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在马车的车厢上,有节奏地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莫颜坐在窗边,打了一个呵欠。
车窗被开了一个小缝隙,雨水瞬间挤入车内,飞溅到莫颜的袖口上,发出阵阵寒意,莫颜一个激灵,立刻打起精神。
离开京都已经两天,运送物资的队伍过了西山大营,一路向北。这两天一直下雨,让将士们苦不堪言,众人不敢马虎,马车上还有棉衣棉裤,若是淋了雨,恐怕就不好穿了。
冷风一过,枯黄的树叶被吹落在雨水里,小路上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为了不加重车马的负担,一行人又转移上了相对平坦的官道。
万俟玉翎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张地图,垂眸凝思,二人一直沉默,却毫无生疏感,相处得很是默契。
离京那天,娘吕氏不停地嘱咐,生活上的小事唠叨个遍,而一向抠门的爹爹,偷偷塞给莫颜两张银票,不停地挤眉弄眼,意思是他的私房,千万别告诉娘亲吕氏。
大哥莫轻风最是积极,带了一个上锁的小匣子,托莫颜带给陈英,里面有书信和他准备的小礼物。
吕蓉的事情还没解决,大舅娘姜氏咬着不松口,和大舅舅吕志商议,吕志直言“胡闹”,勃然大怒,决定早日斩断吕蓉的念想,提前离京到西南去,因为此,等莫颜离开之时,表姐吕蓉已经迅速地清瘦下去,脸色蜡黄,再没了曾经的神采飞扬。
那天季宝珠来送行,吕蓉勉强拖着病体送到城门,季宝珠见她面色不好,很是忧心,关心了几句,吕蓉的眼泪就下来了。
莫颜坐在马车里,心中不是滋味,她想,人身上若没有枷锁,不被束缚,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多好,可是,高门大户的官家嫡女,在享受奢华生活的同时,也像那笼中鸟,走一条已经被安排好,毫无悬念的人生。
嫁人,产子,给丈夫纳妾,斗小妾,做当家主母管理府上事务,等熬出了头,教子,望子成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莫颜不想这样,好在爹娘是开明的人,何况她现在已经被赐婚,对方是大越南平王,未来的路根本无法预测,鲜花着锦却也凶险无比。
那天,刚出御史府的大门,迎来一大队的御林军,莫颜以为她自己很有面子,这群人是来送行的,结果御林军在隔壁田家停下,气势汹汹,很快,田家上下哭喊震天。
莫中臣的脸色铁青,和御林军的头目打听,对方见他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特地卖个好,田大人犯了事,他们奉命来抄家,男人全部斩首,女人被充军,有点姿色的做军妓,一些老妇就做粗使活计。
莫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田家门口看门的老伯,不过是想要进去通报,就被御林军抹了脖子,鲜红的血溅到朱红色的大门上,提亮了颜色,却多了一抹悲凉之感。
“还在想田家之事?”
万俟玉翎在地图上用朱砂笔画了几处山匪横行之地,朝中的物资运送到北地也不会那么平顺,相信有心人得到消息和众人的路线,会趁火打劫。
“恩,山雨欲来风满楼,田大人和我爹爹关系还不错,而且又是在清水衙门,能犯什么事?”
莫颜情绪低落,兔死狐悲,两府是邻居,虽然平日没什么来往,倒也和睦,前几天她在房顶偷窥,还在嘲笑田大少爷精力旺盛,一晚上不停地叫水,这才没几天,就发生如此变故。
男子斩首,女子充军,没比株连九族强多少,田府已经血流成河,莫中臣和吕氏极其不忍,关闭府上大门谢客。
万俟玉翎摇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田大人是于太后和皇上博弈的炮灰,大越风起,留在京都必然要受到波及,现在文武百官,人人自危。
“这么说,我爹爹也危险了?”
莫颜放下茶杯,眼中闪着水光,爹娘在送她离京之时,虽然不舍,眼里却带着一抹轻松,她当时还以为爹娘放心她跟在万俟玉翎身边,乐见其成,现在才思量过来,其中必然有隐情。
“别怕,莫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恐怕现在正在府上收拾东西呢。”
莫颜的眸子中泪光点点,更加清透明亮,小嘴紧紧地抿着,眼中写满了担忧,万俟玉翎很是不忍,决定实话实说。
在离京之前,他已经找莫中臣商议过,北地开战,朝中更加风雨飘摇,太后和皇上夺权大战正式来开帷幕,还不一定有多少官员受到牵连,不管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都势必会来个大清洗。
莫中臣作为左都御史,没少得罪人,关键时刻万一万俟御风抵挡不住,御史府肯定遭殃,所以二人私底下做出部署,远离京都是非之地。
“爹爹要离京?和咱们一同前往北地?”
