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妖娆,看不到珈蓝山的光芒,美丽的姑娘游牧于唐落深谷,她口中的阿哥啊,就是我。我生多情,守不住波西湖美丽的彩虹,慈祥的母亲记挂着多图索,她呼唤的是我的名字,名字啊!”悠长古老的戈壁歌谣如同天籁之音,缓缓在通往戈壁外的卞阳古道上传去,歌声飘远,这是一首回归的歌,年少的恋人,热爱的母亲,她们都在期盼着游子回归,像是当年打马匆匆离开一般,随着夕阳回到家乡。
只要在戈壁生活过的人听到这首歌都不禁生出几分浪子归心。
歌声袅袅,在卞阳古道缓缓走来的是一头瘦驴,驴车上驮着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汉子躺在木板车上,旁边是从珈蓝山采集下来的草药,一包一捆的堆在汉子身后,汉子闭着眼,身体随着瘦驴艰难的步伐一步一晃,像是要逃避夕阳醉人的日光,汉子转个身,将蓑帽盖在脸上。
汉子口里的歌声戛然而止,古道一侧的树林里窜出了一条人影,是一个半大的男孩,男孩像是逃避丛林里的饿狼,不顾一切冲上了古道。
瘦驴停了下来,木板车上的汉子一个缓冲,险些被甩下车来,一脚踹在驴屁股上,大开骂口:“你这只死畜生,要摔死老子啊!”蓑帽从汉子脸上滑落下来,露出了他全部的脸部轮廓,他的脸属于那种戈壁人特有的刚毅轮廓,只是在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疤,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划到右嘴角,如同一条巨大的虫子伏在汉子的脸上,细心的人也不难发现,这胡茬汉子的一棵左眼珠子是假的,那是用域外大食国转卖来的猫眼珠子代替,虽然也是圆溜溜,但看久了,这猫眼珠子总是会泛出幽绿色。
冲上古道的男孩被刀疤汉子的一张脸吓得不轻,像是一只迷失在戈壁里的驼崽子不知所措,刀疤汉子也在盯着男孩,男孩的身上破烂不堪,裸露的肩膀露着一道道鲜红色的伤疤,男孩的脚下也是血水不停流,像是翻山越岭时划破了脚掌。
刀疤汉子端坐在木板车上,目光从男孩身上转移,看着周围密集的胡杨林,冷笑一声:“这是哪位当家的,看中了这只迷路的小驼?”
两声粗犷的大笑,三条似狼一样的身影跟了出来,当中一人在前,冷望着刀疤汉子,恶狠狠地说:“识相的赶紧滚蛋,既然知道是戈壁沙窝来的人,还废什么话?”
卞阳古道往西一百里外就进入到了茫茫无际的沙漠,沙漠尽头是另一个繁华的国度,名曰西夜,在中原过惯了刀光血影生活的人们向往那里的和平与安静,所以总会有富商还有退隐的大官们穿行过茫茫大漠,去往西夜定居。而过往有金,即便再贫瘠的地方也会出现盗贼,戈壁沙漠里同样不例外,不知什么时候起,出现了几百人的队伍,他们专门打劫过往行商和旅客,掠夺财物,更又甚者,为了弥补盗贼人数的流失,他们还挥马打刀窜入沙漠边缘的小镇里,光天化日下抢走那些幼龄的孩童,待这些孩童长大了,他们会残酷的训练他们,使之成为盗贼军团中的一人。
这股子势力很大的盗贼隐于沙漠腹地某处,虽然当今的大世朝廷也曾派人围剿,但怎奈人不胜天,终究失败了几次,再也没了围剿的意思。这让这帮子盗贼更加猖獗,因为他们藏身在沙漠里,他们也被人叫做沙飞!他们的老家寨子也同样有了称谓,叫做沙窝!
刀疤汉子听黑衣人报出了沙窝名头,脸上禁不住变色,他长居戈壁边缘镇子,如何不清楚沙飞的厉害,但看看眼下可怜又伤痕累累的男孩,他只能叹息一声,闭眼不再多说。
“算你还长眼睛!”当中人穿着一身沙漠狐衣,带着一股子沙飞才有的血腥味走到男孩面前,如同老鹰提小鸡一样提起了男孩,怒声说:“臭小子,我让你跑!你小子有种,竟然割断我马爷坐骑的一条腿,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娘,杀了我爹,还烧了我家的房子,我恨不得咬死你!”男孩声嘶力竭喊着,虽然强忍着,但泪水还是涌出了他稚嫩的眼眶。
“好啊,这个办法好。”狐衣沙飞将男孩提溜到自己脖前,呵斥:“你咬!”
男孩一愣,但接下来就是一口狠狠咬住了沙飞的脖子,沙飞的脸色变也没变,待着男孩自己松开了嘴,摸了摸被男孩咬出血来的脖子,突然冷冷一笑:“你咬过了,该我咬你了!”
“你……”男孩还没反应过来,狐衣沙飞已经一口咬住了男孩的脖子,鲜血顿溅,男孩凸出的眼珠充满了绝望,渐渐失去了光泽。狐衣沙飞呲着满嘴是血的一排牙齿,将男孩扔在一旁,对身旁两人说:“记住,任何企图再逃跑的男孩,如果他们的仇恨太深,就不要让他们成长为一头留着尖牙的野狼,在他们还是狼崽子的时候就得掐断他们的脖子。”
“明白了!马四当家的!”身旁两名沙飞齐齐应着。
这个一身狐衣的马四当家的转身又看着古道中间的刀疤汉子,刀疤汉子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就没睁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马四当家走到驴车旁,看了看车上的草药,又盯着刀疤汉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了句:“你是太平镇上的那个人?”
“是!”刀疤汉子回答时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哼!算你命大,这个月大当家下了命令,不得杀太平镇上任何一个人。你赶紧走吧!”马四当家转身消失在了来时的胡杨林里,剩余两人也一同离开。
刀疤汉子这才睁开了眼睛,一只猫眼珠子泛出了少有的阴蓝色,而另一只人类的眼珠子则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他跳下驴车,缓步走到男孩尸体前,静静看了一会儿,抱起了男孩。
半个时辰后,卞阳古道的胡杨林里多了一座无名的孤坟,刀疤汉子重新爬上驴车,将蓑帽盖在脸上,驴车再一次挪动在古道之上。
胡杨林深处,一双冰冷目光冷冷注视着这一切,待刀疤汉子离开,这双冰冷眼珠子的主人也吐出了一句话:“果然是太平镇上的石人,见死不救!”
太平镇上不太平
暮色时分,太平镇土黄色城墙上一直断尾巴的老狗对着远方一阵狗吠,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刀疤汉子从木板车上露出了两颗眼珠子,望着那渐渐靠近的太平镇城墙,轻轻吐说:“到家了。”
太平镇有城墙没有城门,实际上城墙也不叫城墙更像是几堵残垣断壁,野狗野猫跳窜的孤墙头,城墙外面是卞阳古道隐没的影子,城墙里面是几十户散居在城内的百姓,每一户都是食不裹腹,人人面黄肌瘦,恨不得直捧起黄土来充饥,刀疤汉子坐在驴车上,进入太平镇,行至太平镇最大的一户前,慢腾腾爬下了车,对着土屋里喊:“憋肚子,出来卸草药!”
刀疤汉子话落,大户土屋推开了一道门缝,一个胖乎乎大约十二三岁模样的愣头小子钻了出来,看见刀疤汉子欢喜的说:“师父,你回来了。可买了我爱吃的猪肉?”
“你小子还就只想着吃啊,饿不死,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快点卸货,要不晚饭没得吃。”刀疤大汉扔下两句话,向土屋里走,还没走到门前,一张脸突然冒了出来吓了他一跳,刀疤汉子看了看,才说:“翁爷,有事?”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太平镇几十户百姓的里长,但同样是一身皮包骨头,他咳嗽两声,深陷入眼窝的双眼全是浑浊的纠缠:“李刀,我以为你昨天就会回来呢?”
“哦,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下。”刀疤汉子原来叫做李刀,李刀瞅着翁老,微微叹息说:“翁老,是不是他又来逼你了?”
翁老不住摇头,唉声叹气:“造孽,造孽啊!他看不见我们这些就快要饿死的百姓,眼里只有钱,他昨天就来找你,你不在,他就又去找了我。他说,如果你不能按时交货,就,就……”
“就怎么样?”李刀愤愤说。
“就停了对太平镇的救济,李刀啊,没了救济粮,我们可都是要饿死了啊!”翁老老泪涌出,依然说不出的干涩:“我知道你不屑他的所作所为,但为了一镇百姓,为了孩子,你得答应他啊。李刀,我求求你……”翁老说着,扑通一下跪下。
“翁老,你起来!”李刀终于点点头:“罢了,老天没眼!我认了,我做!”
李刀徒弟是个孤儿,从小被李刀收养,李刀没多少文化,见小孩从小就大肚,于是起了个名字叫李大肚,他的心愿很简单,希望这孩子肚里能多装些苦和痛,毕竟在这世界上生存不容易。
李大肚收拾好了药草,见师父没跟自己捎回猪肉有些失落,悻悻靠在车上,小声嘀咕着什么。
“肚子,你又在嘀咕什么?”李刀如何发觉不小这小子自小的毛病。
“哈哈,师父,肚子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
“就知道吃。”李刀吓人的刀疤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慈祥,他摸了摸李大肚的脑袋,说:“先跟我去趟镇后荒山。”
李大肚看着师父,禁不住问:“师父,又是那些人?”
