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您会产生疑惑,准备所有的剧目都演完了,您还真是急性子。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您吧,京剧、越剧、黄梅戏、豫剧,还有一个评剧都不是咱们大清的产物,是我岳父、岳母跟着佛家师父云游的时候,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带回来的。那里也是咱们中华民族同一个祖先的后代,文化、服装、语言、文字都和咱们大清有所差别。但是相互之间还可以交流,毕竟是同一个祖先嘛。可以说,那里比咱们大清发达,物产丰富、人的文化水平也高。国土面积和大清差不多少,人口却有十三四亿。”
“啊?十三四亿?那也太多了吧?具体在什么地方呢?”
“在下的岳父说,他们是坐船去的,上船不久就睡了。因为不睡觉也睁不开眼,船行速度太快了。也不知道在船上睡了多长时间,醒了就到了。师父在那里有个很好的朋友,把在下的岳父托付给她就办自己的事去了,就让岳父、岳母还有舅舅几个人在那里等他。他们三个人都是闲不住的人,看人家那里的生活富足,就力所能及地跟人家学了几样技艺,这些个戏剧什么的就是岳母带回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在下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连家乡的戏都不知道吧?很冒昧啊,在下很想跟您学那么几段,不知可否?”
“可以呀,学几个片段好像不是什么问题吧?”
“费用上,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您这么说可就外道了,这些歌曲也不是我们写的,还朝你们要费用?就算了吧。”
“免费?不是吧?就算不是你们也的,也是您的岳母在那里辛苦学回来的,那在下该怎么感谢您呢?”
“是咱们有缘分,不是说‘有缘千里来相见吗?您就不必这样客气了。’”
“真的?赵班主您也太豪爽了吧?”
“这有什么,也不是全部教给你们。你们有兴趣可以学几段,不是问题。不过呢,在下可能明年,内人生产之后,再闯江湖一次。在府上太过享福好像有点要生锈。”
“极好、极好!年轻人正是出去闯荡的时候。如果您的仁义班能定下来南下,我们李渔班就等您到明年一起离开京城,不知是否有所不便?”
“这有什么不便?搭个伴儿也好。但是太具体的日期就不敢定了。内人的母亲,就是在下的岳母了,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肯定是舍不得让她走。”
“您的内人不是先皇封的公主吗?让公主跟您一起闯江湖?别说是公主的身份,就是平民的女子有几个闯江湖的?”
“您说的有道理,但是呢,内人的父亲瑞亲王,现在正在如火如荼地给圣上赚钱,我们也想在外面闯一闯,想有可能给他老人家找到几个货源什么的。”
“这倒是了。原来老朽还以为,煊亲王、赵班主那说不定得是多大的谱儿呢,结果如此平易近人,真没想到。”
“煊亲王自然是天然的富贵,在下却不能跟他相比。从出身上也差了很多。十来岁的时候,家父遭诬陷发配到黑龙江的二十八站牢城服刑,我们母子几千里跟随。后来家父又被抽调到乌苏里江边巡江,我们母子只能回京住在外祖家里,可是不久外祖又被鳌拜冤杀……”
“您可是苏纳海苏尚书的外孙?”
“正是。抄家那天,鳌拜侄子塞本得带着镶黄旗士兵进了尚书府,就跟土匪进了家门一样。在下正在房里练字,听见吵嚷的声音,想开门看看,一伸头就给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给卖到济南府了。没了饭碗只能江湖卖艺了,很有幸碰到一个好心的大叔收留了在下,然后一路南行,碰上了被鳌拜劫持的润玉公主,就是现在的内人。我们救出了公主,就带着她顺马由缰,反正是没家了。到了云南,不长时间就被吴三桂强行带回京城。后来才知道,他把我们仁义班当成他的戏班子送给了皇上!我们是从济南出来的好不好?跟他一个毛的关系都没有,这个人,人品太差。”
“我们也有这种遭遇。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想想也好笑,瞪着眼睛惩霸道。算了不说了。”
“如果李班主有空闲,在下还想请李班主看看我们的评剧《花为媒》。
“评剧?您说是评剧?老朽也是从来没听说过,您能给简单介绍一下吗?”
