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门口,冷岫烟猝然转身,遥向不知摘星抱拳:“未免帝君发难,毒蛮儿必擒来给帝君一个交代。在下与尊者先行拿人,姑娘暂交楼主照看,谢过。”
“好说。”虽可惜毒蛮儿一身修为,但谁教他惹了不该惹的人,不然还真想收于他楼下。
待房间只剩不知摘星一人,床里的人呼吸也渐渐有了起色。
“醒了,就起来罢。”不知摘星意有所指看了床里的人一眼,倒好两杯茶水,等着。
如他所说,东方透睁开了眼,并没有起身,只是看向他,很是平静的开口:“你知道毒蛮儿没打算离开逍遥。”
不知摘星一笑,答非所问:“这三天里发生了一些必然该发生的事。”端着茶水走到床边,又道:“本主随便安排了个人顶替毒蛮儿这个真凶,给了雾华城一个交代。顺便做主在城主府送来的银钱里取了一百两金让人送去城东死者家里。”
“你递出了橄榄枝,可人家未必接。”东方透苍白了脸嗤笑一声,微扬的眉尾似是看不知摘星的笑话,又似早就知道。
不知摘星肩头微耸,笑得手中的茶水晃出圈圈水纹:“所以…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
“拦下一时拦不住他们第二次,而且…冷岫烟没那么不堪。”看着帐顶,东方透在想,如果逍遥城的事情落幕之后,她该干什么?
“看来你睡着这三天也没闲着。”不知摘星调侃。
东方透轻笑:“是啊,一些想不透的事睡了一觉慢慢就通透了。”这话里,还有话。
不知摘星沉默,等她接下来的话。
“不知惑说他过得很好,只是一个人的日子久了有些乏味。”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想着,在梦里见到不知惑的机会不多,看能不能帮他什么。
不知摘星身心一震,下一瞬未免将茶杯捏碎当即放在一边,笑开:“你想说什么?”
“你隐藏的很好。”侧脸看着抿唇不语的人,又道:“你们都是逍遥城的人,我是近日才觉得奇怪留了个心眼知道的。”
“还有呢。”不知摘星失神的点头,似笑非笑颓然原地打转。
“你一直看着唯一的哥哥喜欢上了一个突然出现并且不该喜欢的人,你也不希望唯一的亲人这么自我欺骗下去,可你什么也做了不了。”
不知摘星突然发狂似的冲到床边,俯身将东方透圈在身下,隐忍着他忍了二十年的痛苦,冷笑:“你很自以为是?”
“我刚开始不懂不知惑为什么这么喜欢那个女子,喜欢到女子死了,他也跟着毁了肉身宁愿永不超生活在那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里。”
“说说看。”不知摘星深呼吸,收敛了一点刚才喷涌而出的怒意,坐起身,却没离开床边,“我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东方透无声摇头:“我不是他们。”随即将手搭在眼睛上让人看不出情绪,用极清楚极缓慢的语气,缓缓开口:“不知惑与凤兮公主的差别在于一个明知得不到,却还是义无返顾,一个是得到了,却无法圆满。”
“什么意思?”她这是再跟他绕圈子?不知摘星皱眉。
“你没有喜欢的人,你当然不知道他们乐在其中。”这个时候,眼前明明黑蒙蒙一片却突然浮现东方吟的样子,一个人,两种截然相反的神情。
“你还是没说到重点!”这一刻,有种被东方透三言两语排斥在外的无用功感,他绝不承认这二十年来自己所认定的事情被这一刻给击垮。
“不知惑自愿毁去肉身,为的不过是祭奠永远不想抹去的回忆。”将手压在眼睛上的手放下来,有那么一刻的晕眩,缓了缓神又道:“而你将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否认你哥哥曾经做的一切!”
看着东方透倏然向他看过来的视线,不知摘星有那么一刻以为自己暴露了杀意,他分明在她眼里清楚的看到自己想要杀了她!
只要有东方透这个人的存在,那就无时不刻在提醒着他,唯一的亲哥哥是因为谁而抛弃了他……
“其实我之所以疑惑你们的关系,只是因为一点。”在不知摘星追问的神色里,东方透笑说:“固执。你们都是一样的固执,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转弯和迂回,认定了绝不改变。”
殊不知,这种固执,在别人看来是那么不切实际那么傻…那么为所欲为……
半晌,不知摘星慢慢平定下来恍惚摇头说了这么一句:“错了。”
东方透轻应一声,点头:“我知道。”
“你又知道。”似问似自语般的,不知摘星终于抬眼看她,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那就你来说。”
“你要杀我有很多机会,可是你没有。你潜意识里知道你哥哥并没有错他们都没错,而你没有立场为你哥哥做什么,更不愿意面对这种独你一人尴尬的境地。”她隐约猜到不知摘星为什么在最后还是没动手,在白非吟,龙遗他们全都不在她身边的时候。
“错了。”
这一回,换东方透静静听不知摘星说以前的过往。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不该怂恿哥哥陪我一起上逍遥城,那样就不会有后面苏荏苒突然从天而降落在哥哥怀里,也就更不会遇到独自上山寻求仙道的江湖浪子花自笑,更不会在苏荏苒转身就奔向花自笑的时候,独留哥哥一人黯然神伤……”
“因为你不想离开逍遥城,而不知惑最终成全苏荏苒的选择,或许,或多或少因为你所以选择留在逍遥。”
不知惑的退让不是爱得不够深,或许只是在看到苏荏苒和花自笑一起时,隐约知道自己一时的迟疑注定他一世的不够资格。
不知摘星苦笑:“什么都知道的你,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面对仍旧看不清的东方透,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坚持只是为了现在找的借口。
“总比什么都蒙在鼓里要好。”她想说,她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如果你说服不了我,我还是会杀了你!”随着杀意渐渐沉淀,不知摘星压抑的怒意被一掌拍碎的桌子代替。
“杀了我你就能平衡了?”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个一向神秘的不知摘星心胸这么狭隘呢?
“你呢?”不知摘星似是放开了,又似追问。
“什么?”不知摘星跳跃性的问题,让东方透还在嗟叹前辈们的错过与过错的时候有些接不上茬儿。
“东方吟,白非吟,面对同一个人不同的人格,你有当如何选择?”不知摘星从怀里拿出传信珠,盈亮的珠子在他手上,看着就是一幕养眼的画面。
只是当事人太过较真,不懂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