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二姑娘的话,两个婆子垂着头暗暗撇嘴
。不过是个婢生子罢了,还以为自己是金凤凰呢——于姨娘怀着这位姑娘时,还是个通房,整个陆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下人不知道的。
蔡明芬微微一笑看向陆清莹:“二妹妹莫急,妈妈们怎么说,并不做处置事情的依据。”
陆清莹还不等庆幸,蔡明芬已然转了语气:“除非、除非这丫头还真是个贼,再或者是她做了什么别的坏事!”
“可现如今,这丫头问什么都不说,咱们姑嫂总不能陪她一个奴才在这里耽搁工夫不是?三妹妹,借你的水晶使一使,去帮薄荷搜那小丫头的身,搜的仔细些!”
陆清宁笑着应了,又对水晶扬了扬下巴;水晶得令,几步迈到薄荷身边,两人伸手就要去探小池的怀里与荷包。
“等等!”陆清莹大急,也顾不得与大奶奶之间的脸面了:“大嫂这般处置我不服!水晶那丫头是三妹妹的心腹,若是搜查时动些手脚怎么办?”
“哦?”蔡明芬轻笑:“那依着二妹妹说,又该叫谁搜呢?好,好,我知道了,薄荷是我的人,我为了避嫌,索性连薄荷都不要用了,薄荷你去,喊两个管家娘子来!”
陆清莹本是想趁机驳回水晶,叫小美上前帮着搜身,若有机会用身形挡住别人的目光,搜出那小纸包来藏起来,小池身上没有忌讳的东西,大奶奶和陆三儿又能如何?说不得还得给她赔不是呢……
却不知大奶奶这么狡猾不说,还貌似被她得罪了!陆清莹急得直发抖,嘴唇也变了颜色,嘴角哆哆嗦嗦的。只是说不出话来。
陆清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极是幸灾乐祸。陆清莹以为她不在家,就可以动手脚换掉原来安排进清莹园的仆妇丫头,从此不再受钳制?殊不知换了人后,更容易被坏事呢!
其实过去将清莹园与清雅园乃至几个姨娘的小院都换了人,实则是为了这些人好呢。身边的仆妇丫头都不听话,当主子的自然就少做许多坏事……只可惜,看懂了这原委的人,也只有沁玉姨娘一个聪明人罢了。
半盏茶后,薄荷已经领着两个管事娘子回转了。其中一个便是去给大奶奶报信的那个,还有一个是花木班子上的。本来正带着手下剪枝授粉,手上染得绿油油的,还没来得及洗
。
“这个妈妈是清宁园那个叫稳儿的小丫头她姨母!”陆清莹依旧不服,惹得蔡明芬闻言就是眉头一阵乱跳。
陆清宁轻轻按住蔡明芬的手臂,微笑道:“二姐姐的说辞怎么这么奇怪?这后宅里家生子居多。谁跟谁之间都有亲戚,不是这个是那个的表姨母。便是那个妈妈是另一个妈妈的亲家……若如此前怕狼后怕虎的,这桩事到天黑也审不完了!”
“其实叫这个小丫头自己解开衣裳给大家看看、倒是个好主意,可方才大嫂没来时,你们主仆又齐齐诬赖我,说我要剥了这丫头的衣裳严刑拷打。如今衣裳是扒不得了,二姐姐又横拦竖阻的,敢情干脆放了这丫头才对?”
稳儿那个姨母是个懂事的。闻言立刻躬身笑道:“老奴带着六七个妈妈在附近干活儿呢,既是二姑娘说老奴与清宁园走得近,老奴这便出去,换个清白的妈妈过来如何?”
蔡明芬笑着应了:“辛苦妈妈了。”
陆清莹再无办法,只得忍耐;想到小池那丫头又一直呆呆的垂着头。看都不看她,咬了咬牙暗道。不如弃了这小池算了!
却听得那小池又像之前一样,毫无征兆的又大喊起来:“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啊,奴婢没偷东西,奴婢只是没瞧见三姑娘,三姑娘却说奴婢没规矩,不给她施礼问好,她身边的丫头上来就给奴婢摔了个大跟头!”
三姑娘之前那般狠戾的对她,怎么会因为她乖乖掏出怀里的东西就饶了她,见到东西后只能惩罚的更狠;当家的大奶奶又在这儿呢,绝不会饶了她不是?
二姑娘匆匆赶来,就是要救她的,索性只指望二姑娘吧!若二姑娘也能使出滚刀肉的性子来,撕破脸也要护着她,那东西也许就保住了……
蔡明芬很为难。扒了衣裳搜查显然是不行的,传扬出去太损陆家名声不说,还会叫人说她这个新进门的大奶奶太残暴;搜身又被二姑娘屡屡阻拦,被捉的这丫头这会儿又直指陆清宁……
要知道这里可是花厅外面,听到这高声喊冤的人可不少。知情的,绝不会说三姑娘什么不是,远远听了只言片语的那些呢?