莫颜用手顺了顺胸前,脑中不停地翻转,作为正二品大员,出行必须得到皇上的许可,而爹爹刚在湖州回京不久,去北地的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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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我爹爹是不是想了个法子得罪皇上,被发配到偏远地方劳动改造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莫颜相当淡定,若是在从前,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工,不是个好兆头,如今是明哲保身,最好的去处。
万俟玉翎很惊讶,朝中的事情相对复杂,他怕莫颜担忧,一直隐瞒着,没想到她竟然如此通透聪慧,猜了个正着。
此刻,京都也在下着哗哗的大雨,莫中臣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书房门口,盯着那几块假山发呆。
冷风吹过,大雨倾斜,虽是打着伞,莫中臣的衣衫已湿了半边,他打了个寒颤,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地面上已经被大雨浇出几个浅坑,雨水打在凹地,形成一圈圈的水波,上面浮着几块枯黄的树叶,在萧瑟的秋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空气中传来阵阵的腥气,不晓得是泥土的味道,还是隔壁田家的血腥味。就在两天前,田府一百多男丁,皆被御林军在府上斩首,无一人逃脱。
御史府的下人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如惊弓之鸟,京都百官成了缩头乌龟,生怕火烧到自己头上,原本热闹的朱雀南街,奢华的店铺,变得门可罗雀。
“老爷,行李都收拾好了,库房之物,一部分送到咱们府上在京都的田庄,是我娘家的私产,还有一部分打包带走。”
不知何时,吕氏已经站在莫中臣身后,嫁人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说不怕是假的。
“夫人,府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就是这座王爷送颜颜的金山银山和珠宝山,为夫很是舍不得,偏生这宝贝就是抠不下来。”
莫中臣顿足捶胸,一脸心痛之色,连续两夜没睡好,就因为这些镶嵌的宝石带不走,他不禁暗自埋怨万俟玉翎,玩什么风雅,不如就送点实在的金银财宝,到时候装车,哪里都能带着。
吕氏脚下一滑,差点栽倒,本以为这次老爷被发配到大西北劳动改造,会有那么点伤感,谁知道还在惦记府上的假山,这心到底多大!
田府被抄家,成为京都一大禁忌,早朝之时,文武百官揣着明白当糊涂,绝口不提此事。莫中臣却撕破了这层纸,上书申饬御林军滥杀无辜。
都是皇上或者太后的意思,怎么是滥杀?百官见有机会,很是讽刺莫中臣一番,结果皇上大怒,当即决定让御史府一众人到西北劳动改造一年,看表现再决定是否召回。
万俟御风暗地里斥责莫中臣不懂事,性子好比一颗铜扁豆,蒸不熟炒不烂,众目睽睽之下就敢质疑皇命,他正在和太后对峙,不可能太偏心,只得顺应民意,把莫中臣发配西北,但是却顶住压力,保留莫中臣二品大员的官位。
“京都,咱们早晚还会回来,到时候再把假山搬走吧。”
隔壁田府一百多人死在府上,血流成河,夜晚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可府上已经贴上了封条,并没有人。
这种地方太晦气,即便是御史府在京都靠近内城的地方,寸土寸金,莫中臣也不想继续住下去,能在此刻离京,简直是最好不过了。
莫中臣作为京都第二个倒霉之人,百官们很庆幸,只有陈国公府上来人探望,准备了很多路上所需之物,陈英娘还特地上门宽慰吕氏,无论将来如何,两府的亲事不会有任何改变。
“老爷,咱们还要派人给王爷送信,从北地到西北也就十来天的路程,到时候让颜颜直接去西北。”
吕氏盘算着,京都呆不下去了,铺子暂时先托付给几个掌柜管理,家中的产业主要都是田庄,就算京都有大变数,也牵连不到庄户人家,还是很安全的。
御史府下人一共也就不到三十人,墨梨和几个丫鬟被打发出嫁,吕氏送了厚厚的嫁妆,剩下二十多人随着一同到北地,京都的御史府大门上锁。
“恩,说不定王爷现在就知晓了。”
莫中臣点头同意,家人全部离开,莫轻风把藏书分别装在箱子里,书房下面的地道通风而不潮湿,保存书本没问题,也就是一年时间,自家早晚也要回来。
