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烁带着麾下一百骑去往新泉守捉城屯驻。
守捉城离酒泉郡不远,斑驳的夯土城墙有一丈多高,细下观瞧或许还能找到百年前那些战斗留下的箭簇。粗大圆木搭建的箭塔,巍然耸立的峰火台,大唐的军旗与风云共舞。
远远看去,这一座矗立在戈壁与黄沙间的城池,就如同一位洪荒战神石化于此,威严又沉默的守望着大唐边关的这一片肃杀与荒凉,也记载了许多大唐男儿用青春和生命,在此书写的铁血浪漫。
“回到娘家喽!”荔非守瑜大声的叫喊,众将士哈哈的大笑。
顷刻间,守捉城里战鼓隆隆,号角冲天!
守捉城的城头上,飞扬起无数的大唐军旗。火红红的一片,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被点燃,烈焰燎天!
守捉城的将士们齐声高喊——“欢迎回家!”
王烁有一点被震撼到了,这是自己从未感受过的质扑和热情。难怪荔非守瑜等人,对“回娘家”是那样的期待。
守捉城的将士就像是款待浪迹天涯的浪子归乡一样,拿出了他们最好的酒肉来设宴庆祝。
对于王烁,他们除了热烈的欢迎和盛情的款待,还有发自内心的顶礼膜拜。
如今看来,把这里比作王烁的“娘家”都有点太含蓄了,他简直就像是齐天大圣回到了花果山!
为了不耽误“剿匪”的正事,齐天大圣下了一令:酒不过三合!
十合为一升,三合酒也就五六两的样子。军中自酿的果酒度数不高,也就和啤酒不相上下。军中的汉子无不海量,绝对没人会因为这么一点酒而酩酊大醉。
欢庆宴会之后一切恢复正常,并很快进入了战备状态。
守捉城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严肃并且有条不紊。这些职业军人身上,无不散发出浑然天成的肃杀与凛然气息,让王烁深受感染。
他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不再需要借助“巴拉巴拉不怕不怕”来自我暗示和自我鼓励。
大老爷们怂个屁,挥起刀子就是干!——守捉城里的每一个人现在都是这样的状态。
王烁,也不再例外!
有了安国臣手下的这些地方兵卒的辅助,王烁派出的斥侯终于打探到了黑马帅的综迹。
他们在酒泉郡西北方向一百多里的烛龙大戈壁一带,行迹诡密活动频繁,看来是要有所行动。
王忠嗣刚刚才率领军队,从那里经过。
对王忠嗣而言,黑马帅这一伙流寇只是不入眼的小角色,都不配自己亲自动手去收拾他们。按照常理,得闻大批官军在此出现,黑马帅也该远远逃遁。但他却偏偏趁着王忠嗣前脚刚走,自己后脚就跟了上来。
安国臣很气愤,“这混蛋真是狗胆包天,竟然还玩起了灯下黑!真要被他闹出什么乱子,让大帅知道了,我们全都得完蛋!”
郭旰和荔非守瑜等人也很恼火,“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兵收拾他!”
李晟对王烁抱拳一拜,“二公子,属下请命,领兵出击!”
“李晟,你急什么?”安国臣大声道,“黑马帅欺我太甚,我要亲自砍下他的狗头!——二公子,安国臣请命出战!”
“都闭嘴!”王烁低喝了一声,“我,亲自出战!”
众将一惊,不约而同的开始一阵劝说。无非就是“杀鸡蔫用宰牛刀”,“二公子还是坐镇守捉城为好”这些话。甚至还有人提议,把安菲娜姬叫来陪二公子。
七嘴八舌,吵得好不热闹。
其实王烁心里对眼前的局面,也早就有所预料。郭旰和李晟这些人,肯定是早就听过了杨夫人的叮嘱,都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亲上战场。
但是王忠嗣的儿子,河西小霸王,又哪能真的告别沙场,从此不再征战?
早晚都会有那一天,自己必须要面对杀人见血的冷兵器战场。
既然如此,晚来不如早来。
王烁已经铁了心,就是现在,必须要把自己扔到战场上去。
不亲身体验一回真正的铁血与杀戮,心中那个“巴拉巴拉”喋喋不休的弱鸡,就会永远占据他的心灵,一直上蹿下跳。
或许某天,这只弱鸡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这只弱鸡和那个黑马帅一样,必须死!
“通通给我闭嘴!”王烁冷面寒霜,大喝一声,“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二公子……”
“再敢多言,斩!!”
于是都闭嘴了。
郭旰和李晟等人还都满脸苦闷,肯定是在担心回去之后没法向杨夫人交待。
倒是安国臣有些激动不已,“二公子,请取回你的兵器!”
什么兵器?
王烁不动声色的点头,“好!”
李晟和荔非守瑜抱拳,“属下去集结人马。”
“我也去准备一下。”郭旰也跟着走了。
安国臣则是带着王烁,来到了守捉城的兵器库。
大仓库的门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的铠甲,横刀,弓箭,弩,枪,还有一人多高的雪亮大陌刀。
在仓库的正中央位置,有一个木质的武器架单独摆放开来,中面横放着一挺马槊!
它就像是一位君王,正在接受众臣的朝拜。
茕然独立,霸气凛然!
“有请小霸王,取回霸王槊!”安国臣抱拳下拜,万分虔诚。
王烁深走上前去,伸手拿起了这一竿号称为“霸王槊”的马槊,仔细端详。
槊身直挺坚韧还有残留的血迹干涸,约有三米多长。
槊头寒光凛冽锋利无比,长达五六十公分。
在王烁的认识里,骑兵就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场霸主。而马槊,就是骑战真正的王者!
一竿马槊,往往要经历十分漫长也很复杂的制作过程,并且造价非常昂贵。
槊竿的材料必须是名贵的上等桑柘,这样才够坚韧。外面包裹的层层细篾、麻绳和葛布都是用生漆牢牢胶合,每加固一层都需要数月时间。直到最后,用刀砍这把槊能发出金属的铿锵之声,才算完工。
这样的马槊,不是臂力过人、武艺非凡的猛将,根本挥使不来。
槊之昂贵,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得起。一般只有富裕的世家子弟,才会选用槊当兵器。除非弄丢,一名武将一把槊,一用就是一辈子。很多,还会传之于子孙后代。
安国臣激动不已,“当初二公子被调离新泉,亲自将它封存在这里。说总有一天会再回来,亲手拿起它!”
王烁没有他那么多的感怀,只是淡淡一笑,心想:你的那位二公子,再也回不来了。
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是一个渴望用战场洗礼,来帮助自己脱胎换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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