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孙氏忍不住笑了,说道:“还是你这个主意好……我刚刚正想骂这些人呢,真当大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朝颜淡淡道:“大不了取消他们家染布的名额便是。”她之前是太好说话,才让某些人蹭鼻子上脸了。
顾孙氏命莲子将大门锁好,又细心地问起了州府的事情。
朝颜自然是详详细细地叙说了一番,包括她帮吴归远买屋子的事情。当然她不可能会透露自己和孙雯去青楼的事情,只说自己在外头遇到麻烦,幸得她解围,便帮她买下屋子,作为报答。
顾孙氏自然是不喜妓女,但是却对吴归远的孝心很是夸奖,觉得她知恩图报,“既然她有恩于你,那么帮她也是应该的。”
然后又问起她那些银子要怎么处理。
朝颜早就有了腹稿,“直接买下大庄子,田地里的出息,一部分可以自给自足,一部分可以拿去卖。我打算让他们弄稻田养鱼,养出来的鱼一部分可以卖,另一部分干脆拿来开一家专门做鱼的酒楼。”
城里的酒楼客栈也有几家,想要从他们之中脱颖而出也不算容易,朝颜便决定做出特色。鱼火锅、鱼丸、生鱼片、水煮活鱼、碳烤活鱼,就不信不能一炮而红。
朝颜自小在做饭上就没有什么天赋,但她虽然不会做,架不住她会吃,孙雯又会做饭,她时常将食谱告诉孙雯,让她帮忙做美味的食物。
顾孙氏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加上朝颜这两年做的事还真没有失败的,于是也就点头应了下来。
“我也帮你看看合适的庄子。”
朝颜直接道:“我想让李家帮忙找,李家门路更多一些。”以她和李家的关系,李家应该很乐意帮她的。
顾孙氏想想也是如此,又叮嘱她,“你这些钱可得保管好才是。”十万两……这么多钱,谁知道了能不眼红。
然后又夸褚经年人好,特地送他们回来,顾孙氏嗔怪道:“自打我听了州府传来的消息,这一颗心便始终都放不下,担心你们。”
朝颜只能说起州府的一些趣事来哄她开心,顾孙氏果然爱听这些,末了还道:“下回我也同你们一起去好了,听起来州府真是气派。”
朝颜道:“好,到时候奶奶一定得去看看。”
朝颜也是坐了一天的马车,不免有些疲倦,和顾孙氏说完州府的事情,用过晚饭后便早早休息去了。
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还没进堂屋便听到了顾孙氏的笑声和熟悉的嗓音。
朝颜眉毛微微扬起,走进屋果然看到了褚经年和盛非,盛非更是围绕着她奶奶在那边嘴巴很甜地吹捧着:“原来那太后娘娘也十分赞赏的布料便是老夫人您亲自染出来的,老夫人您真是能干,我娘也十分喜欢呢。”
“到时候我回京城也想带上几匹,老夫人您帮我染一下,多少钱都没问题。”
顾孙氏摆摆手,“这可不行,你们两个护送我孙女回来,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哪里需要收你这点银子。”
褚经年凉凉道:“老夫人您就收下吧,不然这人到时候银子也是浪费在青楼中。”
顾孙氏神色带着一丝的不赞同——在她眼中,青楼哪里是好儿郎该去的地方,只是碍于她并非盛非的长辈,不好教导太多。
盛非无奈地看了褚经年一眼,他不就是刚刚在顾家老夫人面前夸她孙女聪慧美貌吗,这人有必要这样抹黑他吗?
褚经年倒是心安理得,他只是实话实话罢了。
朝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在眼中,也只当是这两个损友互相交流感情的特殊方式,她慢步进屋,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褚经年指了指盛非,“他听说那黝紫的布料是你们家弄出来的后,就非要过来瞧瞧。”
朝颜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孙雯上了早饭以后,朝颜用过早膳,便打算去李家,顺便去一趟满春园,将地契交给吴归远。
盛非留下来同顾孙氏说绸缎的事情,褚经年则陪她一起过去,也亏得他一个偏偏贵公子,不坐器宇轩昂的马车,却同她一起坐驴车。
路上,褚经年漫不经心提起:“你若是需要护卫的话,我能帮你找几个知根究底的。我正好有几个下属,打算从军队中退下了,功夫还算不错,做护卫还是够格的。”
朝颜眨了眨眼,说道:“你怎么知道?”
