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营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低声对着口令。
一条黑影灵巧的避过明哨和暗哨,来到一座帐篷前。
“咕呱,咕呱”黑影蹲在地上,学起了蛙叫。
“谁?”帐内响起了低沉的断喝。
“是我。”黑影低低的回应。
帐篷一掀,黑影闪身进去。四周又归于沉寂。
半晌,有两条黑影偷偷的摸向马厩,干净利落的敲昏了马倌,悄无声息的牵走了两匹马。
值夜士兵依然在尽职的巡逻,谁也没有发现有人在她们眼皮底下来去自如,而且还带走了两匹马。
第二天清晨,王瑀整队操练。却发现陪练的教头失踪了,连带着还有她忠心耿耿,不离左右的夏雨侍卫。
只在地二的帐里发现了一张字条,内容大家谁也不知晓。因为王瑀看过之后,当场就收进了宽大的衣袖。
王瑀脸色铁青,目光扫处,众人噤若寒蝉。
将昨夜巡逻的队正及火长全都召到帐前问话。别说人的动静了,竟是连马的动静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王瑀勃然大怒,将昨夜巡逻的队正及火长全部鞭挞三十。更是责令天一等人,若是地二两人天黑之前还不出现,就当逃兵处置。
有念想的时间通常都会过的很快,虽然大家的目光恨不得把太阳拴住,眨眼间,已是日落西山,新月东升。
王瑀独自一人坐在议事大帐,方圆百米之内连声息都没有。
面前摆着一壶酒,她自斟自饮,独贺芳辰。
一天之内,她借此机会,施雷霆手段,大肆整顿了军中防务。
风陵渡本有两名校尉,昭武校尉杜焕燕为人刚愎自用,极是瞧不起她这等凭关系的外来人员。手下四名旅帅平常对她的命令也是阴奉阳违。本想寻机发作,不料夏雨二人直接给了她一个机会。
今天犯事的就是一旅旅帅手下的队正,她让夙夜暂时接替。并以军队防御体系漏洞百出为由,让冷月建了机动营,从各旅抽调精英,负责军营守卫。
杜焕燕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想到她说抽调精英建机动营时,杜焕燕青红交加的脸色,不由心情大好。
力量,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可靠。
浅斟慢饮,一壶酒很快就见了底。她摇了摇酒壶,自嘲的笑了笑。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前世今生,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和她大醉一场的人。这样的人性,已可称孤道寡。
想起地二的留书,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那样漂亮的一双眼睛,就像最纯净的水晶,真的是无尘无垢,无欲无求。
只是不知,若是染上情爱,这双眼会不会还如此通透。
纵使有心理准备,当王瑀走进自己的营帐时,还是一愣。
她简单布置的行军帐已经满是深深浅浅的红,甚至书桌之上还摆了汝窑的美人耸肩瓶,一束石榴红灼灼夺目。红烛高照,异香扑鼻,简直就像是成亲时的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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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红色幔帐深处真的有一个粉雕玉琢的新夫郎。
紫檀书桌之上,醒目的放着一张洒金花笺。王瑀拿起来一看,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草书
“恭贺主子十八岁芳辰华诞,特送无暇玉美人一尊。
地二夏雨敬上”
王瑀放下书柬,走到床边。凝视了一眼云烟缭绕的兽头香炉。倒了一杯茶,泼在了里面。
还真是怕她不会兽性大发,连媚香都用上了。
床上的人似在熟睡。与初见时几乎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金环束发,依旧是暗花白衣。
乌黑的青丝蜿蜒了一床,长长的睫毛会不安的颤动,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
这的确是钟灵神秀的一个人,即使只是端详着睡颜,也会让人感到无邪与平静。
王瑀坐在床前的太师椅上,单手支颔,目光仔仔细细的将人从头看到脚。
眸中神色数次变换,终于起身长袖一挥,拂灭了红烛。
距离大帐十米远处,匍匐着数个人影。
“熄了熄了!”夏雨忍不住激动,使劲的摇着身边人的胳膊。上天保佑,主子享受完这顿大餐之后,不会再对她特意“照顾”。
冷月一把拍掉她的手,“噤声。”
一群人重又趴回地上,伸长了耳朵,仔细倾听。
夜,静悄悄的。只有草丛中小虫的低鸣。
“怎么什么声音也没有?”地二低声哼哼,“难道你家小姐喜欢办事也闭着嘴?”