李刀不语。
半个时辰后,李大肚将家伙准备整齐,跟着师父来到太平镇后的荒山,说是荒山其实只是一座山头而已,李刀站在山前,放眼望去,总共一眼之距的山头上插满了木旗,每一个木旗下面对应着一个坟包子,如果有仔细人数数,恐怕不在百座之下,李刀来到小荒山一块空地上,默不作声开始工作,他用的工具是戈壁人惯以刨地取水的一种铁器,形状像是并排的手掌,被叫做“胡里”。李刀紧紧抓着胡里,紧密有节奏的刨土,李大肚也在旁边用另外一个胡里刨土,李大肚悄悄偷看师父的脸,每一次来到荒山抛坟,自己的师父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句话不说,甚至连眼皮子就不眨一下,如果不是李大肚,而是换了别人来,或许就会错把李刀当成是抛坟吞尸的恶鬼!
李刀一心一意抛着坟,眼前一座座孤零零的坟冢似飞快的消散,他像是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是自己还是个喜欢憧憬的郎中,喜欢抱着儿子坐在镇外石头山上数着天边飘过的云彩,儿子咿呀的跟着李刀学舌,李刀会紧紧抱着儿子,让他贴在自己胸前。
李刀微微闭上眼睛,眼神里掠过一抹不轻易察觉到的肃杀,坟被扒开了,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块胸衣,胸衣上沾满了鲜血,李刀轻轻放入空坟,轻轻填埋。
许久,李刀站起身,荒山后面有一条在夕阳日光里扭曲不堪的黄沙路,李刀目光摇摇凝视,那条路是通往戈壁的一条捷径,但它途中的危险程度是其他穿行戈壁路径的十倍,甚至百倍。可以说,如果有一百次机会穿行这条路,将会有九十九次葬身黄沙戈壁腹地,所以这百年这条捷径已经近乎绝迹,它也被戈壁人称作莫神,用词出自沙漠另一头西夜语,翻译过来就是祭品之路,献给沙漠死神的祭品!但大多数人也许并不清楚,这条路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从第一次有人发现它时,这个名字就存在着,叫做“轮回!”。人无生死,天无明灭,唯有轮回!
轮回路上没有任何活的植物,或许除了那个之外,李刀将飘远的思绪收回,回头问李大肚说:“听翁爷说,红屋子里的人请你去吃饭了?”李刀的话语带着几分冰冷,质问李大肚说:“肚子,有没有?”
李大肚胖脸憋得通红,点点头,但又重重摇摇头:“卡杀老爷请我去吃烤肉,但我知道师父最讨厌他这种狗官,所以我虽然很想吃,但一口肉也没有吃。而且,卡杀老爷问我回心丸的配方,我也咬死了没说。”
看着李大肚认真的表情,李刀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肚子,高兴说:“好,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徒弟!”
李大肚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但很快脸色变了,变得有些担忧:“但是师父,卡杀老爷很凶的跟我说,如果咱们不能按时交出一千瓶回心丸,那,那……”
“说出来!”
“卡杀老爷指着那烤炉上的死猪对我讲,我们的下场就跟它一样!”
“可恶的狗官!”李刀握紧了拳头。
这个卡杀老爷是大世王朝戈壁四镇的震行郡伏令,管辖着四镇,但虽然手握着几百兵将,他非但不出兵镇压日渐嚣张的沙飞,反而对过往戈壁的各个商团收取高昂的保护费和税金,有时还索取商团携带的货物,中饱私囊。而他管辖的四镇里,因为戈壁干旱天气,庄稼已经连年无收,他跟朝廷申请来了救命粮,却自己囤积着待沽自卖,赚取大量银两,完全不顾一条条被活活饿死的生命。而卡杀这一次找到了李刀,自然也是为钱。
近两年来,大世内乱,逃亡西夜、芒狼等西域各国避世的人越来越多,但人们想要走过戈壁,就要避开戈壁里的各种毒杀生物,比如毒蝎,沙蛇,这些防无可防的冷血杀手,而李刀自己所研制的一种叫回心丸的药丸,能够让这些蛇虫鼠蚁退避三舍,而且在严重缺水的生死时刻,还可以将回心丸咬碎含在嘴里,可保三天无事。李刀一直将回心丸珍藏的很隐秘,但偏偏不知道如何被卡杀这匹贪婪的沙漠豺狗所知道了,自此,卡杀就软硬皆施想要夺取药丸。但李刀死活不同意,卡杀想过杀死李刀,但杀死了李刀,自己就失去了这次赚大钱的机会,于是,他以伏令身份给李刀下了死令,一月内交出一千瓶回心丸,否则后果自负。
“师父,卡杀老爷他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把我们……”李大肚担忧说。
“以为以死相逼,我就会就范!”李刀冷哼。
天色渐晚,天平镇冒起了几缕炊烟,李刀和李大肚也回到了土屋里,李大肚刚刚离开屋门,镇门口突然响起了狗吠,老狗枯泉坚守在城墙上,对着太平镇外狂吠不已,李刀自语说:“枯泉!?”
太平镇上其他几十户人家伴随着枯泉不绝的吠声,都纷纷推门走了出来。翁老一边咳嗽,一边扶着门框,站在门旁,愣愣的摇摇头,也在纳闷。翁老身旁是他刚十岁的外孙女,小叶。小叶抓着翁老的衣角,像是有点害怕,说:“爷爷,爷爷,枯泉怎么了?”
翁老布满皱纹的脸微微伸展,安慰小叶说:“没事,枯泉老了,是条老狗了!也许突然就发狂了……”
“不,爷爷,爷爷,你快看。”小叶的瞳孔里瞬间涌出了惊奇和恐惧两种神情,翁老跟随着小孙女的目光抬高了视线,太平镇外,天的尽头,变幻不定的云端,倏然出现了天象!
“这,这……”翁老浑浊的目光突然拨开,露出了无比畏惧的眼神,他缓缓伏拜在地,嘴里念念有词,年纪尚幼的小叶子连忙想去扶起爷爷,但又如何扶的起来,靠近了,小叶子听见爷爷不停的念着两个字:“天劫!”
李大肚藏在李刀身后,全身抖索着,天空里,原本被灰蒙蒙黄沙遮挡住的云端,出现了一排黑色的人影,人影紧密的站在一起,李大肚发现这些人影手里拿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有的像刀,有的像弓,还有连李大肚也叫不上名字。黑色人影出现的越来越多,他们挤占了天空,面对着夕阳下的天平镇,李刀的目光在收紧,他从一个黑影转移到第二个黑影之上,然后第三个……黑影越来越多,而且在黑影背后开始出现了更加巨大的黑色阴霾,像是某种可怕的怪兽,不停耸动着躯体,隐约有躁动的天雷回荡天际。
“天景?”李刀在沙漠生活了三十年,他在传闻里听说过一次天景出现,人类会预看到将来所发生的事情,这些天景预示的事情有好有坏,李刀回忆着最近一次听闻天景出现,那一次,天景之后的沙漠龙带走了沙漠腹地一城几千人的性命。于是,天景有了更可怕的名字——天劫!
黑暗大片笼罩下,整个太平镇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里,似乎所有人都嗅到了天劫所带来的死亡气息,紧闭着双唇,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天景来的无征兆,去的同样没有丝毫征兆,一阵狂风过后,那遮满天际的黑影开始一个接一个迅速消失,直至天空恢复成了灰蒙蒙的天色。
“汪汪!汪汪!”沉默中,枯泉的叫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加激烈起来。
“不对劲!”李刀冲上了太平镇斑驳的城墙上,就站在枯泉身旁,遥遥的天幕下,从沙漠的尽头缓缓走来了一行人,李刀眼光如刀,这些人形色疲惫,东摇西晃的向着太平镇方向蹒跚行来,身旁突然响起了翁老的话声,他吃力的爬上了城墙,看着靠近太平镇的人迹,眼中迸射出无法掩饰的恐慌,他猛地抓住了李刀,喊着:“不好了,天要亡太平镇,天要亡太平镇!天劫啊,天劫!这些人都是来自沙漠鬼城的恶魔!”
李刀停之,心神一震,再看,那些渐渐行来的人身上不停溅落下许多东西,浸染了脚下的黄沙上,鲜艳夺目!那是——血!
“天劫!真的是天劫?”李刀颓然道。
血腥沙飞
翁老看着自己土屋的方向,那里小叶正站在门口等着她的爷爷回去,翁老恐惧的语气有了几分坚定,他站在城墙上大喊:“二牛!吴强!风大顺!阿海……守护你们妻子儿女的时候来了,来!”翁老一声呼唤,太平镇唯剩下的十几个年轻男子扛着家里的铁具,或铁锄,或胡里,还有一个瘦弱的少年举着家里的铁头风琴冲到了翁老身边,二十几个人目光远眺那些从沙漠腹地走来的人群,再偷偷瞅一眼土屋里的家人,他们已誓死不退!