“我就给李先生简单介绍一下。评剧的特点是以唱工见长,唱词浅显易懂,演唱明白如诉。生活气息浓厚,有亲切的民间味道。形式活泼自由。评剧唱腔有慢板、二六板、垛板和散板等多种板式。”
李班主再一次见识了仁义班的新剧目,好像掉进了艺术大河的滚滚波涛,觉得有些呛水——他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些新的东西了!
这位年轻时就被人誉为奇才的李老先生,觉得自己在梦里都是那些悠扬婉转的唱腔,很多天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仁义班班主赵仁义用一张很精致的请帖请李班主挑选几位班子里的年轻演员,记忆力好、嗓子好、接受能力快的人来仁义班分别学习越剧、黄梅戏、评剧和京剧。
李渔并没有看到过仁义班的京剧表演,顾名思义京剧就是京城的剧目。当然瑞王爷去过的是那个遥远的京城,那就肯定不属于大清了。没有一个国家有两个京城的。也没好意思提起京剧是怎么回事,就带着四名年轻演员去学戏了。
不是冰儿不想把京剧展示给李渔先生,实在是唱京剧最好的是苦妹。苦妹生了孩子和丈夫、公公回济南了。班子里唱京剧的演员都是刚刚培养起来的,是福晋从光碟里学了教给戏剧教习李嬷嬷,李嬷嬷再转教给班子里的年轻演员的。冰儿把情况告诉了李渔,对他说:“非是在下藏私,班子里先前只有一名女孩唱得好,已经成亲生子,跟着丈夫回老家济南去了。这个剧种比其它几种似乎是难了那么一点,还是岳母教给了府上戏班子里的一位教习嬷嬷,演员们也刚刚开始学唱阶段。在下觉得挺好听的,先请您听一段,如果喜欢,就由府上戏班子的人教给您带来的四位师兄、师姐。”
“赵班主能否给在下介绍介绍这个京剧的来龙去脉?”
“可以呀,在岳父他们去过的那个国家里,把京剧当成他们五大戏曲剧种之首,腔调以西皮、二黄为主,用胡琴和锣鼓等伴奏,被视为国粹、戏曲三鼎甲榜首。它的前身是徽剧,原在南方演出,后来,四大徽班陆续进京,他们月来自湖北的汉调艺人合作,同时又接受了昆曲、秦腔的部分剧目、曲调和表演方法,通过不断的交流、融合,最终形成京剧。形成后在那个国家的宫廷内开始快速发展,到后来的繁荣,以致传出国门。”
李渔老先生非常认真地听着冰儿的介绍,觉得这个京剧肯定会更好听。果然冰儿站了起来,对休息室那边拍了几下巴掌。立刻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跑了过来,先行礼然后问冰儿:“额驸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梨花颂》练得怎么样了?”
“回额驸,已经学会了。”
“可以伴奏唱给这位李老先生听吗?这位可是老资格的梨园前辈。”
两个孩子的脸上顿时漾起笑容,很肯定地点头:“嗯!可以的!只是那位琴师他肯……”
“小彤你去请琴师,就说是我让他来的。”
叫小彤的女孩答应一声就跑去叫琴师了。额驸有请,琴师陶师傅恨不能接上两条腿,立马就拎着京胡跑过来了,一边抱拳施礼,一边**着问:“额驸吉祥!不知……”
“听说过江湖上有个李渔戏班吗?这位就是班主李渔李先生。想听听你伴奏的京剧《大唐贵妃》里的《梨花颂》一段,你坐下吧。”
陶师傅对着李渔抱拳一礼,坐下了。
这段《梨花颂》是男女对唱:
杨贵妃: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情也痴,天生丽质难自弃。
贵妃、明皇合唱“长恨一曲千古迷,长恨一曲千古思。”
贵妃:只为你霓裳羽衣窈窕影,只为你,彩衣织就红罗裙,只为你,只为你,轻舞飞扬飘天际。我这里款款一曲诉深情,切莫道佳期如梦难寻觅。
明皇:分明见你飘飘欲仙展彩屏,切莫道云海迢迢星河远,我盼相逢,金风玉露绕祥云……”
一对少男少女边唱边舞,非常投入地表演着。李渔班主已经惊呆了、石化了。他无法猜想瑞王爷和他的福晋是去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度,见识过多少梨园精英,听见过多少京剧唱段。总之,这个京剧把他深深地吸引了,超过了越剧、黄梅戏和评剧!虽然两个孩子还很稚嫩,但是李渔已经感受到了京剧的耐人寻味之处,和醇厚的韵味,以形传神、形神兼备。他们已经达到了精致细腻、处处如戏,在唱腔上给人悠扬婉转,形神兼备。唱词也比其它剧种要文气许多,基本上是文言文了。
小彤和小雷已经唱完半天了,李渔先生才从深思中猛醒,赶紧起劲地鼓掌!冰儿赏了他们每人一小块银子,俩人行了礼,欢天喜地地下去了。李渔感慨地说:“李某短见、李某短见啊。”
冰儿说:“诶,李先生何出此言?”
