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博西额,梁纲并没有趁势追击到荆紫关下,而是立刻收兵(骑兵队除外)转回了淅川县城。
那荆紫关中还有数百个清兵在,连同博西额的败兵,少说也有一千多人,凭关固守绝非梁纲的这点人马能一鼓而下的。所以集中兵力先解决淅川县城才是正途。而且现在的梁纲也很需要一个稳固的支撑点,拿下了淅川县城不但可以好好地补充一番军资,更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以此为据点来抵御身后的清军追兵。
梁朝桂、阿克栋阿……
姬家兄弟的骑兵队梁纲没有全部撤回,而是各分一半,姬延良部随军撤回,姬仲良部则是一直追击下去。
西平镇一战,博西额部逃散的败兵甚多,梁纲若是全撤不理,这些散兵不多时就会再度被博西额收拢起来,所以梁纲要姬仲良一直追下去,即便是博西额余部站稳了脚跟后也不用撤回。而是转为骚扰,并全力劫杀归往荆紫关的清军败兵。
不过不管是荆紫关还是淅川县城,在均州、均县用过的爆破招数放在它们是都不顶用了。那荆紫关有四丈来高,城墙是一水的青冈条石筑成;淅川县城,城墙两丈有五,算不上太高却也是石体建筑,硬度上绝不是青砖+夯土可比的。用火药把它们炸塌,梁纲实在是没那个信心。
西平镇打了一仗,空出的这些时间林阆没有一丝的浪费,淅川四面城墙上都布置了不少的滚木礌石,城头还烧着很多口大锅,里面煮的全是滚烫的沸水。
淅川南城门楼。
林阆紧张的盯着眼前黑压压的梁纲部众,看阵势都不下一千五百人之多。“这群逆匪是存心要一战拔城啊!”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还不能露出分毫来。他知道东门和西门两处那儿也有不少人在。
“传我军令,东门、西门各留五十守兵。其余统统调来南门。”暗自心怯的林阆显的有些急不可待,也显得有些行事冲动。
“大人三思啊!”林阆麾下一个把总提醒道。“逆匪胆敢如此不留后手的攻城,必是打算一战而克,岂有单单主攻一门的道理?另外三门怕是有诈啊?”
“有诈又如何?”林阆不悦的瞪了那把总一眼,谁让自己兵少呢!接着又闷声说道,“短毛一共才两千贼匪,现今已悉数出动,摆明了是要一战拔城,我军接下来必是一场死战。另三门守军不掉来,就凭南门的兵力怕是连头几次冲锋都撑不下!”
“南门一丢,余外三门同样无需再守。”
“传我军令,各部立即向南门靠拢。准备与逆匪决死一战。”
轰轰轰…………
大炮轰鸣,城下五十二门臼炮全速开火,一个个抛飞下的开花弹简直像是犁地一样将南门城头完全翻了一片。
林阆好歹也有些常识,在梁纲下令开炮前,就把主力撤到了城下,在城头只留下了几十人。但是就在这一阵猛烈地炮击中,城头留守的数十人不到半刻钟就悉数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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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纲骑在高大的战马上,手中大刀向前用力一挥。前方严阵以待的陈虎就立刻一声高呼,“弟兄们,跟我冲啊……”第一大队三百部众立刻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怒涛汹涌般的向着淅川城下涌来。
林阆见到炮击停止,就立刻下令让手下登城,虽然所有人的脸色还未从那一阵猛烈地炮击中恢复过来。
“放,放箭——还有鸟枪,快打——”
“滚木礌石,都给我放——”
沸水是不用想了,铁锅早就被炸翻炸烂了,但是城头放置的滚木礌石却还是有些能用的。
一股死气沉沉的压在他的心头。一种恐惧在心中升起。林阆也从军小二十来年了,谈不上身经百战,却也不是太平将军。很快就强制镇定了心神,指挥城头的清军紧而有序的做出反击。
无数的石块圆木,夹杂着鸟枪的铁弹从城墙上如雨点般洒落,第一大队部众在冲到了五十步时才举起了手中的宽大的藤竹护盾,清兵的弓箭少的可怜,鸟枪虽不少,可那玩意儿太过垃圾,连弓箭都不如。凭借着手中的藤竹盾牌,第一大队在冲锋过程中受到的伤亡是少之又少。
但是靠近了城墙后,就不行了。上面落下的滚木礌石可不是人力能抵挡的了,干净利落的砸碎了第一批搭上城墙的云梯后,还外带刮伤砸死了二三十人。
第一大队的第一次冲锋很快便被击退,城楼下没有一具队员的尸体,他们都被撤退的第一大队给带了回来。
第一回合较量,城上的清军伤亡不大,炮击过后只有火枪兵让他们损失了一些。而第一大队则死伤三十一人,绝大多数是被砸的。
看着第一大队有条不絮的撤退,小胜一把的林阆心里一点高兴劲都没有,反倒是在尽快催促着手下兵丁下城。
在此期间为了不影响士气,他还是要表现出一副兴奋的双目发光的样子来,好像在庆祝那久违了一百年的胜利一样。城楼上的清兵小卒可不讲这个那个,在他们看来就是自己胜了。各个兴奋的狂叫起来,刚才被炮击压抑的担心、害怕、郁闷随着这第一回合的胜利,畅酣淋漓的发泄了出来。
城下,梁纲有些心痛的看着退回来的第一大队。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就战死了十一人,还有二十人受伤。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来买单。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这种场面就是难免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