翁老也拄着自己的拐棍,他苍老的身体在凛冽的沙风里颤抖,其余人也好不了哪里去。李刀突然说:“大家先不要激动,谁能判定他们就是魔鬼!”
“但出现了天劫。”人群里有人说。
“天劫,天劫又如何!”李刀示意大家禁言,燥热的空气里突然浮动着微弱的声音,那些靠近太平镇的人突然发疯似的狂奔过来,翁老知道自己是镇里人的领导者,他冷静的等着魔鬼靠近些,指挥身旁的人说:“石头!扔石头砸死他们!”
“慢!”李刀再一次出言阻止,翁老迷惑的看着李刀:“李刀,你难道想让魔鬼血洗太平镇?”
“不是,翁老。你看,那是个受伤的人!”李刀说着,像是李刀说的,随着距离拉近,翁老也发现那些并不是魔鬼,而只是一些普通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沾满了血迹,当先一个扑倒在太平镇城门下,伸着手对着城墙上的一众人说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翁老,怎么办?”二牛等人都看着翁老,等待他的口令。翁老算是看清楚了,这些人只是受伤的戈壁穿行者,他极其疲惫的摇摇手:“救他们。”
在太平镇百姓的帮助下,这些受伤的人都被安排到了李刀宽敞的院子里,李刀也是太平镇唯一会医术的人,他跟徒弟一个一个细心的给每一个伤者包扎伤口,从伤者口里得知,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天劫后出现的魔鬼,而只是西夜游弋而来的散商,本想来大世贩卖一些西域珠宝和香料,但谁知道平碰上了一伙凶神恶煞的主,不分三七二十一,打杀劫掠,还掳走了商团里的两名女侍者。李刀正在包扎的一名年轻男子突然痛哭起来,再问之下,才知道被劫走的女子里有一人就是他的妹妹。
“我一定要救回妹妹!一定救她回来!要不然,我无法向长生天里的父母交代。”年轻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商团团主的大腿喊:“刚则阿爹,我不能走了,我要救回我的妹妹。”
刚则沉重叹息,拍打着年轻男子的背脊说:“阿坤,你可知道?掳走你妹妹的人是沙飞!我们根本对付不了他们,别说我们商团,就是大世的伏令大人也对沙飞无计可施啊!”
“妹妹,妹妹……”男子阿坤哭叫着妹妹,昏了过去。
“这些挨千刀得天鬼恶魔!会有沙漠真神惩罚他们的,他们不会有好下场!”刚则咬牙说。
李刀现在心情极度复杂,看着昏迷过去的阿坤,他有一阵恍惚,像是看到了多年前茫然无助的自己,他毅然扔下了止血布,交代了李大肚几句,一个人驾着驴车匆匆赶出了太平镇。
翁老还在城门口紧张的注视着远方,看见李刀外出,问说:“李刀,你要去哪里?”
“去找卡杀!”
今天又是满满盛载而归,马冷首当其功,他第一个发现了从西夜夜行而来的商团,并一路跟踪,然后发了信号,同大部队合计杀死了商团保人十三名,掳走了两名年轻少女,还有几箱子的珠宝和香料,这让大当家的对他另眼看待,还特意设宴犒劳了这次突袭商团的马冷还有其手下兄弟,酒过三巡,马冷的舌头开始变得不灵活,身旁的谋士劝说:“马四当家,别喝了,忘记房间里还有美娇娘在等你享受了吗?”
“美娇娘?!”马冷一双醉眼顿时变成了桃花眼,大当家特意将这次掳来的少女赏赐了一名给自己,若非谋士提醒,险些忘记了这好事。马冷起身跟众位兄弟抱拳,大笑着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子不跟你们在这里耽误工夫了。”
众人一阵喧闹。
“马四当家好艳福啊,那小妮子白嫩的像捏一把就能出水似的!想着就流口水!”一名粗眼大嘴的恶汉装模作样还摸一把嘴上的口水。
“放你的狗臭屁!”马冷笑骂了一句,但这话也勾起了他心底里那条色虫,更等不迭了,扔掉酒盏,他穿过营地和篝火,一个人来到了自己的帐篷前,伸手勾起了帐篷,帐篷下的火红烛光下,一身红妆的女子头戴红布盖头被绑在床脚,马冷心满意足的笑了几声,钻进了帐篷。
“小娘子,我这就来给你掀盖头来了,哈哈,今夜就是你我的洞房之夜。”马冷喝酒太多,酒劲上头,迈着外八字就过来了,走到床脚,笑呵呵一把掀开了红盖头。
少女低头不看马冷,马冷依然笑眯眯的说:“小娘子,别害羞。过会我就让你舒服的不得了。”马冷说着,托起了少女的香腮。
少女倏然抬起头来,马冷一眼看去,险些昏了过去。这,这哪里是少女的脸?!马冷托着的脸上布满了一条条暗红色的刀疤,横七竖八占据了一整张脸。脸中间是两个流着血水的眼珠子,像是两根红钉子钉在了马冷脸上,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里牙齿掉了一半,黑咕隆咚的一张嘴还在对着马冷在笑。
“你是谁!”马冷被这张脸一吓,喝醉的酒劲也去了七七八八,他摸到了随身佩戴的弯刀,刺啦就抽了出来,声音大了几分:“快点说,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喈喈,喈喈!”一阵听上去全身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后,那脸的主人阴测测的说:“要杀我?你好大的忘性,难道你忘记了,我已经死在了你手里了。”
“胡说八道,你死在我手里,你不还好好的站在这里?”马冷再看这张脸,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了脑子,他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你……你……是那个……那个!”
“喈喈,你终于想起我了?”笑声过后,马冷看见了一个干净的脖颈,脖颈上有一个深深的咬痕,鲜血正从这咬痕里汩汩冒了出来,由红色变成了黑色。
“不!”一声惨呼从马冷帐篷里传出,路过巡逻的人听到了,其中一人想要过来看看,当头的连忙阻拦说:“你小子傻啊,马四当家正在行乐,有点吵闹声还不正常,少多管闲事,坏了马四当家的好事,小心他砍了你!”
“血,血!”当头刚说完,就看见一大滩黑乎乎的血迹正从马冷帐篷里泅出。
“怎么办?”
“快,快去找大当家!”
一炷香时间,马冷帐篷里里静坐着两个人,一个身材颇高,脖子细长像是蛇头一般,他用手指在脸上不住的点,嘴角抽搐。在这人身边还坐着一人,身形稍矮,国字脸,一双眸子里尽是似满天飞旋的黄沙一样的昏黄色。
两人脚下是一具尸体,尸体正是沙飞四当家马冷。马冷临死前怒睁着双目,一双瞳孔里最终定格的不是死亡的灰色,而是恐惧的黑色,马冷的双手微张,像是鸡爪一样朝天,而马冷的致命伤来自脖颈上的一个伤口,伤口涌出
的鲜血已经凝固,变成了黑褐色。
“乌索,怎么想?”国字脸先问。
蛇脖子的沙飞二当家乌索摇摇头:“大哥,老四死的实在太诡异了。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反抗,有人可以杀死老四我不奇怪,但让老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人让我觉得可怕。”
沙飞大当家图峰瞳孔里微微聚集起了一片阴霾,他翻过马冷的尸体,盯着那致命伤,说:“乌索,你看这伤口。”
“伤口怎么了?”
“你觉得这伤口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乌索大咧咧看了几眼,突然也发觉了不对劲,他转头看着图峰,像是不敢肯定的回说:“这个伤口根本就不是外门兵器所伤,而是被……被咬出来的!”
“哼哼,要活活咬死一个人,需要的不仅仅是力量,更多的是仇恨和愤怒!”图峰合起了马冷的双眼,说:“马冷也许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不能反抗!对方武功高出他那么多!”乌索有些惊叹。
“不!不能反抗的原因不是武功,而是恐惧!”图峰豁然起身,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矮胖的光头汉子一步跨进来,他手里端着一双巨大的铁头锤,正是沙飞三当家,孟猛!
“老三,查的怎么样?”
孟猛脸色为难,说:“伺候马冷的少女已经完全失去了踪迹,而另外一个同被掳来的少女,她……”
“她怎么样?”
孟猛只顾摇头,说:“大哥,你,你还是自己看吧。”
少女被抬了进来,一天前还活生生的少女,此时竟然变成了一具风干的干尸,一张脸孔上还保持着恐怖无处释放的表情。
“这个……太鬼了点!”孟猛感慨说。
乌索的脸色也是铁青着,而大当家图峰的脸明灭不定,帐篷里陆续来了剩余的几个当家,大家也都是站着,一言不发,但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图峰心叫不好,马冷这个事要让自己辛苦带出来的这群人失去胆量,他突然冷喝一声:“起寨,追赶杀害马四当家的少女,生剥活剐,为四当家报仇!”
“报仇!”“报仇!”群声激昂中,图峰一人的脸迅速的暗淡下来。
驴车停在了一座红石建成的气势恢宏的府门前,李刀跳下马,红门吱呀呀从里面推开,快步走出了一个小眼干瘦的中年书生,书生对李刀拱了拱拳,笑说:“李大夫来的正好,老爷正要找你呢。快请,快请!”