“唉,想我谪凡六十年来走南闯北,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确切。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
冰儿心里很急,这位先生发开了感慨,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有点陪不起,可是也不好意思就离开。雪儿这几天就要临盆了……
李渔忽然从沉思中猛醒,很是歉意地对冰儿说:“老朽愚钝,耽误额驸的时间了。”
“无妨无妨,在下已经安排好了,您的几位高足是想学文戏还是武戏?”
“这怎么好意思?”
“有兴趣的话,就学上几段,我让李嬷嬷过来教几位。这位李嬷嬷是府上戏班子的教习,之前在宫里的戏班子,算是老戏骨了。”
“那个小彤,你去请李嬷嬷。”
小彤跑步而去,很快请来李嬷嬷。见礼后冰儿把情况说了,把李渔介绍给李嬷嬷。正在这时,煊儿身边的贴身太监梁子公公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地说:“我的额驸您老人家让咱家好找!公主发动了,很快临盆。”
“啊?那个李先生……”
“您快去、快去呀,公主临盆?我的天!”
李嬷嬷却说:“这位先生不必担忧,我们府上有一位接生高手,是从异域那边来的,读了十二年的书呢,是个女的。还能看妇科、儿科。已经来了十来年了,我们府上的女人多,丫鬟成亲、主子们成亲都会生孩子,这位凌先生手下个个产妇平安生产,没有一个出现意外。实在是不好生,凌先生会剖腹产的,就是在产妇肚子上割开一个口子,把孩子拿出来,然后把产妇的肚皮缝上,七八天就长好了。但是以后只能再生一个了。”
“剖腹产”三个字跟一个炸雷似的,响在李渔的头顶。他开始恐怖了,心脏跳得自己都听见了:“咕咚咕咚的”。
多话的李嬷嬷吓坏了,知道是自己吓到了李先生,赶紧叫来了两个演武生的男孩子:“你们看护一下这位先生,我去找……”找谁来着?郑嬷嬷的丈夫姓什么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会功夫李渔先生缓过来了,赶紧告辞:“这位嬷嬷,不好意思啊,今天就不学了吧,在下身子有点不适,先回去了。对不住啊。”
“您是额驸的朋友吧?小彤你赶快去找纳兰总管。”
“不用了,不用了,跟在下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孩子呢。我们出去以后就雇车,很快就到,叨扰了、叨扰了。”
坐在雇来的马车上,李渔有点跟自己生气,怎么这么大的戏瘾?公主要临盆了自己还在那儿跟额驸扯闲篇儿。如果出了什么事,这个
责任怎么负?额驸在工作面前就是一匹马,任骑又任打。公主生孩子他去晚了,肯定会受埋怨,他也会生气,说不定就会开罪自己……唉,自己这是怎么了?连个眼色都不懂?其实哪儿有李渔想的那么严重?就是雪儿要生孩子总不能不叫着冰儿吧?婆婆来不及请,丈夫也不在身边,对雪儿脸面不好看。其实他来能顶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