这个结果,是莫中臣有心算计的,还好皇上念旧情,不然撸下二品官位,他真是哭都找不到坟头。
莫颜收到爹娘的来信,已经到了五天之后,他们一行人停留在一个叫做聊城的地方。
这里属于北方,早晚寒凉,有那怕冻的老爷和小娃,早早地穿上了棉袄,一路上遇见不少游走在街道上卖货的姑娘小媳妇,也不怕生,见到有车队过来,赶忙推销自家的吃食。
“其实还是民间的美食多,这千层的油饼滋味不错。”
车马停下做补给,莫颜打开车窗,看到一个老妇人提着沉重的篮子在街边叫卖,手上都是斑驳的口子。
这年头,百姓讨生活不容易,大酒楼都是有钱人家才开得起,不如照顾百姓们的生意,刚好她想吃油饼,便多买了一些。
后面跟着蝴蝶班的二十辆马车,老妇人没想到生意这么顺利,拿到银角子的时候激动得两眼含泪,家里用全部的积蓄买了白面和油,烙饼子,就是为了给生产虚弱的儿媳买补药,她偷偷出门,还在担心卖不出去,饼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光吃饼怎么行?我让李德叫了几个小菜,别噎着。”
万俟玉翎摇摇头,倒了一杯山楂水给莫颜,一路都在马车,吃多了也无法运动,很容易积食。
“王爷,就算您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我的食量。”
不过是一张油饼,只够塞牙缝的,等买来热乎乎的小菜,她还是要吃的。
趁着这个空档,莫颜拆开娘的信,爹爹那封,她已经看过,大概有八百字都在感慨府中的假山上的宝石,根本说不到重点。
“王爷,您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
到西北劳动改造,虽然地方贫瘠,但爹爹是朝中大员,想必会被特殊照顾,就是意思意思。
吕氏在信中让莫颜安心,家中人全部上路,跟着皇上派的人出发,私下里,王府的冯管事派了护卫装扮成镖师队伍随行,保证安全。
“恩,京都不安稳,与其担惊受怕,不如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在西北,万俟玉翎已经提前派人购置了一座小三进的宅子,和御史府大小差不多,家具,一些摆件,被褥等都已经置备着,就等着莫家人落脚。
莫颜感叹万俟玉翎心细,他能对自家人上心,不管出于哪点考虑,都值得感激。
聊城是通往北地的枢纽,房屋的建造风格更趋向于大气,这里民风开放,在大街上时常能听见女子开怀大笑声,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蒙面纱带帷帽就可以带着丫鬟出门,出行自由,偶尔遇见轻浮的登徒子,还会骂上几句,很是爽利。
从出发到现在,一共行了七天,有三天都在下雨,原本停下来休整一天,被缩减成半日,下晌车队还得出城,晚上又要露宿荒野。
莫颜在马车上坐了七天,赶忙下车透气,带着墨香和墨冰忙里偷闲,在聊城的主街上闲逛。
北地的百姓们冬日吃不到绿色的蔬菜,这个时候也没暖棚,在街道上总有一辆辆摞着大白菜的牛车驴车,赶车人大声吆喝。
百姓们一个冬天,就靠着萝卜白菜和晾晒的蔬菜干度日,马虎不得,每家每户都是几百斤那么买。
每年的霜降之前,正是大白菜出产的时候,一颗足足有十多斤,看着翠绿的叶子,很是喜人,连莫颜都忍不住买了几颗,留着在路上露宿的时候,白菜炖五花肉吃。
朝中将士们有补给,而蝴蝶班却什么都没有,胡班主受到启发,一路上添置不少吃食,小炉子等物,就算露宿,戏班子成员们也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主仆三人闲逛,看到前面有一家绣庄,莫颜正巧缺几样颜色的绣线,带着丫鬟们前往。
前几天,莫颜把打好的剑穗送给万俟玉翎,他虽然没说什么,直接绑在剑上,并且挂在马车中,整日那么看着。
莫颜觉得万俟玉翎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真的容易满足,小小的剑穗,就能当做宝贝,她这个未婚妻义不容辞,必须时刻关心他的生活起居。
于是,每日,莫颜都有很多问题,诸如,“王爷,您吃饱了没有?洗漱了没?”
万俟玉翎不明所以,不厌其烦,耐心解答,心中却欢喜着,这是从不曾有过的,所有人都当他不食人间烟火,似乎少吃一顿饭也不会有什么,只有莫颜一人会关心他的一切。
下晌刚上路,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京都到聊城一共行了七日,阴测测的一直不曾放晴。
就算马车内再洁净,这些天也弥漫一股阴湿的潮气,莫颜已经盥洗室换了一套家常穿着棉布衣裙,不自在地扭动。
“怎么了?”
