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曾经给鱼儿水儿每人发过十张彩贴画,让她们没事的时候按绣品大小画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有用。鱼儿水儿欢天喜地地拿回家。鱼儿非常喜欢画画,主子没出嫁以前她还能跟着画几笔,到了王府就不能了。当丫鬟的跟主子一样画画,就是没有上下尊卑了。一个当丫鬟的,不挨打挨骂的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还能奢望画画?就一直不敢靠前。谁知道现在主子竟然要教给自己画画!不好好学就真是没心没肺了。
刚刚开始就被蕊儿看到了,尖叫着也要画。就给了蕊儿几张纸、一支笔,让她照画。
蕊儿非常认真地跪在炕桌前面,嘟着小嘴巴开始画,一点也不打扰娘。鱼儿让她画就是哄她别给自己捣乱,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蕊儿的画,一下子惊呆了:这孩子画的居然和彩贴上是一样的!这么小的孩子,就是熟练也得个几天吧?这么点大的孩子,手还不好使呢,她可是第一次画呀,怎么可能画这么好?
“娘,蕊儿画得象吗?”
“象、很象!好好画,以后说不定用得着。”鱼儿没敢过分夸奖蕊儿。看看自己的,也不错,可是和女儿的比好像差很多,真是汗颜!可能蕊儿是继承了爷爷和姑姑的遗传,有绘画的天赋?
第二天,鱼儿把自己画的和蕊儿画的都掺在一起,拿给主子看。
云儿把母女两个的画分开,说道:“招供吧,是谁替你画的?”
“回主子,这些画里是有别人画的,但不是替鱼儿画的,是蕊儿见鱼儿画也要画,鱼儿就给了她几张纸。原本是哄着她别给鱼儿捣乱,结果好像比鱼儿画的还好。鱼儿拿来是让您看看,蕊儿这孩子有没有画画的天赋。”
“从这几张彩贴画就可以看得出来蕊儿很有绘画天赋,年龄越小就越好培养,想不到这个小丫头还有这样的资质。这样吧,蕊儿由我来培养。”
“多谢主子恩典!什么时候鱼儿带她来拜见师父?”鱼儿已经心花怒放了,自己的女儿有这样才华横溢的姑姑教导,那还有错儿?
“即刻、马上。”性急的云儿当机立断。
“是!”鱼儿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娘!您干嘛?人家正在做梦。”蕊儿被娘强行叫醒,揉着惺忪的眼睛不满地问道。
“乖,赶快起来穿衣服、洗脸梳头,主子要收你当徒弟教你画画,娘带你行拜师礼去。”
“娘!蕊儿害怕,蕊儿不去。”
“你这孩子!别人想学还不能够呢。主子是你姑姑,乖!”
“娘……”蕊儿的小身子象扭股糖一般,她确实是害怕云儿。
这时田亮进屋来了,抱起蕊儿,笑着说:“我们蕊儿最喜欢画画是不是?”
“嗯。”蕊儿很认真地点头。
“但是呢,想要画得更好,就得有画得更好的师父指导。主子从异域学的画画技艺是国子监的才子们都赶不上的。这样的老师教你你不学,以后哪里还有机会?”
“可是她们都说主子厉害,蕊儿怕她训斥、怕她打。”
“爹爹和主子、王爷出门一年,天天在一起做事,非常了解主子,她就是做事麻利、洒脱,其实很和气的。批评是可能,老师对弟子严格一些也是好事,打是一定不会的。既然蕊儿想画得更好,就和主子学好吗?她是爹爹的妹妹,蕊儿的亲姑姑,很疼你。”
“嗯。主子什么时候成了爹爹的妹妹?”
“不是最近才相认的吗?乖,给主子磕三个头,叫她一声师父,好吗?”
“好,那蕊儿就赶紧洗脸梳头去了。”
蕊儿穿着娘用异域的布料做的新衣服,梳着两个小髽鬏,来到云儿房间,跪下了,正庄其事地给云儿磕了三个头:“师父在上,弟子田蕊给师父磕头。”
“好好好,快起来。你是为师的第三个绘画上的弟子,很有天赋,以后好好学,一定要坚持。”
“是,蕊儿记住了。”
“好乖。”云儿扶起蕊儿,并把她抱起来。她非常喜欢蕊儿,以前不知道是侄女的时候,就很喜欢,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以后不要再叫主子了,就叫姑姑好吗?”
“是,姑姑。”
云儿教给鱼儿水儿画彩贴画的时候,蕊儿也在听。
“这个彩贴画的线条都是比较简单的,颜色也属于平涂,掌握好形象、手法熟练一些就好画了。别被新东西吓住,还记得你们钩的第一个花儿吗?很难看,黑黢黢的,但是后来你们给福晋钩的衣服是什么样子?先把要领记住了,然后就勤奋练习,熟能生巧。”
云儿又给鱼儿水儿画了几张牡丹绣花稿,让她们复写下来,于是鱼儿水儿的手、脚、嘴巴都一起使劲,集中精力画牡丹。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复写完了。鱼儿水儿把自己的牡丹给云儿看看可以不可以用。
云儿看了俩人的牡丹说:“不错,没有画成青蛙。”
鱼儿水儿大笑。
“想不想继续学?”
