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烁发怒,丘道长哈哈的大笑。
他这一次的威胁,非常成功!
王烁将丘道长一把扔回了地上,“你们是不是疯了?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丘道长明显是被摔疼了,腿上的伤口都渗出了血来。但他不慌不忙,“令尊曾经身被四镇节度将印,辖下万里控弦百万。这大唐天下至少有一半的将士,曾经是令尊麾下旧部。再说,我只是一个没人会记住的普通小卒,都已经退役好几年了。王公子,你紧张什么?”
王烁恨得暗暗咬牙,话是可以这么说。但如果让李林甫知道了,就能变成一个致命的把柄!
“王公子,是不是想要杀了我灭口?”丘道长呵呵的笑。
王烁轻吁了一口气,渐渐的冷静下来,“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在保护红绸,你信不信?”
“信,为什么不信?”丘道长说道,“谋杀你的刺客,你都会设法去拯救。红绸是蒙冤而死的英烈之后,你当然更有理由去保护她。”
王烁眉头一皱,他们居然知道,钱三与海棠的事情?
这虽然不是什么重大机密,但除了少数知情人,其他人除非刻意的去关注与打听,否则不会知情。
“你们调查我?”
“我们知道,你很多事情。”
王烁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将那把断剑拔了出来,指着他的眼睛,慢慢的靠近,直到断剑即将碰到他的眼球。
“说,你们是不是故意大张旗鼓的发出天罚令,然后犯案。目的就是要把我卷进来?”
“哈哈哈!”丘道长全然无视那柄即将扎进他眼眶里的断剑,放声大笑。
“别笑,说话!”
“我不知道。”丘道长仍在大笑,“我只是听令行事,我真的不知道。”
“听谁的令?”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去你妈的!
王烁真想一剑戳下去。
好不容易才忍住。
他一把将丘道长扔到了地上,转身就走……话不投机,王烁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控制不住情绪,一刀把他宰了!
“王公子。”丘道长在他身后说道,“只要你不伤害红绸,我们就不会与你作对,更不会出卖你。”
王烁不屑的闷哼了一声,心想你们挖坑引我跳,还拼命威胁我,我信了你才有鬼!
丘道长突然把自己的左手食指放到嘴里,奋力一咬,鲜血流出。
他一张嘴,吐出满嘴的血和半截断指。
“此为誓!”
王烁瞪大了眼睛,看着满嘴是血的丘道长,“疯子……”
叫来医郎给丘道长处理伤口,王烁自己坐进了官署里。
静一静心,理一理头绪。
从丘道长的行为止举、气质性格和说的那些话,不难判断,他的确是一名退役军人。
至于是不是王忠嗣曾经的麾下旧部,还有待查证。
有可能他是随口胡说,目的是让王烁投鼠忌器,不敢伤害红绸。
也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只是几个民间侠客,一时心血来潮搞什么“龚行天罚,赫赫明明”,掀不起什么大浪。
但如果这件事情和王忠嗣扯上关系,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无论丘道人说的是真是假,这一消息只要落到李林甫及其党羽口中,那就能成为针对老王的一个重大把柄。
王烁从一开始就有一种感觉,天罚令的案子不简单。
如今看来,它似乎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丘道长为什么又要咬指断誓,说只要自己不伤害红绸,他们就不会为难和出卖自己呢?
丘道长这一举动,看起来很像是迫于无奈的一个临时举措。主要目的,仍是为了保护红绸。
如此一分析,对方又不像是刻意想要针对自己。
那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仔细思考了好一阵,王烁不得要领。
他再次回到了监牢里,丘道长的手指已经被包扎好了,当然,咬断的那截也没能再接回去。
“我没什么,可跟你说的了。”王烁还没有开腔,丘道长倒是说话了,“记住,不要伤害红绸。”
王烁皱起了眉头,“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还嫌京城的祸事不够多吗?”