褚经年轻笑一声,他笑起来自带一股魏晋风流,“回来的时候,你同李家下人打听了好些关于护卫的事情。”
朝颜抿了抿唇,平心而论,她其实不太愿意欠褚经年人情。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褚经年不知为何,心中腾起了微妙的不爽,不明白她为何可以找李家帮忙,却总是一副不愿同他有太多瓜葛的模样。他神色淡了下来,说道:“你送的那牙刷以及药方我奶奶十分喜欢,我这也算是还了这份人情。再说,我那几个下属退下以后,我也是需要帮忙安置他们日后的营生,想来你不会亏待他们。”
朝颜听他这样说,便觉得自己再拒绝便有些不知好歹,她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了。”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路无言到李家。
褚经年被李家的人恭恭敬敬迎去了正厅喝茶,朝颜则被领着去找李玉兰。
李玉兰一见到她便打趣了起来,“哟,我们的富婆来了~”
朝颜故意说道:“富婆现在来找你打秋风,你怕不怕?”
李玉兰噗嗤一笑,“有什么好怕的,你若是真打算做那样的善事,我也愿意捐出一千两。”
朝颜没想到她这般干脆,竟是一打照面就捐了一千两,不由惊讶地看着她。
李玉兰说道:“我家管事说了,那位洪夫人拿出来拍卖的首饰,每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我爹可后悔了,说早该在拍卖会之前就同你买下几件的。”
朝颜直接拿出了一个水晶球,说道:“给你,这是给你的添妆礼。”
她前几天运气不错,在商店中刷出了几样小玩意儿,便自己留了下来,拿来送人也是好的。李玉兰同她关系不错,为人热忱又讲义气,朝颜颇为珍惜这个难得的朋友,自然也愿意投桃送李。
这水晶球是犹如天空一样澄澈的湛蓝色,球里是一对q版的新婚夫妻,不仅古色古香,还透着一丝的俏皮欢乐。白色的雪花落在小人儿身上,白色和红色的鲜明对比,让整个画面一下子生动起来。
李玉兰不曾见过所谓的q版人物,但不妨碍她觉得里面的人儿十分可爱,一脸惊喜地捧着这水晶球,发出惊呼声,“这东西怎么塞进这水晶球里的?到底怎么做到的?这人怎么做得这么可爱呢。这真的要送我吗?”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怎么样都没法将目光从这东西上移开,她娘给她准备的那些嫁妆在这水晶球面前都被比了下去。
事实上,朝颜在花了十点功德值买下这水晶球后,便觉得这东西很适合拿来做给李玉兰的添妆礼。
“怎么做出来的我也不懂,可能洪夫人自己便是能工巧匠吧。”
李玉兰说道:“这世上竟有这样的能人。”
她此时那叫一个感动,这样的好东西,若是拿出拍卖场,最少也能拍个七八千两,可是朝颜却眼眨都不眨就送给她了。
朝颜故意逗趣说道:“拿了我的添妆礼,那可得好好帮我办事。”
然后同李玉兰说起买庄子的事情,朝颜打算拿五万两来买庄子,剩余的钱还得留着将来开店和以备不时之需。
李玉兰点头,“五万两也够买一百顷田地的庄子了,单单田地每一年的出息,最少也能够收留个一千人了。”
朝颜说道:“最主要的是庄子的屋子要够多,能住下这么多人。”
她打算庄子弄两千人规格的那种,将来人住不下了,再买个庄子便是。
李玉兰同她打包票:“放心,到时候我一定亲自把关,给你找一个合适的。”
……
