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冬日甚暖,阳光普照。
六王府,苏谨儿的院落中,传出一阵阵衔接失败的琴声。
“哎呀,还是不对,好烦……”苏谨儿柳眉微皱,又是一声叹息。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弹错了。
四国比试的内容一向都是在琴棋书画这四雅之中挑选项目的,眼看着距离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苏谨儿不得不多少了解些琴艺。
翻箱倒柜,苏谨儿从房中找到一架古琴,说实话,对这东西,苏谨儿可是一窍不通。只觉得黑黝黝地特别漂亮,但是如何操琴奏出美妙的乐章,这可让她没了法子。
谷雨已经在苏谨儿身后站立多时了,在这段时间里,她一直在听苏谨儿弹奏着最简单的曲子,然而并没有什么进步,虽然音调都是对的,但是毫无感情,也不流畅,就如同刚开口的婴儿咿呀学语一般,磕磕绊绊。
“应该是这样弹没错啊……”苏谨儿一边抚摸着琴弦,一边看着放在琴旁的一本琴书,在里面详细介绍着古琴的指法,以及弹奏的要诀。
“娘娘,奴婢觉得您弹的比方才要好多了呢。”谷雨对苏谨儿的缓慢进展表示很无奈,但是她总不能说,娘娘您为什么一点进步都没有吧?
“谷雨,你什么时候学的会挖苦人了呢?本王妃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苏谨儿一脸黑线地看了谷雨一眼。
谷雨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来,你且试试,让本王妃看看你的琴艺如何。”一边说着,苏谨儿起身,将座位让了出来。
“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可不会什么操琴之术,就算弹出来,也恐怕吵了您的耳朵。”谷雨赶忙拒绝。
“无妨,本王妃不怕吵,若是你弹得好,本王妃到想跟你学学,四国比试上,肯定要靠这方面的事情,总不能一点都不懂吧?”苏谨儿一边说着,一边拽着谷雨坐在了凳子上。
“娘娘……那奴婢就献丑了,您可不要笑话啊……”谷雨的脸显得有些红,好像十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方才本王妃都让你欣赏我那么‘精湛’的琴艺了,你怕什么的,不会笑话你,放心弹吧。”苏谨儿摆了摆手,仔细打量着谷雨的一举一动,却见那姑娘将心神渐渐定下来,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摸到了琴弦之上。
随着手指的波动,古琴奏出了悠扬的乐曲声,苏谨儿虽然不是乐律方面的专家,但是声音的悦耳与否,她还是能够鉴别出来的。如果实话实说,谷雨的琴艺只称得上是一般,并没有给人高山流水的感觉,但是听起来,也还算比较舒服。
至少比苏谨儿的技术要好很多了。
一曲奏罢,谷雨将手铺在琴弦上,止住了低沉的回声。
“娘娘,奴婢弹得不好,让您见笑了。”
此刻,苏谨儿不得不对谷雨另眼看待一番了,以前只知道她的医术高超,功夫也不错。想不到就连琴艺也是粗通一二。
“谷雨,你这丫头可以啊,本王妃还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才艺,快说,是什么时候学的?”
苏谨儿的一番称赞,让谷雨本就红扑扑的脸庞红的更厉害了。
“娘娘,奴婢这点本事算什么啊,只不过是能顺利地弹出个调调罢了,想必您肯定没有听过抚琴大师的乐
曲吧,那才叫令人神往呢。”
“算了算了,本王妃要速成法,你会什么,且都教给我吧。”说着,苏谨儿挽了挽袖面,再次坐在了古琴面前。
“这……”听到苏谨儿让她当老师,谷雨可为了难,一下子跪倒在了苏谨儿面前。
“娘娘,您还是饶了奴婢吧,奴婢根本没有跟人学过,更不要说教您了。这两手,都是奴婢以前在丞相府闲暇无事的时候,去琴馆听来的,后来自己暗中琢磨着,才能弹出声响,您若让奴婢教您,肯定会误导您的!”
苏谨儿看得出来,谷雨这是真为了难……
其实苏谨儿明白谷雨的心思,你说她是教还是不教?教吧,本事虽然比苏谨儿好不少,但也只是一般,教下去也没有什么成果。不教吧,苏谨儿又是她的主人,上命难违。
“哎……算了,谷雨,你且起来吧,实在不行,到了比赛的时候,若真的不幸考到了抚琴方面,那本王妃就只能认输了。”苏谨儿有些不甘心地说,其实输赢,她还真的不是太在乎,只不过一想到在比赛中的时候,定会同那西凉公主相遇,要是让她笑话堂堂王妃连抚琴之术都不会,那就太丢脸了。
而且,也给端木天佑抹黑呀……
看着苏谨儿一脸消极的模样,谷雨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
“娘娘,倒不如奴婢给您出个主意,怎么样?”
“什么主意?”