“想!”鱼儿高举双手:“帅呆了!酷屁了!”
“啊?酷屁了?哈哈哈哈哈……哦的那个娘啊!云儿笑得肚子都要抽筋儿了!
“主子啊,您说,鱼儿真的能画画吗?”
“能不能画画和你的名字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关键是你想不想学,你肯不肯吃苦、肯不肯付出。”
“吃苦、付出都没问题,鱼儿从小就吃苦。”
“这个苦和你吃的那个苦是不一样的。学画画的人就要有个韧劲,要多看人家的画,多琢磨其中的内涵。从临摹开始。就像你们做香包,开始是照着样品做,后来是自己的创意,和画画是一个道理。
自从先生接受圣旨,负责管理经商款项,王爷的生意从两家代卖店发展到玉龙冷饮和董达、董奎等好几家生意,还有分配府上姑娘嬷嬷的酬劳等事宜,觉得时间有点不够用了,想把煊儿学画的事移交给云儿。煊儿画画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底,笔法、墨法的都明白了。看了女儿的画觉得女儿的水准比自己高。先生的绘画功底相当深厚,已经给煊儿、蕊儿灌输了很多他的心得,但是在大清朝,就算国画是国粹,也没有系统的绘画理论,都是师傅的经验。先生看到了女儿的绘画,承认是又一个境界。
小孩子不知道瞒人,蕊儿第二天就把自己拜师的事情告诉了煊儿,并告诉他主子姑姑的画特别漂亮。姥爷已经有段时间没教给煊儿画画了,煊儿又非常喜欢画画。但是他不敢说想和额娘学画,怕姥爷不高兴。当学生的想着抛弃师父是为不仁不义;同时他也有点害怕小额娘。前几年,翼然楼的那些姑娘嬷嬷背地里说小额娘的坏话他还记得。说小额娘怎样对大额娘不好,怎样厉害不讲理,把阿玛都给打了。但是大额娘从来不在背地里说小额娘的坏话,还说煊儿是小额娘生的,要他和小额娘亲近。小额娘不是厉害不讲理,是生病了。就是因为她生病了,才由大额娘照顾。别看煊儿才八岁,从姥爷那里接受的教育全是正统的,怎么也不好意思张口说要和小额娘学画,好像那样做了,就是背叛师门。倒是姥爷想到了煊儿爱画画自己没时间别耽误了他,先生根本不知道外孙这么小,就把事情想那么严重,还和煊儿商量他没时间教给煊儿画画了,让他和小额娘学,煊儿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了姥爷,姥爷慈爱地说:“你能有这样的心很好,你额娘先前也是姥爷的弟子,所以你就不是背叛师门,跟你额娘学吧,她的画艺已经超过了姥爷,她是姥爷的女儿,你跟她学是一样的。以前你额娘生病,现在已经全好了,是个正常的人,对人也很和气,不用怕。姥爷有生意上的事要帮助王爷和你舅舅。”
先生就是想培养煊儿有个一技之长,将来有个傍身的饭碗。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侥幸逃脱,也不至于沦落为乞丐。他才不想让外孙支持哪位皇子争夺龙椅,那种事情就和押宝一样,押对了咋好咋好,站错队了那就是满门抄斩。先生还突发奇想过把煊儿带回河南开封,隐姓埋名,远离朝廷。他已经感觉到太后对王爷的忌惮,很担心。自己年纪大了,死活无所谓,孩子们都还小……
“姥爷,煊儿要是和小额娘学画,她会不会训斥、打骂煊儿?”
“不会的,煊儿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你额娘喜欢你还来不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多顾虑?姥爷送你去。”
就在祖孙两个刚出大门的时候就碰上了来云儿这里歇息的王爷:“下官给王爷请安。”
“先生,再见到本王,拱拱手就行了。都在家里,不用那么繁琐了。”
“是,既然是王爷说了,下官照办就是。”
“你们这爷儿俩是……”
“煊儿想和他额娘学画,又不敢自己去说,这不是,缠着下官给他讲情吗?”
“煊儿你想学画是好事嘛,自己的额娘怕什么呢?你是他儿子,就是训斥你几句也是应该的,这么小,脸皮倒是够薄的。这样吧,先生您也来,咱们一起看看云儿的画。”
“这好吗?云儿是您的女眷……”先生有点犹豫了。
“您想的太多了,她再是本王的女眷,也是您的女儿不是?小的时候您不是也抱过她吗?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来吧。您喜欢山水画,本王是知道的,云儿也在尝试画山水,只不过是把山水和花鸟都结合在一起了。”
“哦?还有这种画法?下官倒是要看看了。”
“以后呢,你就和您的女儿多多交流,云儿在异域的时候,和我们住的那家韩大姐的女儿学了几样新画法,本王虽然不懂得画画,倒也觉得耳目一新。到了,先生先请进。”
“王爷先请。”
来到云儿房间,云儿主仆先给王爷请安、给陈先生请安。”
王爷笑呵呵地说:“本王给你送来一个弟子,一位画友。煊儿,见到先生为何不拜?”