李刀不含糊,也不多说,就跟在书生屁股后面进了府邸,左转右转,在绿草暖水的亭台楼榭之间转了一圈,进入到了一间宽敞的厅里,当中已经端坐着一个面对微笑的人,这人不说话已面带微笑,看见李刀的出现,他施施然隔着老远就道:“我当谁,原来是太平镇上的大善人来了。”
“卡杀老爷。”李刀抱拳躬身,算是行礼。
“好的,好的。”
伏令卡杀
卡杀老奸巨猾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这几年无忧无虑的酒肉生活,让他原本尖消的下巴生出了赘肉,卡杀一笑,下巴上的赘肉也跟着一起摇晃。卡杀眯着眼问:“我的太平镇的李大夫,不知道这次来伏令府是为了什么?”
“这个!”李刀不习惯跟人绕弯子,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简陋的石瓶,晃动了晃动摁在了身旁的木桌上,卡杀不自觉的又笑了起来,他自然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何物,就是他朝思梦想可以当做他摇钱树的秘制回心丸,就这样了,卡杀还在装糊涂,皱着眉头摇头说:“这是什么东西?”
李刀真恨不得上去直接冲着卡杀那张肥胖的猪脸给上一拳,他深吸一口气,才道:“回心丸。”
“怎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这么快就完工来交货了。李大夫,你早应该这样,我给你的价钱是你卖给那些穷百姓价格的两倍还多,不如以后,你也别当大夫了,就来我的府邸,专心研制回心丸如何。对,我这伏令府你觉得比你那太平镇土屋要如何?”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李刀抓起了石瓶,抬高了声调:“我心脏里装着戈壁沙漠里的黄沙,不喜欢转弯弯,就直接跟卡杀老爷说了。你想要交付一千瓶,我不问你究竟用来干什么,我可以赶制给你,而且不要你的钱,但我有一个条件!”
“不要钱?”卡杀先听到不要钱,肥脸上泛起了红光,随后听到又有条件,脸色骤变:“你跟我谈条件?那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又待怎样?”
“不怎样,不答应我的条件。回心丸我一颗也不会去做。即使今日走不出这伏令府也绝对不会改变主意。”李刀说的坚决,目光决不退缩的迎上卡杀的目光。
卡杀微微沉吟:“说说你的条件。”
“条件只有一个,我朋友的妹妹被沙漠里的歹人掳走了,我希望卡杀老爷派兵帮我朋友将他妹妹揪出来。”李刀说。
“沙漠里的歹人?”卡杀眼珠子不停转:“你莫不是说……”
“不错,沙飞!”李刀痛快接口。
李刀话一出口,卡杀旁边的枯瘦书生大惊失色,忙道:“你,你朋友竟然惹上了沙漠里的凶神恶煞,这些沙飞可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一帮禽兽,你想让卡杀老爷为了你这个朋友去涉险不成?”书生摇手否定道:“绝对不能去!”
“哎,吴先生。先不要说的太绝对了。”出乎意料的一贯胆小如鼠的卡杀这次却没有表现出退缩,他盯着李刀看了好一会儿,眼珠子沉进了眼眶里头,让李刀根本看不透这贪财怕死的老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谁知,刚过一会儿,卡杀倏然从座位上站起,微笑道:“好,我答应你!”
“老爷?你怎么能……”中年书生的话语被卡杀挥手打断,卡杀义正言辞的说:“这些沙漠里的恶贼,可谓人神共愤,我早就想除掉他们了。但每次进入沙漠腹地,我的手下都会被那些蛇虫鼠蚁所害,而且还面临着缺水的窘地,这一次李大夫的提议我觉得十分好,你供给我想要的回心丸,我就率领部下为民除害!一举铲除沙飞!”
李刀来时是报了必死之心来的,当然他也想过卡杀会答应自己的条件,但从未想过卡杀竟然如此轻松的就答应了,而且还面带微笑,这反倒让李刀一时犹豫,不知如何是好,卡杀走到李刀面前,绕着李刀走了两圈:“李大夫,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呃,什么条件?”李刀想,果然,我就预料卡杀不会如此轻易松口。
“事成之后,来我的伏令府,为我效劳。你知道,我很看重你!”卡杀靠近李刀说,一张嘴,满嘴的酒肉臭气险些将李刀熏倒,他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一脸堆笑的卡杀,这家伙是个什么玩意,李刀自然清楚。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沙飞更加可恶、恶毒,因为他是吃人不吐骨头。但此时此景,已经由不得李刀讨价还价了,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第二条可以选择的路。
“我答应你!”李刀沉重的点点头:“但我希望卡杀老爷可以尽快进入沙漠腹地,诛杀沙飞!而我也要一同前往,亲眼见到沙飞葬身在卡杀老爷的铁刀下,将这些畜生们碎尸万段。”
卡杀微微一笑,装样子似的在李刀肩头上扫了扫灰尘:“李大夫自然要跟着去的,但回心丸也要一起带去,你也知道,沙漠中变化莫测,我要确保我府兵的安全。”
李刀这次连话也没回,不多会儿,李刀走出了伏令府,站在府外的黄土落沙上,李刀这才长长的大口的吁出心中的恶气,目光冷冷瞅着伏令府的红瓦,跳上驴车,头也不回的行向天平镇方向。
枯瘦书生在门口目送李刀远走,这次急忙转回书房,书房里卡杀正在品茶,袅袅腾起的茶气里,卡杀老爷方才挂在脸上的笑容完全不见了踪迹,脸上只余下了冷冷一堆赘肉。
“老爷,您怎么就答应了这个李刀。对付沙飞,还要将他们全数围剿,我不是说老爷做不到,但肯定要付出很大代价,值得吗?”
卡杀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慢慢说:“一颗李刀制作的回心丸我可以卖到十两一枚,一千瓶就是三千多颗,你算算,我值不值得?”
“这个……这个钱是很有的赚,但是去对付沙飞,可能要见血!”
“哼!”卡杀突然放下茶杯,摇摇头说:“吴先生,我有些怀疑这多年来你在大世是怎么混迹过来的,不错,李刀是让我去围剿沙飞,我也答应了。但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吗?退步来说,就算围剿,天底下要围剿的沙漠盗匪多的是,不仅仅只有沙飞一支吧。嗯?”
“哦!”书生打扮的吴先生恍然大悟,不住点头:“我明白老爷的意思了,我们只要在途中安排人手假扮成沙飞,然后将他们全数押回衙门,到时候李刀也无话可说。”
“哼哼,那接下来的事交给吴先生了,快点去做吧。”卡杀道。
“是,是。属下先告退了。”
卡杀摸着茶盏边缘,待吴先生离开,对着吴先生背影,卡杀吐出一句:“废物!”
卡杀收回了目光,不知对着何处说:“出来吧。”
书房最里面,一排沉重的书架后倏然闪出了一个人影,这个人一直隐藏在角落的阴影里,他一身黑衣,将自身气息完美的隐藏住,此时在卡杀面前,他才偶尔展露一下内在的气息,卡杀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杀气,十分满意的点头:“我所能依重的人绝非吴才那种庸才,天光,该你出马了!你可知道,这一次李刀会陪我一同去沙漠腹地围剿沙飞,我猜他一定会留有后招,这个家伙不好对付,而你要做的就是——去太平镇!”
黑影接到命令后,又毫无声息的隐匿起来,卡杀重新缓缓的展露出微笑。
希望
“李大夫,您说的是真的?这里的老爷真的答应要进入沙漠腹地帮我去营救妹妹了?这是真的!”阿坤喜极而泣,像是不敢相信刚刚从李刀口中听来的消息,阿坤紧紧抓着李刀的驴车,眼睛里重新绽放出了光芒。
“是真的,时间就定在三天后。”李刀微微笑,但脸色难以掩饰的疲倦,李大肚在一旁看着师父,又瞅瞅阿坤,没明白两人为什么这样高兴。
那边的刚则也是激动的说:“阿坤,这是沙漠真神保佑你。你妹妹桑兰有救了!你应该跪拜真神!”刚则说着,指着沙漠方向,低头祷告。
“不!”阿坤突然摇头说:“沙漠真神从来没有保佑过我还有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死于流沙,妹妹又被恶魔沙飞所掳走,真神做过什么?我要感激的是眼前的恩人,李大夫,请受阿坤一拜!”阿坤说着,跪下身,将脖子上佩戴的护身刀符放在李刀脚前,这是戈壁人最诚挚也是罪隆重的拜谢礼。
“咚咚!”阿坤将地面都磕出了一个小洞,李大肚在旁边小声嘟哝:“莫不是这家伙也想拜在师父门下,那我岂不成了师哥。”这小子方才一直在吃着白面饼子,根本没听见阿坤说的话,此时偏要胡思乱想。
“起来,快起来!”李刀拉起了阿坤:“虽然是要去救你妹妹,但像刚则大叔说的,能不能救出你妹妹我说了不算,你还是要祈求真神的保佑。”
“说的不错。”刚则附和。
阿坤重重点头。
篝火的火焰像是狼的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光亮,那点火苗一点点高涨,然后一点点矮缩,直到它陷入到了戈壁黑夜里。所有人都休息了,李刀听着旁边李大肚传出的均匀呼吸声,他爬起床,一个人拿着瓶沙刀就走出土屋,穿梭过往周边的黑暗,李刀最终停步在太平镇后的小荒山上,他找到了小荒山的制高点,坐了下去。
提起了沙刀酒的盖子,火辣辣的沙刀酒像是一把把的猎刀像是要撕裂开李刀的喉咙,李刀屏息大喝一口,然后冲着空气里大声吆喝了一声,酒气涌出,一瞬间,李刀觉得眼眶里热乎乎的,那是呛出的泪水。
一阵夜风袭来,吹得李刀身上的外衣猎猎作响,他将酒放在地上,转往身旁,一根根耸立的无字木牌代表着一条条逝去的生命,薛白杨从第一根开始看,第二根,第三根……到最后,方又干涩的眼眶再一次湿润,李刀大声说:“这烈酒,好烈,好烈……好酒!”