朝颜将这事托付给李玉兰是托付对了,李玉兰果然十分上心,像这种一百顷的大庄子并不好找,毕竟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好好的人家哪里会愿意变卖这么多田地。若是让朝颜自己找的话,那压根就没有什么门路,李玉兰则不然,李家作为州府的新贵,日子越发蒸蒸日上,加上又结了一门好亲,大家也愿意给李家面子。
最后李玉兰给朝颜带来了一条消息,州府的大盐商吕家愿意出售一个一百二十顷田地的大庄子,甚至愿意用五万两银子卖给她,唯一的要求便是想要不输给那水晶球的奇珍异宝。毕竟对于吕家而言,他们并不缺所谓的钱财。
这样的东西朝颜手头还真有,就是那种复古式的怀表,而且还有好几个,只是她这回觉得音乐盒已经够惹眼了,便没将怀表拿出来。
她一咬牙,便做下了某个决定。
朝颜直接将包裹中的四个怀表拿了出来,其中最小的一个给吕家。吕家收到后果真十分欢喜,原本要五万两卖给她的庄子,又减成了四万两。
这年头的人计时最多就是用沙漏,像这种精致小巧的怀表一出现,简直让人惊为天人。
剩余的三个怀表,朝颜直接拿给褚经年,“这些是洪夫人留给我的最后几样东西,留在我手中也只会带来麻烦,不如直接进献给陛下。”
只是她的身份没法面见天颜,只能托给了褚经年。
朝颜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终究太简单了,一个谎言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反正最初始的基金已经拿到手,只要好好经营下去,功德值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来。捷径偶尔走走可以,但太过依靠的话,终究不妥,反而会为自己招来祸患。
在还没飘起来之前,她便嗅觉到了不好的味道,立即冷静了下来。
褚经年点头,“好,等我月底返京后,便送到皇宫中。”他调侃道:“你这也算得上是帮我增加一份功劳,若是别人,只怕是求之不得。”
朝颜因为放下了一桩心事而心情愉快,眉目舒展开来,“你不觉得麻烦就好。”
褚经年只是看着面前笑容沉静的少女,她同他过往所见过的女子皆不同。性格坚韧勇敢,聪颖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有他所欣赏的诸多特质。
他嘴角不由勾了勾,“只是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他心中寻思着:下回见面的时候,应该就能将飞刀给她了,毕竟需要的材料都已经到手。他突然有些期待起,她收到礼物时的表情了。
……
朝颜十分庆幸自己将那怀表交给了褚经年。在吕家得了一个以后,也有人上门表示愿意买上几件洪夫人的东西,更有甚者,还想要以势压人,例如木家的管事。
他上门以后,一副这是朝颜的荣幸的样子,“你那种怀表还有吗?我家大人操劳政事,时常忘记时辰,正需要这样一个好东西。若是大人用得好,这也是你的荣幸不是吗?”
这位管事似乎觉得朝颜一个小小的村姑,根本不敢得罪他家大人,毕竟木大人可是一州的守备。
朝颜直接对来人淡淡道:“剩余的全部东西我都已经让人送到京城,进献给陛下。不如木大人去陛下面前诉说一下自己的艰辛,保不齐陛下会看在他一片忠诚上,赏他一个?”
她这话无疑透露了两个信息:其一,她拥有能够将东西上贡到皇家的人脉。其二,若是不出意外,朝颜接下来只怕要在天子面前挂了名头,谁若是因为这事而对付她,只怕要讨不了好。
那原本态度傲慢的管家闻言,脸色不由僵了僵,然后一改先前的做派,态度一下子谦卑了下来,“原来顾姑娘已经将这东西送到了京城,想来也是如此,这样的好东西,也只配皇家拥有。”
所谓的前倨后恭,说的就是这等小人。
朝颜凉凉说道:“你不是给了你家大人是我的荣幸吗?”