万俟玉翎不得不在棋盘上分散注意力,从刚才上马车之后,莫颜就一直保持纠结的神态。
“王爷,都是我下马车,带了点水汽。”
在潮湿的环境很不舒适,好像坐垫的软软的狐狸皮里都挤出水来一般,从脚底板散发着寒意。
“无妨,燃上小火炉,一会儿就干燥了。”
马车内只有二人,万俟玉翎亲自动手,把红泥火炉里放上几块上好的银霜炭,又在上面加了一个细嘴铜壶烧热水。
这些活计,在行军打仗都是做惯了的,万俟玉翎动作流畅,忙完后,抬起手,拉着莫颜到马车的另一侧,二人相邻而坐。
最近几天晚上,莫颜都会回到自己的马车上,但是她很不放心,上次在南平王府,他寒毒发作的情形,让她始终有一丝阴影。
没有解药,没有有效的药物控制,寒毒越发加重,坐在他身边,莫颜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她只好更靠近万俟玉翎,用手挽在他的手臂上,这样肉体接触,会温暖一些。
万俟玉翎身形一顿,紧紧地盯着手中白色的棋子,黑色的双眸看不到一点情绪,好像置身事外,透过棋子可以看见世间的一切,沧桑巨变,沧海桑田。
内心划过一道暖流,万俟玉翎抬起左手,摸了摸莫颜的头,眼神从清冷变得越发柔和,二人没有说话,依偎着,时间也跟着静默下来。
接到爹娘的来信,得知已经彻底摆脱京都的浑水,莫颜内心平静,很快,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万俟玉翎把莫颜的头轻柔地放在他的腿上,又亲手为她盖上丝被,正襟危坐,生怕细微的动作会吵醒她。
——
京都,永平侯府。
永平侯坐在正院的偏厅,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回正院。前几天募捐,大吕氏做了贤内助,又是诗会又是茶会,为了召集富贵人家的夫人,出了不少力,他为此得到皇上的嘉奖,看大吕氏顺眼了一些。
“夫人,皇上亲口提及若雪的亲事,咱们也不好总是拖着,但是袁家到现在也没动静,我拿不准袁家的想法。”
永平侯用了一杯茶水,旁边的服侍的丫鬟是大吕氏做了大清洗之后采买而来,身材丰腴,长相明艳,和一阵风就能被吹倒的小吴氏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都说各花入各眼,但是男子口味变换得快,于是大吕氏就让这个丫鬟来表现,已经许诺,只要得了永平侯宠幸,立刻提拔做姨娘。
永平侯府在小吴氏管家之时,后院被遣散了个差不多,有子嗣的姨娘们到家庙礼佛,无子全部撵出府,这些娇滴滴的姨娘们闹得凶猛,当街拦永平侯的快马,还有人被马蹄子踩死。
不得不说,男子一旦过了火热的劲头,变得冷心冷情,永平侯和小吴氏整日腻在一起,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残花败柳,看都不曾看一眼。
大吕氏回府之后,面对空空的后院,颇为不习惯,以前无聊,还能摆摆正室的架子,让小妾到身前立规矩,磋磨一番,见这些人含泪忍着,她心中就有一种快感。
如今,府上空荡荡的,身边只有丫鬟婆子,大吕氏内心得不到满足,她托人买了两个调教不错的漂亮丫鬟,起名春花秋月,眼前,春花正在不停地挺着鼓胀的胸脯,对着永平侯抛媚眼。
“老爷,京都这水太深,谁知道下一个倒霉的是谁,袁家手握兵权,最怕拥兵自重,若是引发皇上的忌讳……”
大吕氏叹息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袁家和于太后走得很近,明显已经投靠了太后,太后身后有于家坐镇不假,但是北地已经开战,正乱着,于家根本脱不开身,所以皇上即便知晓内忧外患,仍旧趁机夺权。
万一袁家被清算,永平侯府马上跟着倒霉,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所以,这门亲暂时不能结,皇上提出,有可能不是催促,而是试探。
大吕氏提醒之后,永平侯一身冷汗,是了,皇上提起来,就是试探夏家到底是不是太后一派,目前他想明哲保身,先观望一下形势再看。
春花不停地抛媚眼,可惜永平侯心中有事,根本没看见。才几天的时间,京都有好几个官家倒霉,还有勋贵人家,夺爵抄家。
忠勇伯孙家已经倒台了,永平侯现在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轮到他。
永平侯和夏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时候更要好好约束自己,府中大门紧闭,族中子弟都被拘着,夏家族长曾经提出,世子夏明轩小妾柳叶的腹中胎儿最好寻个由头处理了。
“婚事未定,嫡子未生,怎么可能让庶子出来?让人怎么看咱们永平侯府?规矩呢?礼法呢?”