李刀面对离着自己最近的一根木牌,眼光望着头顶,今夜的戈壁外一切平静如好,有无数的星星在天空眨着眼睛。
“爹爹,你说天上的星星可以数的清吗?”
“爹爹,爹爹,我看见星星眨眼了。是不是沙漠真神听到了我的祝福……呵呵,我希望阿爹和阿妈平安……”
李刀的手缓缓下滑,从木牌上摸到了下面冰冷的凝土,再用力的抓住凝土,李刀的五根手指都钻到了凝土里面,刺骨的阴寒从地表下传递到李刀身体里,头顶的星星渐渐消失在了李刀眸光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唯有……
李刀抓酒,再一口狠狠沙土酒狠狠灌进嗓子里,借着火辣辣的热气上涌,李刀放肆的再一次温热了眼眶。
“等我,我要来找你了。我的星星。”
“你还在轮回里吗?”
“停!”一声撕裂风气的呼喝响彻空旷沙丘边缘,光脑袋的沙飞三当家孟猛提着两把开山铁斧头晃晃悠悠走到沙丘后面,一看,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随着他来的其他几个沙飞也都露出了惊骇神情,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退什么!”孟猛提高嗓门:“废物!去请来大当家!”
乌索和图峰应着凛冽如刀子的沙风而来,随着孟猛的视线,两人看见沙丘后面横身躺着一具尸体,死的正是沙飞末当家陈虎,陈虎的脸贴着黄沙,整个人死的极其诡异,肤色变成了黑褐色,身体里各处的血液都已经流干,就如同一具干尸!
乌索蛇一样的脑袋不易察觉的缩了缩,目光里露出了惊异之色,图峰黑色瞳仁先也是震惊,随之平静下来,他问孟猛:“谁发现的?”
“我的手下,他想来放水,谁知道发现了陈虎。”孟猛欲言又止,图峰早看穿了孟猛这个肚子里藏不住三句话的直肠子,点头说:“你有什么话,问吧。”
“大当家,我孟猛不信鬼邪,你也知道的。但自从我们三天前起寨开始追捕那害死马冷的少女,已经接二连三的死了五个人,而且这五个人死法一模一样,都是身上的血被抽口,死时露出了无比惊骇的表情,而且五个人都是手脚不慢的硬家子,但却连一丝反抗的痕迹都找不到。大当家,你说,我们是不是触犯了沙漠神山里的真神,它正在将怒给我们?”
“孟猛,你这个三当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混蛋话。真神,他只存在天上,戈壁沙漠里的事他是不屑管,你记住你的身份,以后再说这些混账话,看我以寨规教训你。”
孟猛低下头,光脑壳反射着头顶黑色的天际,孟猛点头:“我知道了,大当家。是我糊涂了。”
陈虎的尸体被草草掩埋,乌索等着众人离开,才终于开口说:“大哥,刚才孟猛虽然说的有些不顾头脸,但这一系列事处处露出诡异,不管马冷陈虎是被谁杀的,也不管他们用的何种厉害手段,但我敢肯定,这一次目标就是我们,我们的麻烦大了啊。”
“哎。”图峰沉重叹息一声,露出了不轻易露出的无奈表情:“我又何尝看不出,但又怎么办?虽然手底下死了六个人,但还有百十号人等着看我脸色行事,我总也不能先自乱方寸,那底下那些人岂不更无法约束了!”
“我明白大哥的苦心。但对手在暗,我方在明,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二弟可有好法子?”
乌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实在不行,或者我们可以……”乌索贴近图峰耳边,说了几句,图峰深黑色瞳孔瞬间凝聚,立即摇头说:“不可,万万不可,若非事到危亡时刻,这步棋咱们是不能走的,二弟,你知道后果的啊?!”
“哎。”乌索点头:“我也清楚后果。也罢,咱们还是再等等看,也许明天就可以捉住那少女了,这少女根本就不是个人,像是沙漠里的鬼狼,专找人脆弱时下杀手!”
两人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帐篷外突然响起了激动的声音。
“回大当家,二当家,发现,发现杀害四当家的那少女的行踪了!”
图峰和乌索交换了一个眼色,几乎是将轻功全部施展出来赶了出来,离此驻寨不远的废弃胚墙下,沙飞探子发现了一方红色头巾!
“没错,那少女进四当家帐篷事,头上是裹着这红色头巾的!我记得很清楚。”一名沙飞激动说。
图峰接过红巾,遥遥望着胚墙背后的黄沙漫漫,拳头握紧,喝声说:“这杀死四当家的少女已经剧烈咱们不远了,兄弟们,追!”
恶遇
三天后,李刀带着阿坤,还有刚则阿爹一起来到了伏令府,刚则阿爹对于桑兰被掳走,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愧对阿坤,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两人一起再入沙漠,追回阿桑。
伏令府,卡杀和吴才已经守候在那里,身后聚集了一支人马,大略有百余人。卡杀看见李刀而来,拍了拍骆驼屁股说:“李大夫,你看,我已经调集了我手下的府卫队,这一次沙漠之行断然不会让你失望!”
李刀挤出一点笑容,指着身后驴车上的两个木箱道:“这是其中一部分的回心丸,剩下的围剿沙飞后自然回运来卡杀老爷府上,这两箱回心丸绝对够应付一切状况了。”
“呵呵,李大夫好心细啊。”卡杀见李刀没有运来全部的药材,脸上稍显不悦,但转瞬脸又变了回来,堆着笑容说:“时辰不早,既然准备妥当,就起程吧。”
“大人说的正是。”李刀应着。
一行百余人手持戈矛浩浩荡荡顺着卞阳古道进入沙漠腹地,吴才领着府卫兵队走在最前面,李刀同阿坤、刚则还有一头瘦驴走在最后面,中间的是卡杀老爷还有他的保镖,卡杀在双峰骆驼上不住摇晃着身体,惬意的很,完全不像是去跟沙飞拼命。
卡杀漂移的目光偶尔在空气里同李刀相遇,又轻松的转开。百余人马不停蹄,出卞阳,入宁口,转出唐落深谷,正是告别了戈壁边缘地带,进入到沙漠腹地,这一条戈壁行进路是几百年见来往于西域同大世王朝的行脚商人一次次用血泪摸索出来的最为安全的路线,走了整整一天半,周围原先大片的胡杨林明显少了许多,开始出现了低矮的伏地植物,这些植物最大限度贴近地面,从而减少从根系到茎叶之间的水分流失,千万不要小看这些植物,它们沙面上的部分只有很短,但地下的根系有的可以长达十几丈的长度。
通过周围植物变化就可以观测出此时距离沙漠腹地还要多遥远,百余人的队伍前进速度明显比之开始在陆地时缓慢了一半,每个人都不住吞吐口水,不时提起佩戴的水壶,又狠狠心放了下去,要知道,每一滴水都是最珍贵的,在危难之时,一滴水甚至可以拯救一条人命。
卡杀一直不说话,身体还是摇摇晃晃,吴才还是走在队伍最前面,阿坤跟上两步,对李刀说:“李大夫,再走,就快到四天前我们被行劫的那几片沙丘了。”
李刀点点头,阿坤的话其实是想告诉李刀,从现在开始,已经进入到了沙飞活动的范围之内了。
果不其然,两柱香过后,队伍前进的视野内出现了几片连伏的大沙丘,这巨大的沙丘对于行走戈壁沙漠的人来说,意味着危险,因为不知何时沙丘就会自行移动,如果赶上沙漠龙,距离沙丘近的旅人就会被抛入沙漠龙里,这里的沙漠龙指是沙漠里的黑色龙卷风,但如果放在平时,这沙丘内部聚集了部分水气,而且沙丘还是遮阳避阴的最好地点。
府卫队的成员们开始变得躁动,吴才当然也发现了沙丘,他请示过卡杀,回身对整支队伍的成员喊说:“现在是沙漠烈日最毒辣的时刻,大家在沙丘附近避过这段时间,然后再动身。不要乱,按顺序选择潜伏的沙丘地点!”
阿坤本来还着急,但吴才的话说的不无道理,白日最毒辣的沙漠日光甚至可以活活将一个人晒死,阿坤紧闭着双唇,伏在一处小沙丘附近,不再说话,府卫队成员开始陆续寻找到遮阳地点,他们挖开黄沙最上面的沙土,躺在沙坑里,然后将沙土重新撒在自己身上,可以最好的避过毒辣日光。
卡杀找到了一处最大沙丘,昏沉的打着哈欠,刚想迷糊过去,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马匹嘶鸣声,卡杀脑子还没转过来,吴才扑来过来大叫:“老爷,不好,沙飞来了!”