管事连忙说道:“小人一时糊涂,还请顾姑娘多多包涵。”他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这位顾姑娘有本事将东西送到宫里,保不齐也有本事将话传上去,万一她添油加醋一把的话,老爷就惨了,而他这个管事到时候肯定会被丢出来当弃子的。
木府的管事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之前因为对方只是一介农女,态度太过倨傲,如今也只能舔着这张老脸低声下气了。
他在这边说话的同时,盛非的声音也飘了进来,“呀,我想了想,又觉得十匹绸缎根本不够分,还是再买二十匹好了。”
声音到,人也跟着到了。
盛非踏进屋内,瞥见屋内的情景,一眼便猜出了原委,勾起一抹十分嘲讽的笑意,“这又是哪个上门要东西的?要我说,你脾气就是太好,谁来了都该打回去,大不了我给你兜着便是。”
好友返回京城,盛非便帮好友看着顾朝颜一点,免得她被欺负,虽然他觉得这丫头不欺负人就很好了,但架不住有一些眼瞎的人。
木家管事也是有眼力的人,从盛非的服侍和佩玉看出他只怕非富即贵,那种世家贵族的气派可不是普通官宦人家能培养出来的,心中不安的情绪不断地往外冒。
没等他开口,朝颜已经淡淡说道:“这位是木大人家的管事,想上门讨要一个怀表。”
盛非问道:“木大人?哪个木大人?大穆姓木的,我也就只认识一个木国公罢了,若不是他家,那估计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物。”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言语之间却表明自己和木国公家颇为熟络的关系,让木家管事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巴掌。他来之前怎么就没好好打听一下顾家的情形。倘若他事先知晓顾朝颜这么有能量,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她不敬啊。
他声音抖了抖,“我、我家大小姐是大皇子的侧妃,不知公子可有耳闻。”
他家大小姐为大皇子诞下了长女,这也是大皇子唯一的子嗣,所以在大皇子面前很有几分的体面。
盛非嗤笑一声,“一个小妾,又不是什么名牌上的人,哪里有被我记住的荣幸。”以为扛出大皇子他就会收敛吗?想得美!他大爷不吃这一套!
盛非继续道:“小妾的娘家还真将自己当做正经亲戚不成?表哥的眼光越来越差了,宠了这么个不知所谓的玩意儿。”
盛非的嘴巴那叫一个毒,说得这管事面色惨白,心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样。倘若老爷知道他连累了大小姐,只怕将他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对方直呼大皇子为表哥,要么就是大皇子的母族,要么就是几位长公主家的子嗣,反正没有一个是他招惹的起的,就连大小姐在他们面前也得缩着脖子做人。
他膝盖一软,直接跪倒了在地上,两只手开始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打得脸颊肿了起来,“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贵人。”
朝颜冷眼旁观,丝毫没有解围的意思。
盛非眯着眼,一派纨绔子弟的风范,“这响声听着不错,比京城中那群芳馆的小曲还好听,继续~”
朝颜差点喷笑出声,她有时候觉得盛非很欠揍,但他的欠揍用在这种时候,便显得十分可爱了。她心中也十分明白,盛非这是在帮她出气呢。
这管事不敢停下,脸肿得都要成为馒头了。
盛非听得爽了,才挥手道:“小爷我听得腻了,停下吧。”
木家管事这才松了口气,不敢再继续停留,“小的还有事情,先同贵人告退了。”
他刚刚在地上跪的也有点久,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有些不稳。
盛非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本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京城第一好少年,盛非是也。”
那管事一个踉跄,差点重新摔在地上。即使他不是京城人,这盛非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寿昌长公主嫡次子,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偏偏天子喜爱外甥活泼的性子,还封赏了他一个东亭侯,可谓是羡煞一干人等。
他只是打几个巴掌就能全身而退,已经算得上是祖先保佑了。
待到这管事连滚带爬离开后,朝颜才笑道:“没想到我今日倒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盛非道:“我原本还以为你会给他说情呢,没想到你倒是直接看着他打到脸肿。”
朝颜说道:“像这起子小人,即使给他说情,他也只当你是畏惧他日后的报复,反而将人轻看了。”
现在这样刚刚好,只怕木家再不敢上门来找事。
盛非赞赏地点头,“没想到你对这些门路倒是很了解。”他眉飞色舞道:“看在我帮了你一场的份上,能帮我预定一下魏大家的作品吗?”