要不然,还是循过去的旧例,将众仆妇召来听审罢
!蔡明芬这般想着,便唤薄荷:“将今日当值的,手头没什么活计的仆妇们都喊来。二姑娘主仆越这么闹,事情越大,想大事化小也是不成了,索性叫人都来瞧瞧,也好都吸取个教训。”
“大表嫂且慢!”包明娟此时也匆匆赶来,还不等走近,就已高声唤道:“妹子听说,二姐姐房里有个小丫头被捉了,说是被当成了小贼……”
“都怪妹子不好,这丫头去我院子里给我送东西,我便差使她替我办些事,想必是被人误会了吧?”
包明娟尚来不及走到蔡明芬身边,已经如同爆豆般说了一大套缘故,眼睛也极其殷切的望着蔡明芬,显然很期待蔡明芬给她个面子——她是客居,大奶奶并不好管她的私事。
蔡明芬犹豫着,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陆清宁不由笑起来:“包家表姑娘好糊涂,揽这个瓷器活背这个黑锅作甚?”
见包明娟不明所以,她又笑道:“若是这小丫头借了给表姑娘办差的名义,实则却做了不该做的事儿,连累的是谁的名声?”
“我也不与表姑娘藏着掖着了,索性实话实说罢,这小丫头身上夹带了东西,已经是证实了的,今儿不管谁拦着,搜身是一定要搜的,若是表姑娘一味想替她扛了,也没所谓。”
“不过我请表姑娘想好了,若是待会儿从这小丫头身上……搜出什么看不得说不得的玩意儿来,可别怪我没将丑话说到前头!”
包明娟立刻失色。垂头琢磨了也就是瞬间,立刻抬头道:“多谢三表姐提醒,方才是我鲁莽了,我只是叫这丫头替我传个话儿,并没叫她替我送什么东西,若她半路做了什么,岂不是害死我了!”
原来陆清莹本是带了小美和另一个叫小倩的丫头一同过来的,知晓发生了什么事后,她立刻给那个小倩使了眼色,小倩便趁乱溜走,去请了包明娟来帮手。
包明娟只从小倩口中得知,小池被陆清宁捉了——小倩、小美还有小池,都是包氏老太太出钱给陆清莹买的,包明娟自然很是信任她们,可她怎么会想到,陆清莹安排小池夹带东西时,小倩根本不知道内情!
如今被陆清宁这么一提醒,包明娟立时恨得牙根儿痒痒,也不跟蔡明芬告辞,跺了跺脚就走了
!
陆清莹啊陆清莹,我屡次三番帮着你的忙,可你用老太太的钱买来丫头,转头便利用上我了!若真是小池身上夹带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我包明娟还能在陆家住下去么!我从此必与你势不两立!
其实陆清莹也委屈。要往外面传递东西,不是包明娟和她一起商量的,说是老太太的主意?如今不过是请她过来拦拦大奶奶和陆三儿,怎么这么难!
大奶奶蔡明芬听过陆清宁的话,又瞧瞧二姑娘的脸色,看看包家表姑娘的背影,一切也都明白了,便笑着继续吩咐薄荷:“方才嘱咐你的事儿,这就去办吧。”
三姑娘一路从禹州赶路回来,没来得及吃午饭不说,也没去见大太太呢;若再这么磨叽下去,大太太那边来了人,岂不是叫人说她大奶奶没本事,一点点小事都搞得一塌糊涂。
陆清宁知道大嫂这是想多找些见证来,以免陆清莹主仆三人成虎。天不亮时离开禹州外祖父家之前,她很没食欲,并没吃几口早饭,这会儿肚子里已经造反了,可还得忍着啊,要不然她陆清宁就成了随便扒丫头衣裳的坏人了!
她自己不在乎是不在乎,可别人呢?太太会觉得不好听不说,被她请来的大奶奶也会觉得办事不力脸上无光。
陆清莹见事情无可挽回了,努力回忆起她亲娘过去教导她的一些事。沉思苦想了片刻,趁着众仆妇们都没到,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来:“小池这丫头既是犯了大错,大嫂只管处置罢,我先告辞了!无论是打是杀,是卖是留,都与我无关,我待会儿自会差人将她的卖身契给大嫂送来。”
奴才是什么东西?能用的时候只管用,不能用的时候便得弃之不留情,怎么能叫一个奴才将主子牵制了!
只是可惜……陆清莹忘了很关键的一点——这话是于姨娘说的不假,可前提是,那个奴才手里没有主子把柄,再或者即便有把柄也已经开不了口……
因此上她这话才说罢,便听得小池一声凄厉的嚎哭:“二姑娘!你好狠的心!一切都是你交代的,东西也是你叫我夹带出去替你私相授受的,如今你却翻脸不认人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