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和王鉷走在兴庆宫前的直道上,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这是人生中第一次差点儿没有掌控住局面。现在局面虽然控制住了,某些让他不痛快的人却躲过了他的围追堵截,成为了让他难以控制的不可控因素之一。
右相一再降低对同党的要求,贪污害民无所谓,聚敛钱财也无所谓,唯一有一条硬性标准是,官职必须出自他门下,有了最根本的利益关系,他们就会紧密地团结在他的周围。如今长安城中多数官员都出自他的门下,没有通过他门路的官员,统统都会遭受到他的打压。
边镇十节度使关系着皇帝的安危,所以十节度使的任命被李隆基紧紧地掌握在手中,李林甫再受宠信,也不能越过这条权力。
为此李林甫试图从别的方面对节度使们进行影响,或在他们升任节度使之前,就对他们进行提拔。高仙芝和安禄山等人,多多少少受过右相的恩惠和影响,他们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是互相给予支持。
李嗣业如今在陇右身居高位,他自然不能当做其不存在,就如同那个叫安禄山的野心勃勃之子,他不便于得罪所有人,就必须将他们掺和其中,相互利用以求达到自己的目标。
理想有时候很美好,但现实却又是很骨感,有时候想掌控局势或掌控全局,就必须做出妥协。这这个道理对李林甫适用,对李嗣业也适用。
李嗣业献上唢呐和乐曲后的第六天,李隆基下旨要在长安城中给他建造一座宅邸,能享受此殊荣者,之前好像只安禄山一人。
为了保证狡兔三窟,他丝毫没有泄露早以前买下的新昌坊的旧宅,新的宅邸在长安城中街朱雀大街靠右的广福坊中,这坊中好像没什么出名的大官,至少到现在为止,就数他李嗣业的官职最高。这样也好,至少以后住进坊里,无需去拜访什么贵人,他也无需去看谁的脸色。
府邸建成之前,李嗣业就住在由米查干给安排的宅院中,皇帝派人来下了旨意,先后授予了他七八个职位的符节。特别是采访使、群牧使和募兵使,这三使虽然只是职务,但权力不可谓不大。采访使监管各州各县刑律和考课,考课很大程度决定了官员将来的前程,整个陇右道的管辖都在他之下。陇右群牧使管辖范围不大,不过就仅仅维持在几个牧场中间,但他却管辖了陇右道所有军马的供应。像这种这种时候,给北庭节度使给予一些厚待,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陇右募兵使的职权范围,李嗣业还特意去吏部查阅了一下,由于之前没有这么一官职,李嗣业只好自己去寻找解释权和下属,兵部有许多官员都担任过这种押送士兵的官职。
一日,他最终明白了这三个官职对他最大的帮助,那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安排人经营印度到阳关的商路,完成戴望所完成的初步铺路,正式将运输胡椒檀香等香料作为大宗货物的进口。
如今没有海关这类东西,他到天竺进口不需要花一分钱,甚至在原材料地区的掠夺收割,他们难于察觉并且毫无防范意识。
这可真是和印度人做生意的黄金时代,佛教在印度有了衰微之相,奉行种姓制度的婆罗门教大行其道,过去的战争已经结束,印度陷入到一种多城邦多种势力的和平年代。
没错,他们分裂为一个个的小国家时,会有相当长时间的和平时期,反而阿育王,孔雀王等人的统一时期时,长时间地处于战乱时代。
根据戴望的消息,这些国度的人口在稳步上涨,越多的人口代表着越多的商利。
在西边他需要印度人,但在碛西至长安的商路上,他需要许多米查干这样的胡商来联通经营。当然这不需要专门去找,胡椒作为一个暴利行业,只要开出一个好头,紧接着就会有许多的商贾苍蝇般围上来争夺面包屑。
并不是他不愿意把汉人纳入合作伙伴,但事实是汉人商贾多在长安,洛阳城中,也在长江以南的江陵,扬州。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在河西走廊和碛西的黄沙漫漫驿路上扎根,即使他们驱赶着骆驼载满丰盛的货物,也只是把自己当做广袤大地上的过客。
长安城的胡人中,人数最多的是中亚商胡粟特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商业民族,“利之所在,无所不到”。唐代的经济繁荣和稳定吸引大批胡商东来,有很多人来到京师长安一带。当时长安有东西二市,均是商业之区,亦是胡人们比较活跃的地方。其中东市坐落在贵族和官僚住宅区附近,其中当有不少胡人店肆。
除商胡外,活动并定居于长安的还有一些中亚上层人物,他们大多为入质于唐的中亚王室成员及其后裔和一部分慕义归化者,亦有一些宗教首领及通过经商而暴富者。这些人入唐后,受唐册封,享受种种优厚待遇。关于这些人的居住之地,史载不多,似难判断。不过唐对在长安做官的中亚人多赐有宅院,供其居住。他们死后,同僚及子孙往往为其立碑竖铭,碑铭中亦往往提到其居住之所。我们从现今长安出土的一些有关中亚胡人的墓志铭及相关史料中或能找到一些线索。
所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李嗣业做出决定之后,便派人把米查干叫到了面前,对他低声吩咐道:“你最近应该准备两到三支能跑远路,能运载重物的驼队,等几个月之后,生意可能就在家门口发生,只需要带着人跑在沙洲阳关的关前。”
如果换成别人与米查干说这些话,他一定坚决不信并嗤之以鼻。但如果是李嗣业,那就另当别论了。他作为对方名义下的商人,已经多次见识过了对方口述的目标实现,宛如一名预言家般准确完整。
米查干已不是昔日那个守着街头胡饼摊子的粟特少年郎,用镊铲子一边翻着胡饼,一边做梦富足的小子。他结交了许多的祆教的萨宝,还有打着宗教名头实际是商旅的牵头和组织者,也结识了长安城的首富们,更结识了一堆带着金钱和权力进场的权贵家眷们,他们期待能在诸多有风险的生意中,找到一条相对稳定的生财之道。
米查干从李嗣业的口气听来,这桩生意大到让所有人绝望,也让他们重新产生希望,他此刻意识到拉的人越多,越有利于眼下的生意。
李嗣业把唢呐的技巧和将军令的曲调留在了长安梨园之后,开始上表皇帝,告辞启程上路。他准备回到碛西,准备进行他的高效率商路的投入与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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