魏大家便是她魏奶奶,自从在拍卖场上成名以后,大家便都这样称呼她。不少人都想同她订做绣品,魏琳的绣品都要预定到明年去了。
朝颜说道:“若是不急的话,今年年底还是可以弄出一件的。”
魏琳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而留了一段时间让朝颜和顾孙氏等人做人情。
盛非大喜往外,“年底的话没问题,到时候我让人画好底图送过来。”
盛非觉得自己这次跟随褚经年来井上下还是十分有好处的,不仅拍卖到几件京城都难买到的好东西,还买了好些绸缎回去。
他还兴致勃勃地去看染布,几天后染好就可以回京城。他在京城的时候,嫌处处有人管,不够自由。等出来的时间久了,又有些怀念京城的繁华了。
朝颜知道他是那种一个人也玩得起来的性子,这人看了一会儿布后,又去拔了一根草逗雪球,而雪球则懒洋洋的,根本不理他。
盛非摸了摸下巴,“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你家这头驴子在鄙视我?”
尤其是那小眼神……仿佛在看傻子一般。
朝颜没说话,但她也是这样觉得的。她家雪球可聪明了,甚至隐隐听得懂人话,也不知道它哪里学来的冷艳高贵的做派,除了顾家的人,越发不爱理人了。
盛非不信邪,越发将草凑到雪球的鼻子下,给它瘙痒。
朝颜看着雪球眼睛闪过的一道光,有种预感盛非要吃亏了。
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朝颜原本就在院子中,便直接去开门,门外的却是吴归远。
吴归远穿着朴素的青色衣服,脸上依旧是看了让人惋惜的暗疮。吴归远是花魁黄莺的女儿,五官长得自是不差,只是这暗疮却直接让她的容貌大打折扣,连夸她清秀都违心。
“我艹!”先是一声的喷嚏,然后是一道粗口响起,声音气急败坏。
朝颜转过头,却看到盛非一脸郁闷地瞪着雪球,脸上还有口水。
朝颜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怕是盛非用草逗弄雪球逗弄过头了,让雪球直接打了喷嚏,喷在了他脸上。
朝颜生怕他气性起来,将雪球给炖了吃,“让你故意用草逗它,它只喷你口水算好了,若是别人,直接用蹄子踢了。”
盛非拿出手绢,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口水,哼了哼,“我倒是宁可它踢我,也不想它用口水给我洗脸。”
不行,他得去洗脸一下,不然感觉脸上都是那个味道。
等洗完脸以后,盛非才看到院子中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姑娘,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在他眼中,朝颜算是朋友,朋友面前出点丑不算什么,但陌生人就不一样了。倘若这姑娘长得如同朝颜一般明眸皓齿,他也就当做是搏美人一笑,偏偏这人生得貌若无盐,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嘲讽他一般,盛非顿时不爽了。
他不爽,嘴巴也就贱了起来,“这是你朋友?长得也太丑了点吧,你要交朋友,也该交像李姑娘那样赏心悦目的姑娘。”
揭人不揭短,朝颜直接拉下脸,“我交朋友看的是人品。”
然后对吴归远说道:“他说话就是这样,你别同他计较。”
吴归远勾唇浅笑,“我自是不会同他计较。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交友本事,我可以理解。”
盛非正想说这人有自知之明,却听到吴归远继续道:“比如像我也不会同像他那样脑子不好的人交朋友。”
朝颜忍不住笑了,吴归远还真的是寸土不让,这一怼,怼得可真不错!她担心两人怼下去没完没了的,直接拉着吴归远去她房间,“去我房间说事吧,你托付我的事情我帮你办好了。”
盛非就算气得跳脚,也不会跑到朝颜房间同人吵架,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丑八怪投来淡淡蔑视的一眼,飘飘然离去。
“咴咴……”雪球忍不住叫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盛非总觉得它是在嘲笑他。他转头痛心疾首对雪球说道:“那丑八怪是外人,你怎么能够偏帮外人呢!亏我刚刚还喂你草吃!”
