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府衙调案未完,加上下面州县吏员到应天府也陆陆续续的要一段时日,因此,他去州衙报道的日子也就没那么急促。范秦氏同张婉儿也正在回来的路上,随后几日,范铭的生活似乎突然恢复到了村学中的状态,每日除了吃饭和休息之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是在书院同书房的两点一线中度过的。
至于布帛买卖,不得不说这远在宋州的老丈人还是很给面子,不但一口答应了帮忙联系宿州囤积原料,而且还下了随要随即货船运到的包票,解决这一件前提大事,即便是香布的成品还不能成型,但范铭的底气已经是足了不少。再加上王家那边还没有丝毫的动作,想来应该是还没有该动的时候。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范铭也就干脆沉下心来在课业上,另外的时间则是听莫惜容在各方的‘夫人外交’之时的反响,出乎意料的莫惜容这妇人还真有交际的潜质,不但同沈夫人谈得投机,就连先前没报期望的通判夫人竟然也混的稔熟。
唯一让他有些郁闷的是其中一个消息,也就是州府衙门中一般文吏的顶头上司正是他的‘老熟人’录事参军冯正言。
也是通过这莫惜容的一番交际,使范铭清楚了抽调吏员在州衙中的基本安排,按照惯例来说,新人一般都是先安置在各院附属机构中‘实习观察’一段时间,而后才会依照本身长处分配到各院中去。
像范铭这一类的差职惯称为人吏,也称为公人,主要由职级、手分、贴司、杂职及祗候典等组成,分布于州院(州政府办公厅,录事参军掌州院庶务)、司理院(司理参军衙门)、法司(司法参军衙门)、使院(幕职官办公厅,北宋末年改曰签厅),其相关或附属机构有书表司(简称书司)、勾院、客司、当直司、开拆司、诸案等。
其中州院当中又包括司户、司仓、司农等各曹,分士、户、仪、兵、刑、工六案,内户案分上中下案,外有免役案、常平案、上下开拆司、财赋司、大礼局、国信局、排办司、修造司,各治其事。在上述诸司外,两宋还设推司置推吏,专掌司法鞫勘等相关事务。整个应天府州衙可谓一个缜密运行的中枢机器。
听妇人家闲言耳语说大多数的吏员应当会被先分配到使院中‘观察’一段时日,然后才会分配到州院具体的司职当中去,面对这种情形范铭只能暗自祈祷千万不要被直接分到冯正言的手下当差才好。
因楚丘县衙之事,再加上前番文会之时当众落了他冯正言的脸面,这恩怨是怎么也化解不开了,对于范铭来说,有这样一个上官在上面压着,他在州衙中的日子……怕是要难过得很!
……
琅琅的诵书声中,日子如水流过,简单而充实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之间,就该是范铭到应天府府衙报到入职的时候了。
卧房内,身穿细薄亳州轻容内衫的莫惜容从男人怀里钻出来后,转身将正要起床的范铭给按住了,“且再等等”,说完,妇人也不顾深秋天寒,便这样穿着近乎透明的轻容真空装下了榻。
卧房内几乎每一样物事
都是莫惜容亲手安置归整的,因此找起东西来份外方便,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她从柜中捧着一个托盘献宝似的走了过来,“香雪儿,我前个儿给官人准备下的那双新靴子放那儿了?”。
“这都几月了,你也不知道冷!”,戏水鸳鸯锦被中的范铭伸手将莫惜容揽了进来,热乎乎的双手在妇人带着凉气的身子上好一阵揉弄,“天时还早,让她多睡会儿,找不着换双靴子穿也就罢了”。
男人热热的双手如温泉般在身上流过,让莫惜容感觉非常的滋润温暖,这样的温暖不仅滋润在她的身子,更是甜在心里。
早晨原就是男人阳气最盛的时候,范铭又有敞衣睡觉的习惯,再加上莫惜容身上穿着的亳州轻容内衫本就跟后世的情趣内衣一样,装饰性远远大于实用性,搂在一起的两人渐渐的出气儿都有些不匀实了。
妇人微微屈起的长腿上明显感觉到有硬硬的一团顶着,这硬硬的一团很不安分,时不时就要跳动两下。随着这跳动,妇人地心思也跟城外汴河里的舟船一样悠悠地一上一下。
眼瞅着这样下去不成,眼波流媚的莫惜容伸出手去将那硬硬的一根给握住了,不让它再肆无忌惮的欢蹦,“官人,今个儿日子重要,正事要紧,要不等你回来再……”。
想着上午毕竟要去州衙报到的,范铭也就暂收了寡人之疾,邪邪一笑道:“好,等我回来你可得让我试试昨日那画册上的新招”。
内着崭新的缎制白锦内衫,外穿同样簇新的青纹提花儒衫,头戴文士冠,脚踏青云靴,本就颀长的身量经绿玉腰围一收之后,愈发显得玉树临风。人是衣裳马是鞍,范铭这么一拾掇出来之后,镜子中映照出的影像还真是有着一股清矍飘逸的气质。
莫惜容仔仔细细将范铭上下打量一遍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应天府可不比楚丘,府衙里也不比县衙,听说在里边儿吃公门饭的人穿衣戴帽时可都讲究的很,这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谁有能真寒碜到自己?