永平侯不关心后院之事,直到前几天才知晓,气得不轻,派人把还在青楼买醉的夏明轩绑回来,行了家法后扔到祠堂里反省。
见永平侯其言灼灼,说得道貌岸然,大吕氏勾起嘴角,眼中闪过讽刺,这不正是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家主母生病期间,夺了管家权,宠妾灭妻,这都是谁干出来的?真是乌鸦嫌弃猪黑。
夏若雪带着秋意走到廊下,听见内室中正在议论自己的亲事,她用手抓着帕子,抖了抖,内心很不平静。
之所以和玉瑶郡主交好,就是提升自己的利用价值,可是袁焕之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派人来看她了。
二人定亲,其中存在利益关系,而且袁焕之还有她的把柄,一旦心底那点伤疤被揭开,暴露在强烈地日光下,只会流脓出血。是她太小家子气,总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至少得掌握袁焕之的把柄,二人才能平等,夏若雪又想到了李月娥。
“若雪,怎么不进门?”
门帘外,露出一抹粉色的裙角,大吕氏揉揉眉心,疲惫地道,“我和你爹正在商议你的亲事,你也进来听听吧!”
“娘,女儿才及笄,亲事还是往后拖拖,我听说莫家被皇上发配西北了?”
莫中臣被皇上好一顿训斥,灰头土脸,离京之后,御史府被贴上了封条,本来夏若雪应该幸灾乐祸的,只是她总觉得,莫家此举是有意为之。
“哈哈,那是自然,西北常年风沙,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大吕氏哈哈大笑,幸灾乐祸,一张大饼子脸,嘴角都扯到了耳根处。
一路要吃苦头不说,竟然被发配一年,这次莫中臣得罪人,皇上玩真的,以前不过是在周边做做样子,回来就升官,这回明显不同,她就等着莫中臣倒台,夫妻二人成了平头百姓,她好任意践踏侮辱。
“无知妇人!你懂个屁!”
永平侯一拍桌子,茶壶茶碗全部滚落在地,发出清脆地响声,身旁正在卖弄风骚的春花吓得一个哆嗦,脸色煞白。
屋内丫鬟婆子都在,永平侯一点不给大吕氏留脸面,刚才还觉得她没那么丑了,得志便猖狂,完全是一副小人嘴脸,让永平侯很不齿。
一直以来,他心中都有一把火,按理说,夏家和莫家有姻亲关系,虽然从前有点隔阂,但是亲事已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和莫中臣同朝为官,就应该彼此帮衬。
大吕氏可倒好,爱耍小聪明,藏着私心,女儿夏若雪同样和莫家较劲,越发拎不清,一点好也没得到。
“老爷……”
大吕氏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中恼怒,当着众人面,永平侯竟然和市井中的小混混一样爆粗口。
“说的就是你,长得丑就算了,脑子还不灵光!”
永平侯一甩袖子,站起身来,对比还是小吴氏温柔小意,更得他心。昨日晚上,二人在行房之后,小吴氏听说莫中臣被流放到西北,竟然很是羡慕。
京都一团乱,这个时候西北却安逸,那里穷山恶水,气候恶劣,可有银子到哪里不是活着,远离是非之地,官位还是正二品,就算是劳动改造,可有人敢为难?
永平侯想到这一点,暗骂莫中臣老狐狸,他是着了道了。在早朝上,声讨最厉害的,就有他永平侯,可算得到了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不能眼睁睁地错过,结果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大吕氏目光短浅,永平侯很后悔娶了这么丑八怪,若是提早告诉小吴氏,没准早就拆穿了莫中臣的小伎俩,可现在一切为时已晚。
一番解释之后,大吕氏咬牙切齿,这么说,莫家就这么轻松的离开了?她眼中通红,不知所措。
“不如派一些人,找点麻烦?”
大吕氏头脑一片空白,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她不甘心,总不能让莫中臣逍遥快活,西北天高皇帝远,她在京都想要做什么,束手无策。
“蠢妇!”
小吴氏果真没猜错,大吕氏就记着那点私仇,这个时候百官人人自危,恨不得呼吸都小点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这蠢妇竟然还想着找他人麻烦!真是愚蠢的无药可救!
永平侯站起身,不再看大吕氏一眼,走之前,只交代一句,“你好自为之,若是整出什么事来,我必然休妻!别怪我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
话语决绝,似乎是铁了心的,大吕氏只觉得头脑发晕,她目前处于调理阶段,身子还没完全转好,被永平侯刺激,又羞又恼,直接昏死过去,只留下一群呼喊的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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