中军大帐潜伏了一天,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掳了人,又快马奔了回来。连墙角都听不到,地二心里极度郁闷。
一只拳头虎虎生风的冲她挥了过来,还在乱嚼舌根!若不是当初她的误导,她能至于每天这么辛苦吗?
地二一低头,反手擒住来人的手腕,两人就在地上开始无声的扭打。
旁边人皱起了眉毛,纷纷向四周潜伏。
天一暴起两脚,精准的踢在了地二和夏雨的屁股上。“想找死不要牵连大伙儿,有本事到都尉帐营去打。”
两人仰面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
夏雨突发奇想,嗫嚅说道:“她们两个……不会什么都没做吧。”
地二一阵沉默,兀得一个拳头又挥了过去。
你丫的,半夜三更摸到老娘房间,痛哭流涕。老娘才勉为其难跟你做了一回强盗的勾当。如果还要天天配合那帮软脚虾训练,还不如今天就直接当了逃兵。
慕容晓只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醒时只觉通体舒畅,不觉伸了一个懒腰。
嗯?睡意朦胧的大眼忽然对上了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略显呆滞的往四周一瞅——“啊!”猛的抱着被坐起身来。
怔怔的望着坐在桌旁优雅喝茶的少女,“恩人?”
又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摆设,虽然涂红挂绿,但墙上的地图,桌上的沙盘都显示着这是一处营房。
慕容晓清亮的大眼充满了狐疑,试探着问王瑀,“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声音依然圆润柔和,最后一个字慢慢拖长,又轻快的打了个卷。
王瑀一袭天香色暗纹蜀锦长袍,阳光下银织海棠花纹熠熠生辉。应是刚刚梳洗过,很是神清气爽。
听了慕容晓的问题,王瑀眼底慢慢浮出笑意。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这个问题,要让我的下属回答你。”扬手一弹指,“进来吧。”
地二和夏雨应声而进。
两人一看慕容晓衣衫完好,心中齐齐暗道“坏了”。
王瑀悠然喝茶,淡淡吩咐道:“慕容公子想知道他为何身处这里,你们两个给公子一个满意的解释。如果公子能原谅你们,我就不再追究。如若不能,”王瑀眸中精光一闪,“私自离营,不尊军令。我既然约束不了你们,就请你们还是回神威军吧。”
地二夏雨面面相觑,
夏雨终是不敌地二凶狠的眼神,上前一步,扑通就跪。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啪啪,左右开弓,给自己了两个大嘴巴。
旁边的地二看的眼珠都快突出来了,想想王瑀不寒而栗的笑容,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慕容晓见状一急,,连忙从床上下来,“你快起来,有什么事好好说。”一双明眸蕴含着恳求,只瞅向王瑀。
王瑀扫了夏雨一眼,对慕容晓说:“公子莫急,先听她把话说完。如果你还要宽恕她,也为时不晚。”
慕容晓半蹲下来,一双眼睛平视着夏雨,“你说吧。”
被他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一瞅,夏雨的心跳瞬时慢了半拍。她把心一横,“慕容公子天人仙姿,我家小姐自雾隐山一别后,日夜挂怀。因此,我二人就夜探帅营,使了一点安息香……”声音越说越小,不仅因为面前的慕容晓玉面通红,眼神越来越冷,还因为“咔嚓”一声,王瑀手中的茶杯已经化成了粉末。
地二一看情势不对,大声接到:“冒妨公子玉颜,是我姐妹不对。但也只是想把公子请来,一解我家小姐相思之苦,并无其他意思。”
慕容晓腾得站起来,眼中火光闪闪,明艳动人。手指顺势指过花烛,幔帐……“难道这不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吗?还是你家小姐本来就喜欢把军营布置成喜房/”
“呃……这个,”地二一时词穷,“那最终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
慕容晓又羞又怒,平静的心境前所未有的被打破。只觉得这事又荒谬又可气。
江湖之上,有不少人垂涎他的美色,但从未有人卑劣如斯。就连花无伤当初也是光明正大的追求。就是后来掳他上山,也从未掩饰过她的意图。
看着地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还有一个事不关己的冷漠王瑀,慕容晓心内的火腾腾就上来了。
这是什么世道,强抢民男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