这是自家夫君第一次正式到府衙里亮相,若是在穿戴上被人小瞧了,那伤的还不是她这新妇的脸面!这今后在几位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说话。
不说莫惜容对范铭的感情,单是她骨子里那争强的脾性也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形。梳洗罢吃过早饭之后,神清气朗的范铭便由二女送出内宅院门后,往州衙而去。
应天府州衙坐落在应天府正城中的中心,占着应天府两条城中大道的交叉之处,而他的旁边就是圣上的南京行宫,这位置可谓得天独厚,也显示了它地位的崇尊之处。
要说州衙他不是第一次来,最先一次是由沈大人领着到法司和司理院交秉一窝蜂的事,那次临近天黑,加上走得急,连个囫囵样都没看清楚,后来第二次来就是想要拜见通判大人,那次就连大门都没进去,而这次来范铭却是有种回家的感觉。
或许是在楚丘县衙的回忆太深,从进衙门起发生的每一个事情乃至走的每一步还深深的印在脑海中,因为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如今踏足于这更高阶层的州府衙
门,这一刻他的心也不由的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让他颤抖的原因有许多,其中包括激动和兴富,也包括在对于面对顶头上司冯正言的忐忑。
范铭果然是按照一般的流程被先安置到了使院中,而且由于范铭的履历上有楚丘县衙担任手分差职的经历,因此也顺其自然的被分配到了开拆司,也即宋三司所属机构。掌接受皇帝宣敕及诸州申报文书,发放以付盐铁、度支、户部,兼掌发放、审查、催促、处理有关机构文件等事务。
办好交接手续之后就是拜见上官,让范铭心中感到一丝安慰的是幸好在入职的过程中他没有看到冯正言的身影,而且隐约听在州院中给他办手续的录事说这几日刚好是冯正言新上任交接的日子,正是有一大堆事要理清头绪,也没空来‘关照’他们这些新晋吏员,这让范铭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
开拆司的公事房就处在整个使院的左边角落中,范铭快速的用眼光扫量了一下这里的环境,这里面来来去去的不过两个人,加上他恰好是一老、一壮、一少的三个人,范铭心中暗忖这地方开来也是属于处在发配之列的一个清水曹司了。
由僚属领着到同两人相互认识,范铭这才对这今后两位同僚的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近五十岁老押司,姓林,是这开拆司的老坐衙了,同时也是这开拆司的小组长,另外一位叫张福顺,属于贴司之列,来这州衙的时间却是很短,同范铭一样也是将将从下面州县调任上来的,只不过比范铭要早上半年,那日照过多的微黑脸庞,再加上诺诺的神情,明显的印着农人的痕迹,看来也是个穷苦人出身的吏员。
范铭倒不会因为这个而轻视他,相反的他还觉得有一份亲切,毕竟他也是从那充满泥土芬芳的乡村土地上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而且最主要的是这种穷苦出身的吏员最是好打交道,只要你诚心对他,他一般也会诚心对你。
不过这两人当最让范铭注意的却是那坐在角落眯眼养神的老林押司,这老林押司虽然看上去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仿佛浑身都没有力气,且那额头上抬头纹有如刀刻一般极具掩饰含义。
但那一双偶然间闪现出一抹锐利眼神的眯眯细眼,却让范铭知道千万不能小看了这老州衙。不但不能小看,而且更要以礼待之。
在衙门里,什么样的人最不能得罪,不是上官,也不是权贵,而是恰是这种混成了精的老州衙。
对这样的这样的老州衙来说,若是能帮你一把,或许只需要一个示意,而要害你却有无数种手段,只要是不触及他的利益,和他搞好关系绝对是有益无害。
同两人打了声招呼,范铭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满怀着热忱同喜悦的迎接这‘新生活’。
总的来说范铭很满意!
能不满意么,不满意又能如何,一个大好青年,被‘发配’到这么一个明显的‘蛮荒’之地不用想也是有人授意而为之,或许也是想着‘钝刀子割肉’,但日子总得过下去,想想在楚丘县衙时的日子,这算是很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