轰轰轰……炮击声再次响起。
第一大队退回本阵,稍加调整。第二大队已经再次发起了冲锋。
第二次冲锋……死五人,伤了十六个。但是在冲锋之中,梁纲坑了林阆一下,他让张世龙冲到一半时迅速后退,接着炮队急速开火,射程往城内延伸十丈。
效果是很显著的,很顺利的让林阆得到了一次‘吃一堑长一智’的经验教训。
第三次冲锋……第一大队死七人,伤十一人。
第四次冲锋……第二大队死三人,伤二十五人。
第五次冲锋……
林阆头刚伸到汝墙的箭孔处,打算往外探一探,就感觉着心中一激灵,本能令他毫无理由就往斜里一缩。一枚枪子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擦过,感觉一股炙热的劲风划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一旁的亲随大惊失色,正要上前却被林阆一把推开,胡子拉碴的脸上是一阵抽搐。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冷汗直流。
“嗒、嗒……”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数十架云梯架到了城墙上,城下亲卫队、齐七独立中队在火枪兵的掩护之下,第一次开始了抢攻城墙。
林阆脸色略显暗淡,虽然打退了梁纲的五次佯攻,可己方的伤亡并不小,城头备置的滚木礌石更是已经全部耗尽。“也只能用最后一招了……”林阆向左手的亲兵使了眼色。
这招过后,日子就真的难过了。
梁纲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几次的试探进攻,看来已经把城头的石头木头消耗干净了。这次……“相信只要能攻上城头,那么拿下淅川就不成问题,也就不用再费心余外三门了……”
可是没等他想完,就见淅川城头清军在一罐罐的往下泼洒东西。“是什么东西?”脑子里刚刚反映过这个问题。接踵而射下的火箭让城下霎时间化做了一片火海,很多躲避不及的部众当时就让大火所吞噬……
“该死的……”梁纲怒目圆睁,阵阵血光立刻蒙住了双眸。恨恨的望着城头叫嚣不已的清兵,大声下令道:“杀,他娘的,给我杀光了清狗,城内所有清兵一个不留……”
“让张世秀、张世凤立刻在东西门进攻,姬延良给我堵死了北门。”恼恨下他也顾不得张世秀、张世凤俩兄弟手中兵力其实是少得可怜这一事实。
死忘,梁纲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这样的一种死法,却让他瞋目裂眦,心中恼恨到了极点。“妈的,最好别让老子活捉了你,不然的话非活剥了你皮不可。”对于守城清将,梁纲是恨到了极致。
大火熄灭后,梁纲没有给清军丝毫喘息的时间,第七次进攻迅速发起。
张世龙举着半人高的藤竹盾牌,一双眼睛胀的通红,口里吼叫着无意义的音节,踏过城下横七竖八躺倒的尸体,再一次向着城头冲去。
城墙的脚下,到处都有未熄的火焰在风中飘摇。被烧得焦黑的土地兀自在冒着热气。
每一架云梯后面都跟随着一队的战士。
张世龙一手持枪,一手持盾,一马当先攀上了云梯。上面一口大刀迎头劈下,长枪一偏,张世龙单手持枪,却依旧很轻松的格开了这柄竖劈过来的大刀,枪身继而向上一挺,冰冷的枪尖立即刺入了这员清兵的身体。那清兵健壮的身躯刹那间如遭电击,身体的本能让他迅速抛开手中的大刀,两支手死死的抓住没入自己身体内的枪杆。
双目圆睁,两眼中充满了不甘,不甘心的看着刺穿自己的浑圆枪杆,感受到身上的力量在急速的流逝,口中不仅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死亡的恐惧与枪尖带来的疼痛让他完全忘记了一切,只知道用两只手死死地抓住枪杆。
“杀啊……!”
“杀……”身后的队员在大声的叫喊着。张世龙间一时间抽不出枪来,就索性丢开了长枪,举着手中的藤竹盾牌扣在头顶,口中大声吼着,身子猛的上爬了几下,接着一窜跃上了城墙。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个小队的兵力。
此时候的淅川南城,城墙上到处都是升起的云梯。一排排头扎红巾的部众,如同庞大的蚁群,目标坚定不移的向着淅川城头爬去。
城头上,几个清军看到了自己兄弟被一个从云梯爬上来的逆贼一枪刺死,枪尖穿透了自己兄弟的背后,还在不住的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顿时红了眼,满腔的愤怒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几个人如亡命一般扑向张世龙。
几个清兵双眼中犹如实质的恨意,让张世龙颇感意外,但是艺高人胆大,他又哪里会去惧怕几个普通小兵?脚下一挑,一把钢刀已经到了手中,正是刚刚被他刺死的那名清军的兵器,手上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一手持盾,一手拿刀,张世龙大喝一声毫不犹豫的应了上去。
淅川城头这样的情形还有不少。
一个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那就是——淅川城破,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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