“沙……飞!”卡杀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快,快,快,保护我!”卡杀像杀猪一样嚎叫,府卫队开始收缩队形,围拢在卡杀身旁。
“这胆小鬼,这个样怎么可能围剿沙飞,只会被沙飞像切割白菜一样杀的净光。”阿坤愤然的说。
“我早就料到了,卡杀就不是个敢跟沙飞对阵的主。”李刀跟阿坤、刚则两人靠近,三人背靠背藏在骆驼和驴子后面,互相凝视着对方的身后,预防敌人偷袭。
远处遥可见得沙漠地平线上,缓缓引出了一排烈马,这些烈马都是西夜国特别培育出的新品张,专门用来适应沙漠干燥气候的战马,而出现的这些人自然不可能时西夜大军,只能是打劫过西夜马的沙飞!
“沙飞,是沙飞!”吴才一张脸都开始抽搐。
“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吴才脸上,卡杀恶狠狠的说:“我让你找人假扮沙飞来糊弄李刀过关就行了,你怎么把真的沙飞给我引了出来?”
“我,我没有啊!”吴才枯黄的一张脸此时变成蜡白色,吴才还没来得及解释,府卫队后方出现了一队人马,大概十几人,狼狈不堪而来,隔着老远,为首的人就开始吆喝吴才:“吴军师,吴军师!”
原来这平日里,吴才最爱喜欢别人管自己叫做军师,运筹帷幄,股掌可控乾坤的军师。但此时的一张苦瓜脸可完全不像那么回事了,吴才已经看出这叫唤自己的人正是自己安排假装沙飞的卞阳盗贼韩千。
韩千来到近前,痛哭不止:“吴军师,你害苦了我了!你说只要在沙漠里装一装沙飞,押回伏令监牢后就可以立马放出来,而且还能得到两千两,我跟兄弟们才答应的。怎么也没想到,一进入沙漠,我们弟兄就遭到了真正沙飞的截杀,到现在只留下了这十几个人了。这是血债,血债!”韩千哭声渐大,卡杀眼中掠过一抹肃杀,他突然抽出腰畔看上去只是装装样子的银刀,一刀割掉了韩千的脖子,韩千眼珠子还在转悠,脑袋已经骨碌碌滚在黄沙上。
“听着,想要活命,你们这些韩千手下的人就都听我的!”
剩余的十几个韩千部署看着百余人的府卫队阵势,敢怒不敢言,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才韩千的话已经清晰传到了李刀耳朵里,李刀不屑看着卡杀这边,卡杀咳嗽了两声,像是有些理亏,斥责吴才道:“你这个人,我让你找几个盗贼混入沙飞里打探虚实,你怎么能让他们冒充沙飞呢?你让本大人颜面何存?”
“我错了,错了,大人恕罪,恕罪啊!”吴才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多说,只是跪在黄沙上磕头告饶,卡杀还想装样子白活几句,但李刀却冷冰冰说:“卡杀大人,现在不是内乱的时候,你看前面。”
方才还远在天边沙漠的西夜烈马已近在眼前,西夜马上驮着一群身穿兽皮的人,手里亮着一柄柄刺眼的刀剑弓钩,让卡杀看的一阵眼晕,喃喃说:“好快。”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掳走了我的妹妹桑兰,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沙飞!”阿坤双眼布满血丝,握紧了拳头。
血战黄沙
“怎么办?”吴才瞧着人数不在府卫队之下的沙飞,胆怯问:“要不跟他们谈判?”
“卡杀老爷,您不会是想跟沙飞妥协吧?”李刀突然说
,像是看穿了吴才的居心,冷笑说:“可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
“答应你的话?”卡杀冷哼一声:“李刀,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是爱财,但我知道钱跟命之间,哪个最重要。吴才,你去跟沙飞谈判!”
“我?”吴才吓了一跳。
“废话,你提出来的建议,当然你去完成。”卡杀恶狠狠的说:“必须成功,否则你就没有必要或者回来了。”
“大人,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对你忠心耿耿……”吴才哭跪在地上,卡杀拿着银刀顶着吴才的胸膛,说:“去不去?”
“去,我去。”
“李大夫,卡杀根本就不敢同沙飞为敌,我们怎么办?”刚则紧张的问。
“我不管了,死就死了,我要去把妹妹救回来!”阿坤不顾一切想冲上去了,李刀一把拉回阿坤,阿坤双眼血红的瞪着李刀,喝道:“不要拦着我!谁拦我我杀谁!”阿坤近乎疯狂的咆哮。
“阿坤,你在乱说些什么?李大夫是在救你,他是为了救你跟你妹妹才深入沙漠腹地来,你怎么能这样跟他说话?”刚则看不下去,呵斥阿坤。
阿坤低下头,眼中留着泪:“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不能救出她,我宁愿去死!”
“你的意思,你还想救出你妹妹了?”李刀说。
“是!但卡杀已经背信弃义,我们没办法了。”阿坤绝望说:“不是吗?”
“谁告诉你没办法?”李大说的肯定:“我有办法,让你可以救出你妹妹,而且是安全的揪出来。现在你还想冲上去白白送死吗?”
“不,不,李大夫,你说真的,沙漠真神保佑你。你快点说,怎么救出我妹妹?”
李刀微自沉吟,盯着越来越靠近的沙飞,说:“沙飞行事,总有规律。你看这些沙飞出来的方向,他们成弧形包围敌人,就如同沙漠狼狩猎时一样,沙漠狼也是将狼阵护成弧形,以尖锐牢固的狼阵冲散敌人的队形,再伺机捕捉猎物。我问你,阿坤,你可知道狼阵弧形后面有什么?”
阿坤曾经在戈壁上牧过羊牛,自然知道戈壁狼的习性,他立即说:“弧形狼阵不仅可以冲垮敌人阵型,而且可以保护狼群后方的小狼和母狼,还有狼王!”
“你说的对!”李刀望着那边一脸焦虑的卡杀,说:“现在,卡杀正吸引了沙飞的注意,我们如果可以游走到弧形阵势后方,你说,哪里会有什么?”
“沙飞的首脑?还有……妹妹!”
“是!虽然也是九死一生的机会,但谁让我认了你这个兄弟,拼上一死,我也要救出你的妹妹。”
“谢谢你,李大夫。你就是沙漠上勇敢的雄鹰,你为我指引了光明!但你这样做,近乎去送死,你真的不害怕吗?”
“害怕?”李刀突然笑了:“我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这两个字的含义。自从很久很久之时起,我就犹如孤零漂泊的孤魂,对于一个鬼魂还有什么好可怕的?”
“阿坤,刚则阿爹,可想好了?我们接下来就是一去不回头了!”
“好!”
“好!”
旗风猎猎,在沙漠腹地如同要撕裂了一样,沙飞的旗帜。
帐篷里,图峰一言不发,乌索愁容满面,孟猛从门外冲了进来,脸带着不一样得神色。
“如何,找到那少女了?”
孟猛摇摇头:“没找到。”
“没找到,继续去找啊!”图峰冷声说:“沙飞兴师动众,追捕了一个弱小少女五天五夜,还没捉到,若传出去,岂非让所有穿行戈壁的人耻笑?我们自己也无颜立足沙漠了!”
“是。但是……”孟猛歪着脑袋,像还有话。
“说!”
“少女我们没找到,但是我们找到了大世的伏令大人,卡杀!”
“什么?!”图峰眼睛冒光,从座位上坐了起来。乌索也跟着站了起来,盯着图峰的双眼问:“大哥,该怎么办?”
“杀!”
一柄半月弯刀如同优雅的孔雀之羽,在凛冽沙风里轻轻划拉出一个诡异弧度,“咔嚓!”一声脆响,接着是鲜血不停从腔子里喷溅而出,就如同止不住的沙漠血泉!
吴才的目光天摇地转,脑袋一直滚到沙丘下的沙谷里才停住,犹自瞪着天空,死不瞑目。
“杀!”
“杀!”
“杀!”
……
一时间,百余沙飞齐声怒喝一个杀字,只怒喊的天地为之色变,草木为之动容,声罢,刀光剑影,沙飞冲向了卡杀的府卫队。
“大人,沙飞,沙飞杀来了!”
“废话,我知道!”卡杀的眼睛里流露着无尽的恐惧,他推拉着身旁的人,颤抖的喊:“杀!杀!你们冲上去杀!”
白余人的府卫队终于挪动着艰难的步伐撞上了沙飞,血肉横飞,哀嚎遍野。但此时的李刀却完全不知道了,他摸到了沙飞本营,为了出击卡杀,沙飞几乎全军出动,只留下了两名年轻的沙飞守在帐篷前。
帐篷内的乌索对帐篷外的情况全然不知,他来回走动,走过去又走回来,然后停住脚步说:“大哥,让我也上去吧,我怕孟猛这家伙一时头脑发热,容易坏事。”
“不用,孟猛一个人绝对应付的来。而且大世派兵进入沙漠,或许有诡计,我们两个还是不要轻易现身的好。”
“大哥说的也有道理。”
“不好了,不好了,大当家的!”帐篷突然被掀开,从外面窜进一个沙飞,哭跪在乌索脚下,抱着乌索双脚就痛道:“卡杀的府卫队好生厉害,已经伤了我们老些兄弟了。大当家的,该怎么办?”