“正因为京城的祸事太多了,所以,有些人必须死。”丘道长眼神灼灼的看着王烁,“王公子二十五骑血洗祅祠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和你们不同。”
“是不同。”丘道长抢白过来,“你是当官的,你有律法和军队做武器。我们是黔首小民,只能用自己的刀剑和生命去当武器!”
王烁深呼吸了一口,“都像你们这么干,长安只会越来越乱。”
“错!”丘道长厉声道,“正因为有太多的人想要这么干,却不敢真正出手,所以长安才越来越乱!”
“你太偏激了。”王烁回道,“我会阻止你们这么做!”
“身为金吾执法,职责所在,你是应该这么做。”丘道长说道,“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们其实是一路人。如今之大唐早已病入膏肓、积累难返,不下一点猛药是治不好他的。如今这世道早已人心不古、罪恶横流。除了鲜血,再也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洗尽他满身的污秽!”
“……”王烁陷入了沉默。
做为一名熟知历史的穿越者,王烁知道,丘道长说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
猛药,鲜血……安史之乱。
但他并没有拯救大唐。反而把大唐,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毁灭深渊。
中华的历史上,从此不再有盛唐。
“我们可能会失败,我们可能会死。”丘道长看着王烁,“但是,天罚者永不后悔!”
王烁仍是沉默不语,看着他。
“王公子,也许有一天,你会变得跟我们一样。”丘道长说道,“只不过你是官,我们是贼,因此我们的手段会有点不一样。但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这是要给我洗脑?
王烁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不会是想,让我加入成为你们的一员吧?”
“我没这么天真。”丘道长呵呵直笑,说道,“但请王公子记住丘某人今天说过的话——有一天,你会变得跟我们一样!”
王烁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会的!”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丘道人对着王烁的后背,一个劲的大叫。
立刻就被狱卒不良人,给打了回去。
王烁不知道,该要怎样来形容丘道人。
睿智?偏执?血性?有信仰?还是疯狂?
但有一点他能确定,丘道人不会再向他泄露有关“天罚者”的信息。
除非自己,能够拿得出足以打动他的东西。
于是王烁回了家,决定去红绸那里再碰一下运气。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到一点信息,拿来撬开丘道人的嘴。
红绸倒是心大,她要了一份饭吃,吃完后居然睡了。
四个护卫在门外给她站岗,这规格都要赶上王烁了。
王烁摇头笑了笑,算了,晚一点再来找她。
自己奔波了一天也有些累了,去歇会儿。安菲娜姬去了虢国夫人府上,也该回来了。等她回来再一起吃晚饭,顺便问一问她酒肆的事情张罗得怎么样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王烁正在楼上的卧室里小憩打盹,忽然听得楼下传来一片喧华吵闹之声。
“二公子就在楼上!”
“速去通报!”
王烁一激灵就爬了起来,一把推开窗户,“什么事?”
冯刚仰头看上来,“二公子,出事了!”
王烁连忙跑下楼来,“怎么回事?”
冯刚的脸色非常难看,“安菲娜姬……”
王烁心头猛然一震,一扭头看向了门口,安菲娜姬常乘的那辆马车。
他大步如飞的跑过去,一把拉开车帘一看。
车内,躺着安菲娜姬时常随身带在身边的两个粟特小姐妹。
这两名女子和安菲娜姬,还都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时常短刀不离身。此刻刀都没有出鞘,人却是晕死了过去。
冯刚在王烁身边,小声道:“二公子,守卫府门的兄弟看到这辆马车自行走来,没有车夫,甚觉诡异。上前一看,就是这般情景。”
王烁的心紧紧拧成一团,沉声道:“把人搬下来,察看情况。”
“喏。”
片刻后,那两名粟特胡女被搬下了车来。冯刚等人一阵察看。
“二公子,她们性命无碍,只是被人重击后颈而晕过去了。一时怕是难以苏醒。”
王烁点了点头,自己弓身走进了马车里,细下观察。
很快,他就找到了安菲娜姬的贴身短刀。
刀上没有血迹。
但在刀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拿红绸来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