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王烁对于大唐的民风之开放,女子所受束缚较小,大可以自由潇洒的出门游玩,还十分的赞赏。至少相比于宋朝以后理教对于人性的毒害与扼杀,大唐实显得自由大气了许多。
但是现在……王烁真希望大唐的女子们能够安分一点。
至少逛起街来,不要那么疯啊!
若大的一个东市,郭柔与安菲娜姬恨不得在半天之内逛完。
东市的格局类似于京城的里坊之分布,不同的行业划分在同一区域,称为“行”。
二女从布缎行到成衣行、襆头行又到靴行,每家店子几乎都没有放过,全部进去逛了一遍。给家里的男男女女买下了上百件的衣服,也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合不合身。
很显然,她们纯粹只是在满足自己的购物狂欲。
随后又是果子行,到了这里她们就像是变成了小孩子。刚刚还是左手樱桃毕罗,右手水晶杮子。不一会儿又换成了左手松糕,右手饴糖。再又片刻,若大的包袱就落在了王烁或者郭旰的肩膀上,里面装满了各种果子点心。
可怜这两个擅长于冲锋陷阵的猛将,今日便化身成了苦力,连绵不断的把大小的包袱往马车里堆放。
到了兵器行,郭柔兴奋不已大呼小叫的冲进了一家店中,几乎把店里所有的长刀短剑都给拔出鞘来看了一遍,却没有一把能够瞧上眼。然后她又开始挑选弓箭,仍是越挑越失望。
她道:“店东,你们这店里就没有一把像样的弓吗?全都软绵绵的,一点力道也没有。莫非全是孩童之玩具?”
“姑娘,试试这把。”那店主人颇不服气,亲手将一把弓递到了郭柔手上,“这把清漆流沙柘木弓,便是本店最硬的镇店之宝。寻常男子根本拉它不动,姑千万要小心,莫要逞强,伤了自己。”
“是嘛?”
郭柔接过弓来,都没有运气凝劲,轻松无比像拉儿童弹弓一样的“刷刷刷”连着几把,将那把大弓拉到虎虎生风。
店主人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落到地上了。
“你们这店,趁早关门吧!”郭柔将那大弓朝店主人一扔,拍拍手走出了店子,一件东西都没有买。
王烁隔得远远的,都没有靠近。不然堂堂的左街使,万一被人当作砸场子的帮凶了,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郭旰也站在王烁身边没有靠近,闷头嘿嘿直笑,“看到没有,我郭家人个个都是惊才绝艳的天生武者!”
王烁只能是笑而不语。
其实,郭旰也不算是吹牛。从北魏时算起,郭家人就世代为官,出了不少的武将。郭旰的祖父郭敬之,因为大书法家颜真卿所书的一贴《郭家庙碑铭》,而在历史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迹。
铭文中说郭敬之“身长八尺二寸”、“望之若神”。
唐朝一尺,可是有三十公分。八尺二寸,就是两米四以上。
虽然这样的铭文向来有夸张的成份在,但王烁相信,郭敬之也的确是高大威猛之极,并且武艺高强。郭子仪自幼跟随他父亲走南闯北,学习家传武艺,并最终武举出身走上仕途,他的好几个儿子现在也都做了武将,比如郭旰。
如今看来,郭家除了有一套颇为强悍的家传武艺,好像也的确是有“天生武者、气力过人”的家族遗传基因。
郭柔一介女流天生不如男儿力大,武艺方面可能也比不上家族当中的父兄男丁。但是拿到民间去比,那怎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然这个比喻听起来有点尴尬,但王烁觉得,好像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这样的女子,还真不是那些文臣书生所能罩得住的。
偏却郭柔还是个爆脾气,万一夫妻口角动起手来,能从她手上活出命来的男人,恐怕也是少数。
王烁不由得想到,我看起来似乎比较能抗揍——这难道就是她一直盯着我的原因?
就在王烁满脑子胡思乱想,漫不经心的跟在后面瞎蹓跶的时候,郭柔已经冲进了另一家兵器铺子里。
安菲娜姬对兵器可没兴趣,这时也都怏怏的落在了后面,看来也是逛累了。王烁索性带她,去了马车上休息一会儿。
郭柔进了这家铺子,看了几副刀剑,不由得面露一丝喜色。
“这家店子的东西,倒是比前面那一家强多了。”
一名店中的伙计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着笑:“这位姑娘想必也是一位习武有成的女剑侠,真的是好眼光。小店打从武德年间起,就是东市最好的兵器铺子。想当年太宗皇帝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就曾多次找到小店定制私人兵器呢!”
“呵,真能吹牛!”郭柔笑道,“刀剑我不缺。把你们最好的弓拿出来。”
伙计忙道:“哟,那恐怕太硬了一些,不太适合姑娘家。”
郭柔豪气干云的一挥手,“少废话,赶紧拿来!”
“好嘞,姑娘稍等。”伙计忙不迭的进了内堂去。
这时,旁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怒斥。
“你这店东,好不长眼!”
郭柔扭头看去,像是一主二仆正在那边买匕首。主人是一位年约弱冠的青年,发出喝斥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仆。
只听那男仆道:“我家公子看上了你的东西,是你的福份。现下又不白要你的匕首,做买卖哪有不还价的道理?”
那年过半百的掌柜苦兮兮的叉手拜着,小声哀求道:“但是你们还的价码也实在太低了。原本,这匕首就并非是日用之凡物,乃是镶了珠玉嵌了琉璃,定做了金丝银鞘的珍玩一类。光是材料本钱就不止千钱。你们只出一百钱,小店哪敢贱卖?”
“什么珠玉琉璃、金丝银鞘,欺我不识货吗?”那个弱冠青年男主人不耐烦的喝斥起来,“这明明就是一块普通的顽铁,我买了回去也最多用来削果割肉而已!”
说罢,那仆人就扔了一小串儿铜钱在柜台上。男主人则是拿起匕首,转身就走。
“这这……这哪能行?”店主人慌了,作势要追赶上来。
另一仆人站在旁边从未吭声,这时突然暴起,一拳就打在了店主人脸上。
店主人惨叫一声,捂脸仰天倒在地上,摔得挺狠。
主仆三人,扬长就去。
郭柔实在看不下去了,几步上前大喝一声:“站住!”
主仆三人站住脚,转过身来。
三人同时眼睛一亮。
“好俊的姑娘!”
“身条儿尤其不错!”
“请问姑娘高姓美名,芳龄几许?家住何方,可有婚配?”
郭柔很恼火,抬手一指那店东,“你们打了人抢了东西,就这么走了吗?”
“姑娘误会了。”弱冠男子笑吟吟的道,“他是一位奸商,这匕首分明就只值一百钱,是他巧言讹我。我正准备去市署告发于他,他情急之下想要对我发难。忠仆出于无奈,护主反击而已。”
“……”郭柔都要无语了,难道京城的纨绔子弟,都擅长这样的颠倒黑白、胡编乱造吗?
“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弱冠男子仍是笑吟吟的,“请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
郭柔简直气煞了,大声道:“我是你远房的姑奶奶,就住你阿公阿婆的隔壁!”
阿公阿婆,就是爷爷和奶奶。
“刁妇讨死!”主仆三人顿时大怒。
郭柔更怒,“你们这三个无法无天的贼孙,光天化日欺行霸市、行凶伤人,还敢调戏姑奶奶——看打!”
顷刻间,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