雪球甩了甩自己的尾巴,不理他。
盛非继续对着它抱怨,一人一驴,在阳光下看上去倒是挺和谐的。
……
吴归远将一本厚厚的稿子取了出来,说道:“这是我上回根据你的意见修改的,你看看如何?”
朝颜认认真真地翻阅了一遍,不得不承认吴归远天生就是吃这一行饭的人,比起初版,情节越发跌宕起伏,其中周老娘和周田光的心理活动更是分析得入木三分,完美刻画了一个想要吃软饭的凤凰男的形象。尤其是结尾周田光推锅给周老娘的嘴脸更是可厌可恨。
其中还穿插着周樱自诩清高却贪得无厌的情节以及周老爹的狡诈冷血。
朝颜对于这个版本十分满意,也有信心一旦推出后,定会大受欢迎,还能让周家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可以,这样写就很好了。”
朝颜继续说道:“对了,我还想再写个故事,就叫做买椟还珠。”她打算让吴归远继续将李月和魏奶奶的事情写下来,也算是报仇一把。
吴归远边听边记下来,又问了好些细节,然后便开始酝酿着要如何进行艺术加工,好让这个故事看起来更加精彩。
等她记录完毕以后,朝颜没忘记将她那地契交给她,说道:“不过咱们两个得找个时间去衙门过户一下。”
吴归远怔了怔,这个即使身处青楼也依旧从容淡定的女子第一次在人前失了态,眼眶微微发红。半晌之后,她平复了情绪,说道:“谢谢。”
“我钱已经攒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我娘她们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将她们赎身是够了的。到时候我们家摆宴席,一定邀请你过来喝杯喜酒。”
朝颜微微一笑,“好,不过我嘴巴有些挑剔,若是宴席做的不好吃,我可是不买账的。”
吴归远噗嗤一笑,“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一番了。”
吴归远处理完正事后,很快就离开了。朝颜知道下次见面,她便再也不是满春园妓女之女。
她出来的时候,盛非还在那边逗弄雪球。朝颜觉得这人的人生宗旨大概就是——生命不止,作死不休吧。
盛非问道:“这丑八怪是哪家的姑娘?”
朝颜没好气说道:“你能好好说话吗?人家有名有姓的,请称呼她为吴姑娘。你打听她做什么?”她不由提起了警惕的想法,盛非说坏心是没有的,但有时候一些恶作剧也让人受不了。
盛非冷哼一声,一派飞扬跋扈的样子,“她不是说我人品不配为朋友吗?那我就非要成为她的朋友,然后再告诉她,我从来没将她当做朋友。”
朝颜无语了一下,盛非还是改名叫盛三岁好了,真的是幼稚到不行。
她懒得搭理他,直接说道:“你高兴就好。”
说真的,她并不认为盛非会成功。吴归远可是在妓院中长大的,察言观色上是一等的好手,就盛非这样的傻白甜,玩的过人家才有鬼呢。
她突然有些怀念起了褚经年,若是他在的话,定能够将他压得死死的。
……
这段时间,观望朝颜家的人也有不少,在木通判的管事脸肿离开顾家,而木家不但没有报复,反而送上了不少赔礼以后,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顿时就歇了这份心。有心人在打听到盛非这个混世魔头的事情以后,更是心有戚戚焉:十分庆幸自己先前没有轻举妄动。
一时之间,大家对顾家更是高看了几分,让朝颜的生活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对此朝颜感到很满意,她对于那些所谓的试探已经十分腻烦了。作为报答,朝颜投桃送李,研究了一下绞缬的印花手法,这年头的夹撷印花方法已经发展得很是不错,只是技艺水平依旧掌握在一些大的染坊手中。绞缬则是在夹撷印花的基础上进行改造,染出来的花样色调柔和,布料层次分明,具有晕渲烂漫、变幻迷离的艺术效果。
若不是朝颜前些天在系统中刷出了一本《华夏古代纺织与印染》,她也没法那么顺顺利利地弄出这种印染的手段。
等她尝试成功以后,做了几匹送给盛非,盛非简直要惊为天人,说道:“要不咱们两个一起合作卖这个布料如何?”