“方才奴婢说了,以前很喜欢去一家有名的琴馆,经常听里面的先生抚琴,听得圣人一曲,赛过自学三年,如果您想学琴的话,不如去那里。想来,以娘娘您的聪明才智,肯定会悟到些什么东西的。”谷雨说出了她心中的打算。
苏谨儿频频点头,细细思量,谷雨这个办法还确实是不错,反正近日闲暇无事,端木天佑也不在府中,无聊地紧,不如去琴馆听听学学,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
半个时辰之后,苏谨儿和谷雨主仆两人已经站在琴馆面前了。
这家琴馆叫潇湘琴馆,就是谷雨口中说的她以前经常来的地方。琴馆位于凌城东北的一条繁华大街,距离六王府有着几趟大街的距离,因为平日苏谨儿很少出门逛街,即便出门也是去城门慰问灾民,所以并不知道在这纷杂的凌城之中,还有这么陶冶情操的去处。
刚刚来到琴馆的门口,便听得里面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迈步走进琴馆,只见一个小小的走廊,好似是买票的地方。
问过买票的侍者,苏谨儿暗自咂舌,这潇湘琴馆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票钱却是贵得邪乎,一人一票,一两银子。
这样的价格,想必一般的老百姓是来不起的,估计能够买票来听琴的,不是古琴的狂热爱好者,就肯定是富家的公子和千金。
交过二两银子,苏谨儿带着谷雨向琴馆的深处走去,方才的琴声还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越往里面走,声音越清晰洪亮。苏谨儿不禁感叹,看来在古代,人们就知道在这种场合采取隔音措施了,一来可以免得琴声过高地传出,让街上的闲人听了去;二来,也可以让买票起来的听众们有更好的享受。
琴馆的走廊曲曲折折,顺着标示一路向前,推开两扇紧闭的房门,眼前便是豁然开朗的一
间大屋子。
屋子很大,在正中摆放着桌椅,抚琴的乐师正在当中演奏,四周绕圈摆满了桌椅,听众们零散地落座。
好在今天的人并不是很多,苏谨儿和谷雨很快找到一张闲桌,桌子的正对面,就是她们方才进入的大门。
看到苏谨儿和谷雨落座,小伙计麻利地沏了一壶热茶,又端来几盘点心。
“娘娘,正中央的就是咱们凌城有名的琴师,号称凌城第一琴师,据说此人的琴艺甚至超过宫廷之中的乐师呢!”谷雨小声介绍着。
苏谨儿默不作声,此刻,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个琴师吸引过去了。
只见那抚琴的琴师约莫四十岁左右,一脸地逍遥,此刻正微闭二目,旁若无人地拨弄着手指,琴弦急速地颤抖着,传出美妙的乐章。
俗话说,不服高人有罪,这话一点都不假,在府里时,她只觉得谷雨弹得曲子不错,然而现在真的听到名家抚琴时,却感觉谷雨那些曲调太稀松平常了。
虽然是声音,但是悠悠入耳,不仅让人浮想联翩,好似能脑内生景一般。随着或急或缓的琴声,苏谨儿整个人的情绪放佛都被调动起来了,感受着从琴声里传出的感情,她只觉得情绪已被琴师左右,不由自主地跟着人家走进一个或欢喜,或惆怅的世界之中。
“厉害……能把琴弹到这种境界,也真是了不起!”苏谨儿自言自语着,感觉这次来潇湘琴馆算是来对了,就算是学不到什么东西,至少能陶冶一下情操。
“好!太棒了!”
“果然是东陵第一琴师!”
“美极了……”
一曲终了,偌大的房屋之中琴声缓缓止住,取而代之的,是听众们那如潮水一般的颂扬之声,若是常人,听到这么多的夸奖,估计早就飘飘然了,然而这位琴师却面平如水,好似听到的不是满耳的赞誉,而是无所谓的虫鸣。
苏谨儿也轻轻地喊了一声好,她确实十分佩服这位琴师,暗中思量着,如果她有哪怕此人一半的水平,应付四国比试,应该也是绰绰有余了。
“先生,今日心情不爽吧,你这曲子,虽美,却错了两个小音,好似在心中挂念什么。”
一个突兀的嗓音传来,好似一颗炸雷般,所有的听众都炸开了锅。
人们都说好,为何此人却反其道而行之?竟口出狂言,批评着琴师的演奏,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
听众们的目光随着这个声音寻去,只见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潇洒地翘着二郎腿,在手中,轻轻托着一个紫砂的茶壶。
苏谨儿自是好奇,也随着众人朝那个方向望过去,在看到说话之人的时候,她半晌无言……
她看得清楚,说话之人,就是那个从北漠来的白衣男子!
“怎么会是他呢……”苏谨儿不明白,这白衣男子为何离开了迎宾馆,独自一人来到这潇湘琴馆?而且看他的身旁左右,皆是空着的,看起来这人是独自前来的,方才因为被美妙的琴声彻底吸引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无数双愤怒的眼睛盯着这个白衣男子,但是他却毫不在乎,依然保持那个风流潇洒的姿势,面色虽然平静,唇角却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二眉正中,那道竖纹斐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