煊儿赶紧跪下,给云儿磕了三个头:“师傅在上,请受弟子跪拜。”
“起来吧、起来吧。你是为师的第四个弟子了。”
“啊?煊儿都排第四啦,前三位师兄是谁?”
“不能叫师兄,大弟子是你舅妈、二弟子是你张姨,三弟子是蕊儿。老爹成了画友,有点惶恐。您是云儿画画的启蒙老师,还是叫您先生吧。”
“叫什么无所谓,爹是来看你新画的画。”
“不好意思啊,云儿班门弄斧了。还请师傅多提意见。”云儿把盖在画好的大画上面的宣纸揭开,下面的画就露了出来。王爷和先生的眼前一亮,一幅“富贵牡丹图”便呈现在眼前。牡丹就是富贵的象征,所以画面以牡丹为主。不知道云儿是怎么画的,一丛鲜活的牡丹带着露水怒放着,先生仔细看那露珠,好像马上就要滚落下来一般的逼真。心说:“这丫头的画艺简直就是一日千里!”牡丹的后面是两只洁白的孔雀,一雄一雌依偎在一起,十分恩爱的样子。还有给牡丹当陪衬的水仙、太湖石和远景的花树,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
“云儿你这牡丹比冷饮店大厅里那张还要有些进益。”
“是吗?多谢爹爹夸奖。希望提出不足。”
“我再仔细看看。”先生很认真地看着女儿的画,心里暖融融的,非常感激王爷。要是云儿每天在柴米油盐当中打滚,哪里会展现这般才华?
“阿玛,煊儿也想看看额娘的画。就是个子小,看到的不太多。”
“阿玛抱着你看。”王爷把煊儿抱了起来,这下煊儿能看到整张的画面了。
“太好看了!”煊儿一脸的惊喜,“煊儿一定好好跟着额娘学。”
“你真的喜欢画画?”
“嗯!”
看了一会儿,先生就想找借口离开:“王爷,下官还要沐浴。”
王爷知道先生在这种场合很拘谨,便温和地笑道:“好吧,先生就回去休息,以后经常和云儿交流。”
“是是,下官告退。”
王爷在云儿这里坐了一会,煊儿就在纳兰的护送下和两个随侍的小太监回前院了。煊儿的真正住处就是福晋对门的东暖阁。
云儿对站在案子跟前的鱼儿水儿说:“不早了,你们歇息去吧,我是担心鱼儿姐姐害喜,不舒服明天就不用来了。”
“没事的、没事的,月份还小,做什么都不碍,奴婢不跑不跳的,您放心就是。”
鱼儿水儿离开之后,云儿给王爷端来茶点。王爷在正位上坐了,笑呵呵地问云儿:“听亮子说给你安了几台缝纫机?”
“是,是几天新样的、比先前安的要复杂一点。云儿是想让鱼儿水儿先学,看她们几天能掌握熟练。”
“这样也好,可以心里有数。咱们这位新任的总管大人很有能力啊,这才接手多长时间,府上就秩序井然了。他是你哥哥,就是到你房里来也不用忌讳什么。”
“云儿到现在还有点象在梦里一样,不大相信那个和云儿在异域一起出去买东西、什么重活都抢着干的田侍卫居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这有什么不能相信的?其实啊,就是从小不在一起,二十几年你父母一直是你一个女儿习惯了。可能亮子也有点别扭着,虽然是你父母的亲骨肉,毕竟是没在一起生活,一下子融入你们的生活也不现实。不过我看着亮子很努力,对你父母很孝顺。尤其是你母亲,对亮子就疼得不行,好像亮子对你父亲有点惧怕。”
“是,他和云儿说了,说老爹学富五车,他却是个武夫。”
“这个顾虑就不应该了,各人的生活经历不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子承父业吧?武夫也可以弄学问嘛,文武全才的人多着呢,比方岳飞、比方周瑜。再说了,亮子掌握的学问也不见得比你父亲的浅。也许,他从小被掉包,就是为了今天这个使命。”
“您说的太对了,这样的情况真的是极少,偏偏给他碰上了。就是觉得他从小就吃苦,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们兄妹两个是同一个父母的嫡亲兄妹,云儿小的时候就是在父母的百般呵护下长大,他那么小就被伯母虐待,本来是有父有母的人,偏偏……”
“别想那么多了,可能这就是他要走的路。好在是离开父母也有人疼、有人教的,没走歪路,不是很好吗?怎么多愁善感的?不早了,安置吧。你沐浴了吗?”
“沐浴过了。云儿把孩子接过来,要不晚上还要吃奶。”
“一起去。”
云儿知道,王爷今天就是来飞云楼过夜的。王爷做事很少让人挑理,他没有在凌娟搬走的当天就过来,那样就会让凌娟很尴尬:“你可搬走了,我已经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