朝颜说道:“我同李家合作的好好的,李家又不曾对不起我,我自然得优先他们家。”
盛非倒是颇为欣赏她这种不忘旧恩的行动。李家只是新晋的皇商,若不是因为太后喜欢他们家的布,他们也没法站稳脚跟,而盛非则是寿昌公主最宠爱的小儿子,手握实权的侯爷,任何人都知道在他和李家之间,应该选择谁。
朝颜却不曾被他的身份给迷惑,保持本心,比那些攀附权贵的人要好得多,因此他被拒绝了,倒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欣赏。
他不由想道:褚经年的眼光果然挺好的。
虽然朝颜拒绝了他,但盛非却有自己的一套法子,很快李家便恭恭敬敬地让人请朝颜过来,同她说了这事。
李家老爷李重询问了朝颜这布料是否要继续同李家合作,朝颜自是点头,她同李家一直合作得很愉快。五淮村也因为李家而发家致富奔小康。
李重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喜悦,“那位盛侯爷打算同我们家合作在京城里开几家店卖这布料。”对李重而言,赚钱倒是其次,能够攀上这位贵人,有了后台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以后他们李家也不怕被人恶意打压。
想到这里,李重顿时觉得朝颜就是那福星,这盛侯爷若不是看在同她的交情份上,哪里会这般好说话。
朝颜怔了怔,不由笑了笑,“这倒是不错的法子,那么利润方面要如何分配?”
李重说道:“盛侯爷出店面和人脉,拿三成的红利,我们家出布料和员工,拿四成,朝颜你们家则拿三成。”
朝颜想了一下,既然在京城中都要开设店铺了,到时候所需要的染布肯定需要不少,顾孙氏几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她直接说道:“给我一成红利,我直接将这种法子告诉你好了。”
她虽然想要赚钱,却不愿劳累到她奶奶。
经过了这半年多的考察,李家的人品还是满入他的眼的。
李重说道:“那么给你一成五的红利,我们家拿五成五。”
他愿意再损失一些银钱好和朝颜处好关系,“黝紫布料,依旧得从你们顾氏一族买。”
朝颜点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将盛非给叫过来,当场就签下了协议。
朝颜回去同她奶奶说了一下这事,顾孙氏说道:“这样咱们家的确得再买些人回来,最少也得十个。”
朝颜说道:“倒也不必,直接从李家买人即可,那些人都做惯了这活,上手也比较快。”
她站起来,捏了捏顾孙氏的肩,“这样的话,奶奶也能好好休息,在家做老封君。”
顾孙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那我正好享清福了。”
朝颜同李老爷一说,李老爷立刻将其中五户下人全家的卖身契都送了过来,一共二十六人,能够上手染布的就有十六人。
朝颜不得不感慨李老爷不愧是老狐狸,做事就是老练。这五户人家的卖身契都送来了,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自然不会有背叛的风险。从今往后,他们便是顾家的员工了。
这些过来的人员没有半点的不乐意,在他们心中,顾家是冉冉升起的新星,背后还有贵人支持,实在是大大的有前途,他们说不得还能混个元老的位置呢,一个个都十分勤快,努力在顾家人面前表现,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是从李家出来而有所谓的傲气。朝颜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待遇比他们原本在李家还多上一成,并且还弄了一个奖励制度,做得好的,奖励越多。这样大方的举动让这六户人家越发觉得自己遇到了好主人,一时之间,倒也相宜。
顾家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口人,原本还算多的房子顿时显得少了,朝颜也只能将新建房子的事情尽快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