“看看,我说孟猛靠不住吧!”乌索就要冲出去,沙飞大当家突然冷冷开口道:“小兄弟,你好像报错了大腿,我才是沙飞大当家。而且,沙飞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冒充的。”
乌索闻言,还未醒过神来,脚下沙飞突然一个缩身,从手中亮出两柄弯刀,直削乌索双脚。
“好狠!”乌索冷喝一句,有了图峰提醒,他早已凝住心神,身似老鹰一个轻巧的鹰转身,避开了下路一击,刚落地,从帐篷外又冲进了两道身影,分别扑向乌索的左右手臂,身影来的快,乌索一个反应慢竟是被牢牢锁住了双臂,这空儿,方才偷袭的人又平削向乌索双脚。
“乌索!”图峰一扬手,三颗黑蒺藜卷向困住乌索三人,三人虽然靠着蛮劲困住了乌索,但对于暗器却没有多少对付的办法,不由得重新松开了乌索,乌索脱困,恶怒涌来,甩手从腰畔抽出了自己兵器,蛇刀。
蛇刀入同一条活生生的蛇,须臾撒下了无数蛇影罩在三人头顶,随着几声闷哼,三人扑倒在帐篷外的空地上。这三人正是拼死冲入沙飞营地的阿坤、刚则还有李刀。
刚则眼看着乌索一双湛绿的双眼盯着自己,那柄蛇一样的刀锋袭上自己胸膛。刚则闭上眼睛轻轻喃喃说:“这就是真神的安排吗?”
乌索和图峰冲出帐篷,乌索恶狠狠的说:“三个小贼,竟然敢偷袭我?”
图峰一眼瞅见了两个被制服在地,还被扒光了衣服得真正沙飞,突然提醒乌索说:“乌索,留活口!”
“好,那我就杀一个,留两个!或者杀两个,留一个!杀谁呢?”乌索脸狰狞的笑着,挥刀就要砍下,一个轻灵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过来:“住手!”
乌索停手,抬头去看,不远的帐篷旁边站着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乌索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说道:“你的这身衣服,你就是……杀死马冷的那个女孩?”
少女一身红妆,面无血色,就如同走出地府的幽魂。少女飘飘然靠近,乌索竟是不自觉后退,蛇刀横在身前,冷声说:“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
“你的话怎么跟马冷一样无趣,我早已经不是活人了,又何必麻烦你再杀我一次?”少女说的话语字字间流露着无可形容的寒冷,乌索还想退,却发现自己后退不了了,他的一双脚霎时失去了力气,乌索跪在了地上,接着是上半身也开始迅速变得虚弱,而旁边的图峰也是如此,图峰此时目光正无比惊愕的看着倒在帐篷外的两名年轻沙飞重新站立起来,他们一人手里捏着一个吹筒,吹筒里还徐徐冒着白色雾气。
“圈套,这都是圈套?!”图峰无力说。
少女缓缓走至一人面前,轻轻拉起了他,柔声开口道:“李叔。”
李刀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空灵杀意。
冤恶有报
乌索惊魂未定,图峰强制着自己冷静下来,他望着身旁的两名沙马,冷冷说:“背叛沙马的下场,你们两个应该知道。”
两名年轻人毫无畏惧的同图峰目光相对,两双年轻的眼瞳里充满了同他们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愤怒之火,这火焰炽烈,图峰竟然先收回了目光,再望一会儿,他可能就会深陷在少年死寂的目光里。
“阿哥,阿哥!”少女桑兰同阿坤相拥而泣,阿坤激动的只是傻笑,他摸着桑兰的头发,还是糊涂的不行,说:“李大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坤,沙马掳走的不仅仅有你妹妹,还有其他人的亲人、爱人、朋友,他们没有你的好运,他们永远失去了至亲。阿坤,可想听一个故事吗?”
“故事,好,我想听。”
“从前,好久好久之前了,那时在戈壁外的镇子上住着一个青年,青年世代居住在戈壁边缘,戈壁对于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他听着父辈们每一天每一天讲述着戈壁沙漠里不同的传奇,不同的英雄,不同的故事。讲述着的每一天,青年也拥有了一个家,有了温柔的妻子,乖巧可爱的儿子,他们构成了青年的生命。但突然有一天,青年的生命消失了。当青年满身疲色的从外回家,他看见的是一座被烧成了废墟的屋子,还有两具已经融入灰烬了无法找寻的尸体,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他发疯的想要刨出亲人,但最终连妻子和儿子的骨骸都没有找到,梦想的憧憬里,他曾经想象着抱着儿子坐在天边的沙漠上,讲述着从父辈那里听来的故事,听着孩子的笑,陪他看星星,但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在那一瞬间破灭了。生命没有了,青年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而就在他要潦倒至死的时候,他发现了同样跟他悲惨命运的人,他们跟青年一样,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而夺走这一切的人是一群身穿黑色夜行衣,流窜于卞阳辖区内的恶盗,青年想过去报之当时的伏令大人,请他主持公道,但伏令大人给他最终答复是,没有钱,谁可以驱动大世兵马去卖命!哈哈,多好笑,多动听,青年活了下来,虽然他没有了生命,但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那就是——复仇!”李刀缓缓讲到这里,桑兰的眼泪已经结成了珠子不停的滚落,阿坤也是动容,李刀笑了:“你们猜对了,我就是那个青年。”
李刀伸手指着图峰身后的两名青年,声似来自地狱的宣判之声:“你身后的这些孩子,他们就是当年的我。历经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了那伙杀害我至亲的黑衣凶徒,大当家,就是你吧!”
“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图峰企图狡辩,李刀冷冷说:“证据就在他的身上!”李刀引手一指,正好指着乌索腰畔的一块翡蓝色的剑坠。
“你说这个剑坠?”乌索问说。
“不错,当年你杀害我妻儿之时,发现了这块我祖上传下来的芒狼蓝玉,你就拿了去。而当多年后,我听闻从沙飞刀下侥幸活着回来的散商对我描述沙飞时,意外听到了这块翡蓝古玉,这种翡蓝古玉在百余年里,只出现了一块,你再想狡辩,也无从狡辩。”
“哼!”图峰摇摇头:“贪婪二字,在让人为之疯狂的同时,回报的却往往是血的教训。老二,就是你的这块蓝玉出卖了我。”
“我,我还你古玉,你放我们兄弟二人一马如何?”乌索全身软绵,用尽力气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如果你可令我的妻儿重生,今时今日,我就放你生路。否则,唯死才可了解。”李刀说的不留一丝余地。
“说的好,说的好啊!”图峰眼睛里闪烁着黑色的光芒:“让死人复活我不能,但让活人去死我却好像还能办到,哼哼!你高兴太早了,忘记了沙飞不止我们二人了吗?”
李刀闻言忙回头,西斜下的日光里,一群浴血而归的沙马如同沙漠里的毒狼站在远处的沙丘之上,生冷冷的盯着李刀等几人,那正是在卡杀那里大胜而归的孟猛,还有余下的几十沙马!“救大当家!兄弟们上啊!”孟猛舞动铁锤,当先冲下沙丘,众人一涌而出。
“如何,我说过的,得罪沙马之人不可能有好下场!”图峰黑瞳转动:“这样,你只要答应此刻束手就擒,我兴许可以饶你不死。”
“绕我不死,哈哈,你或许还没挺清楚方才的故事。”李刀摇摇头:“多年前,我的生命已然终结。我早已是个死人,在人世同地域之间等待着轮回!还有,你也忘记了我说的另外的话,你听着!”
李刀指着图峰身后的两名青年,其中一个青年脖子上深深留着一个碗口大小的伤疤,青年目光如刀,看着李刀,李刀缓缓说:“我说过,他们两个就是当年的我。你们杀害了他的亲人,而我将他们从死神的魔爪里救了下来,只为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复仇!”
两名少年跳到了图峰面前,其中一人高高举起了腰刀,倏然落下,“咔嚓!”一声,乌索的脑袋落地!图峰眼中此时充满了恐惧,他还在强硬的说:“放过我,放过我,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哈哈,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李刀再一次重复道:“除非亲人复生,否则今天你们必死!”
少年的腰刀又要落下,图峰挣扎着,大叫:“你杀了我,冲下来的沙马是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你也会同我陪葬!”
李刀声如无声,用一种神秘的语气说:“扬刀!”
李刀突兀的一句话,就在沙马冲下的沙丘附近倏然出现了一柄柄高举着的钢刀,钢刀冲天,如同要刺穿这无善的天际,钢刀下映照着的是一张张充满了仇恨和愤怒的脸,他们或年轻,或垂老,或男,或女,但每一人手里无不举着一柄白日钢刀,杀人的钢刀!
沙漠之中,瞬间被人的身影所占据,出现的这些人足有百余人,每一个人脸上布满了肃杀之意,慢慢靠近了停住的沙马,以孟猛为首的沙马顿时处于一片惊慌失措里,孟猛并不是好的指挥官,他只是有着一副铁胆,但此时,这副铁胆开始渐渐消失。
“这些人,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出现这些人!”图峰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李刀的话语越来越冰寒,说的每一个字都越发的诡异难测:“我说过,在沙马刀下丧失至亲的人不止我一个,也不止我们三个,有很多,更多,更更多,这些是你们这些刽子手所不知道得,我收留了这些在沙马刀下侥幸逃命的人,用卖回心丸的金钱照顾他们活下来,为的就是今天,吞掉沙马的肉,喝掉沙马的血,扬刀!杀!”
