全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小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秦流素这一哭还是被碧莲给看到了,她抓起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转而便笑着回了碧莲道:
“我没事,我只是好久没回来,太想念家了,所以激动得。”
“原来是这样啊。那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和碧莲说吧,虽然您现在已经是宫里的娘娘了,但在碧莲心里,您永远都是碧莲的小姐。”
“不,碧莲。你不用把我当什么娘娘看,我不仅是安府的小姐,我还是你的好姐妹。”
毕竟,如果能给秦流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她宁可从来都不要当什么云妃娘娘,更宁可从来都不曾踏出过这无忧镇。
“善意的谎言都已经撒完了。怎么,你还不开心吗。”
秦流素无意沉思间,司镜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张帕子,递到了秦流素的面前,示意她擦一擦脸上那残留的泪痕。
“你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着手帕。”秦流素结果那帕子,随即就感到了好奇,这手帕,看着清简无比,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姑娘家的。
只是,秦流素脸上的泪水都已经干了,擦不擦又何妨。反倒是她的心里,那道深不见底的伤痕,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愈合。
谎话也不好说。说之前,秦流素的心里就纠结万分,说完之后,她不但没感到轻松,反而觉得更加沉重了。
“既然已经把它带来了,那就给它一个该有归宿吧。”司镜指的是秦流素手中捧着的那只盒子。
秦流素望着手里的这盒子,都已经带它回来了,却还不能告诉母亲这个事实,却还不让它安息。
但是不管怎样,这都代表着她的哥哥。秦流素已经把安文昭带回家了。这是他们兄妹二人最爱的无忧小镇。
来自安文昭坟上的泥土,也将和这无忧的泥土融为一体。这样,他也算是回到家里了。
于是,在秦流素无声的应答下,司镜便也站起了身来,拉着秦流素,问了她道:“找一个你最喜欢的地方。”
在这后山的丛林里,秦流素找了一个最好的地方,阳光能够洒到的地方,挖了一方深深的土,将她一路带回来的那只盒子放了进去。
又覆盖上了土。在这一块地的上面,种上了一颗小树苗,作为记号。从此以后,见树如见人。
只是秦流素不知,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在回来这里,能不到见到这树苗长大的样子。
只怕,就算它以后开花结果了,她都不再会有机会见到。
秦流素的心一下子又疼得很。每次想起安文昭都是这样,一如既往地疼。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甚至,又让司镜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知道秦流素从他面前倒下的时候,独孤翼才知道,秦流素的病症又犯了。
他清楚地记得太医说过的话,秦流素这样的症状,如果长久地持续下去,情况不容乐观。不容乐观的意思便是,会危及她的性命。
秦流素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安文昭在秦流素心里的地位,他也无需多猜。可是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人,一个还活着的人。
秦流素真的禁不起这样劳形伤神下去了。
这一刻,独孤翼不愿再等待。他决定,不管安文昭是秦流素心里多么深的一道伤,他都得想办法治愈。
因为于他来说,秦流素已经比他的性命都还重要。
落山的太阳释放了它最后的余晖,耀眼的光芒印染成一片红霞,越过西山的山头,映照在了丛林里的这一片高地上。
也映照在了独孤翼的脸上。独孤翼将秦流素抱在怀里,臂膀给她做了枕头,纤纤玉手如微风般抚过她的面颊之后,一个轻柔的问便又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秦流素,从今往后,你都是属于寡人的。”
“哥?”以为是安文昭,可秦流素睁开双眼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安文昭,是唯一一个亲吻过秦流素额头的人。
这是一个空白的世界,秦流素不知为何会来到这里。知道耳畔又一次想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秦流素,从今往后,你都是属于寡人的。”
“这……”这声音熟悉无比。是独孤翼的,却又像是司镜的。
“独孤翼?是你吗,你在搞什么?”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同样令秦流素熟悉的,是这一片场景。秦流素回想一番,霎时间恍然大悟。没错,这是一场梦。
她又一下子从现实跨越到了梦里。
这个从来不受她的意志而改变的梦境,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场景。她所遇到过的,还有她意想不到的。
“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又来到了这里,我又为什么可以意识清醒地感觉到这一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一道白光一闪,一熟悉的场景又出现在了秦流素的眼前。她的手中拎着的,是那再熟悉不过的食盒。
沉甸甸的食盒。秦流素拎着这食盒,走在宫里那条熟悉的路上。
“这……我这是又回到……”秦流素打开那食盒一看,那里面放着的,除了她做的糕点,还有酒菜。
秦流素心中一颤。这壶酒,就是来自御膳房的那壶毒酒。她竟然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在给哥哥安文昭送东西去的路上……
那安文昭,岂不是还……
“哥……”秦流素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就算这只是一场梦,那她也可以见到安文昭了。
可是……她若是不将这壶毒酒带过去,安文昭不喝下那杯酒,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如果……秦流素在梦里改写了过去,结果会是怎样。
她管不了那么多。秦流素毫不犹豫地将那壶酒拿了出来,倒尽了壶中的酒,砸碎了那只酒壶。
然后便继续前往了安文昭的住处。同样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也同样,整个世界白得摄人心魄。
只是同样推开那扇门的时候,秦流素却没有见到安文昭。
“这是怎么回事?”
安文昭所住之处也是空空如也。秦流素不愿相信,她到处寻找着,像个发了疯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