“杀!”
“杀!”
……
天地肃杀,无数双血红色的眼如同嗜血的狼群冲进了沙马的人群里,孟猛为首的沙马已经被这些人的阵势所震慑,此时又见百余人不顾生死的扬刀冲进沙马群里,沙马阵势顿乱,每个人都在狼狈逃命,孟猛拼命吆喝着让沙马冷静,但倏然一柄钢刀刺进了他胸膛里,孟猛闷哼一声,接着,一根铁钩勾住了他的脑袋,孟猛的视线第一次距离太阳真神那么近,但很快,他又掉落下来,滚进黄沙里,脑袋被来来去去的人踩得稀烂。
“不,不!”图峰低下头,全身颤抖不已。
“为恶者,必被恶为之。杀人者,比暴死于人杀之下!”李刀握紧了拳头,拉起了图峰的脑袋,他扬起了手里的刀就要劈下。
“慢,留他一命!”
李刀闻言,眉头一皱,却看见沙马之后偷溜溜出现了一个人,全身血污,神色狼狈不堪,竟然是卡杀!
幕后黑手
卡杀躲在一群沙马后面,看着沙马同复仇者生死相搏,他脸上笼着一股说不出的恐惧之感,尽量靠的远些,遥声高喊:“李大夫,留他一命,沙马大当家的一条命在大世衙门里可是悬赏十万金珠啊。就算是西夜,也有百车黄金。留他一命,咱们去换些黄金回来,哈哈,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你想钱想疯了吧。”阿坤也忍不住嘲讽卡杀。卡杀听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点头微笑说:“你这小伙子算是说对了,我卡杀人生里至信的话只有一句,那就是人命就是狗臭屁,唯有钱能通神!”
“那你不如抱着你的金罐子,去死!”李刀说。
“哎,这话说的可不好。”卡杀的目光掠过了一抹杀意,摇头说:“李刀,我本来是想留你一命的,因为我手下的狗实在都不算好狗,竟是给我惹是生非,如果你来我门下,或许能成为一条好狗的!”
“这恶人,看我杀了他!”阿坤举刀就要扑上,但扑倒一半,“噗!”的一支短箭不知道从何处射来,正射中了阿坤的胸膛,阿坤怒睁着双目,桑兰扑上来,替阿坤挡住了第二箭,兄妹两人紧紧握住彼此的手,闭上了眼睛。
“阿坤!”“桑兰!”刚则扑上来,扑在两人尸体上,鲜血浸染了老人浑浊的目光。
“卡杀,我要杀了你!”李刀也要冲上,远处卡杀突然猛地摇手,脸部表情夸张:“等等,等等啊!你先看看!”
从不远得沙丘上出现了一大群一大群的府卫队士兵,他们举着弓箭对着厮杀血场上的每一个复仇者,此时沙马多数已毙命,只剩下了复仇者,府卫兵已经将他们团团包围,淬着墨绿色毒液的箭簇对着杀戮场里的每一个人。
卡杀可惜的摇摇头:“李刀啊,你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没错,你的亲人,还有他们,他们所有的亲人都是死于图峰的沙马手中,但就像你会豢养这些复仇者一样,这些原本草寇出身的低贱人怎么会一下子突然成了所向披靡的沙马!当然,也是有人在豢养着他们!”
“那个人是你?”李刀的目光收拢,视线盯在卡杀堆着恶毒笑容的脸上。
“说的不错!”卡杀笑了笑,拍了拍手:“对了,还得给你见一个人。”
卡杀身后被带来的竟然是太平镇上的翁老,翁老脸色憔悴,望着李刀,摇头叹说:“李刀,我对不起啊,对不起啊,我,我只是想让小叶子活下去,她还是只是个孩子,我没脸见你了!”翁老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怪力,冲开了束缚,一脖子撞在了卡杀亮出的长剑上,鲜血溅在了卡杀长衣上,卡杀厌恶的一脚踢开翁老,随后说:“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沙马每一次杀的人总是多多少少会有人侥幸逃脱,更有甚者被埋入坟墓里的死人从地里爬上来,消失了。于是,我开始揣测,是不是有人不想让这些人死绝呢?然后,你慢慢进入到了我的视野内。”
卡杀慢腾腾的说:“于是,我暗中要挟这个翁老头子,让他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很快,我发现你的钱赚得不慢,但花的更快,就像是一个人赚钱,一百人花钱一样。而且,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天平镇后面的荒山中挖坑,哼,其实你不是挖坑吧,而是将想要传达的信息写再纸上,然后埋在坑里,然后再有其他人来拿走,当然还有你准备好的金钱!你就是这样控制着沙漠上这群复仇者的,可谓煞费苦心啊!但可惜的是,一切都被翁老头子发现了,他又告诉了我。而你这招借我的势力来牵制沙飞主力人马,而你再率领复仇者们干掉沙飞的头目,而我的府卫队就此覆灭在沙飞刀下,而沙飞则消失在你的计划中,你算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但不幸的是,我虽然是只鸟,但不是雕,而是黄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刀,最后笑的人才是笑得最开心的人,你懂?”
“你这个人渣!”李刀听到卡杀坦白了一切,尤其是听闻沙飞的幕后黑手其实就是卡杀,只觉一股杀气怒不可遏的涌出,他一刀砍在图峰脖上,随即抽刀冲向卡杀。复仇者们也纷纷发泄着心中愤怒,也都冲向卡杀。
卡杀微笑,摇头:“你们这群人啊,怎么配跟我斗!除了天,没人能治得了我!哈哈……”张狂的笑声随着苍凉沙漠一直传播开去,卡杀突然止住了笑声,冷冷说:“放箭!杀,一个不留!”
弓箭手弯弓上箭,就在箭要出弓的刹那,天地突然陷入到一片前所未有的阴霾里,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在远方天际尽头,浮动云端之上,倏然出现了一排黑色的人影,他们并肩站立,手里拿着诡异可怕的兵刃,而在这些人后面,是大片大片黑色的聚集,像是一只只黑色大兽,围绕在黑影之后。
“天劫!?”李刀脱口而出。
“天劫!?”卡杀茫然说出口。
“天劫,天劫……”所有人都在重复着这两个拥有着毁天灭地力量的字,一阵雷鸣之后,那黑影后面的大团黑暗突然涌出了天际,在半空里形成了黑色的沙漠龙,席卷整个沙漠腹地。
“是,是沙漠龙,快逃命啊!”府卫队的成员都不受卡杀的指挥,各自逃命去了,复仇者则在刚则的指引下向着安全的避风港逃去,刚则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李刀,急忙说:“李刀,快点,沙漠龙马上就要来了,快点跟上我!”
“刚则老爹,他们就托付给你了,他们都是苦难的人,为了今天的复仇一直在煎熬,如果不能在此杀掉血案魁首,我无颜再回去见他们。”李刀决绝,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狂风下逃命的一道人影,最后道:“保重,刚则老爹。”
李刀握紧了手里的钢刀追了上去,那个他所追寻的人正是卡杀,卡杀在沙漠里完全迷失了方向,沙漠龙近在咫尺,他已经听到了死亡在咆哮。
卡杀想逃,却看见了李刀,李刀看着卡杀说:“终于,我们再一次面对面了,卡杀老爷。”
“你,你想做什么?”
“让你死!”
“别,别这样说,你知道的,我有很多钱,很多黄金,还有很多漂亮年轻的女子,只要你帮我逃出沙漠,它们就都是你的了。怎么样,求求你,我求求你!”
“卡杀老爷,你错了。按照你说的,你只相信钱能通神,既然你拥有那么多钱,此时此刻,你该求的人不是我,而是钱!”李刀逼近卡杀。
“不,不,我说的都是混账话,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救我,你就给我指一条路吧。”卡杀急出了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水。
“好,我给你指。”李刀握紧了双拳,凛冽的沙漠龙的刀风已经扑面而来,李刀缓缓伸出了手:“路,就在后面。”
卡杀回头,李刀猛地扑了上来,抱住了卡杀的躯体,就在卡杀撕心裂肺的叫声里,李刀抱起了卡杀跳进了黑色的沙漠龙里。
不多时,天际的黑影渐渐消散,炙热的太阳光芒重新炙烤大地,方才还势若卷走整个沙漠的黑色龙卷风只留下了一个风卷儿,倏的不见了。刚则探出头来,他身后是大批幸存的复仇者,而在这些人中间没有了李刀。
风在哪里停住了,李刀听不见了它的呼啸,勉强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卡杀惨死在自己身边的沙石上,卡杀的身体被一株尖锐的沙棘穿透,鲜血流淌下来,浸染了沙棘树。
“这是哪里?”李刀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远放,他听到了鸟鸣,还有流水的声音,但四周只有漫无边际的黄沙,一条洒满光晕的路径出现,李刀看见有两个梦中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前方对着他招手,李刀望着那双小小稚嫩的手,轻轻的微笑……
未来,过去,你,我,他……轮回中等待。
“我的星儿,我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