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红着眼睛,企盼的抬起头膝行两步,道:“高人,佛家常言,回头是岸,可是,岸在哪儿呢,我一直在找,我却迷失,找不到了……”
王谦,路遥听了,什么话也没说。
“我知道,弃道从佛门也是没用的,错了就是错了,佛也救不了我……”老道士道:“所以这些年,我已经慢慢自暴自弃,放弃了,我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看不起的人,徒劳挣扎于人世罢了……”
他竟觉得,这样也好,如今将心中最深的恐惧点破,他反而似有一丝轻松,这些年一直压在心里,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他纵为恶,却也有一丝良知,和善念,所以,以往一切,皆成为他的心魔,他不甘心彻底堕落下去,又找不到回头的岸。只能在湖中心徒劳挣扎。此刻,心中竟隐隐的有一丝快意。
罪恶见日,也许,可以面对,而去赎罪,而心中放松下来。
他几乎已经厌透了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了。
路遥道:“从你杀了这两个孩子开始,你已经在地狱里了,还挣扎什么呢……”
老道士听了一怔,随即惨然笑了,道:“自己的心魔织成的地狱,没错……”
“这件事,我不会置喙,这两个孩子报复心很强,他们也不需要我们出手,等你老死的一天,自然摆脱不了他们的纠缠,”路遥道:“今天与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老道士擦了擦泪,道:“请说。”
王谦道:“你随我来,我与你细说。”说罢已是起了身,往里走去了,老道士跟上。
路遥与呆滞的阿金站在一处。
阿金好半天才回过了神来,道:“……他,究竟是善人,还是恶人,他为恶过,可是,却也救过我……”
路遥看了他一眼,道:“善恶不能相抵。若能用善去抵恶,这世间就失了公平……”
阿金听了,眼神黯淡下来。
也许犯下的错,将要赎的罪,总要赎的。
路遥抬首看天,又有妖邪出来了,只怕……后面等着的,是很大的麻烦。
这乱世中人,已经很苦了,现在又有神与妖邪搅入进来,以后……可真是热闹了。
系统,你可真是坑人不浅啊,就这么挖坑等着我呢?!路遥苦笑,终于明白什么五张牌中的驱鬼牌,驱邪牌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就没有白费的牌,逼着她,总有用上的一天。
王谦与老道士密谈很久,出来的时候老道士低着头,似乎在寻思着事情。
他突然扑嗵一声往下一跪,对王谦道:“……我明日便离开晋阳,犯下的错,对两幼子的罪恶,等我死后,我自会还,只是现在,我愿以我之志证明,我不想做个坏人……”
王谦道:“为善,纵恶,一念之间!好自为之!”
老道士红了眼眶,重重的行了个指点之礼,便出了院子去了。
阿金怔了怔,匆匆的跟了出去。
路遥问道:“可问出那妖邪出现在何处?!”
“五原,”王谦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管。”
“用童男童女为祭,这样的邪物,怎能不管?!”路遥恶心的道:“那妖邪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
“去看了,就知道了。”王谦道。
“那道士答应了吗?!”路遥道。
“答应了,至于他以后善恶怎么选,在于他自己,但目前,他确实是能解一时燃眉之急。”王谦道。
路遥点点头,道:“只希望那太子不会多想,只怕这个人,没那么简单啊……”
“怎么说?!”王谦道。
“我也是才想起来当初在路上与他相处之时,虽然只是短短数语,可是,他明显,可能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路遥皱了皱眉头道:“也许是我多心了……”
王谦心中也是咯噔一声,道:“……若是如此,我竟没有看出来。这个太子,真的可能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有很大可能,我是怕他会疑心上我也有问题,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我到底露出了什么端倪没有?!”路遥心跳的有点快,道:“若真是如我所想,这问题可就大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王谦的心也沉了沉,道:“听闻太子虽才十六之龄,处事却十分老辣,可是在路上时,听他说话,也觉颇不妥,尤其是一副轻狂少年的模样,难免有点违和。如此善于面具之人,若是来自你的世界,是祸非福。”
路遥也有点心烦,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阿金失魂落魄的回来了,一副沮丧不已的模样,仿佛受了打击。
“怎么会呢,他收留了我,纵然有些小偷小摸的小毛病,也爱坑些富人的钱财,也有些势利的毛病,可是,怎么会朝两个孩子下手呢……?!”阿金道。
对此,路遥也有些感慨,她又何尝不会受到冲击呢。
阿金也许以前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善就是善,恶就是恶,可是,受过冲击以后,他会明白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灰色的。
没有绝对的善与恶。 щшш¤Tтkā n¤C〇
路遥没办法回答他的话。
在这儿呆的越久,她便越是怀念曾经的世界,在那里,就算是个普通人,也不必被逼到如此的境地里,至少,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不用面临这样的抉择,有多幸福。
阿金摇摇晃晃的去了厨房劈柴,更加沉默了。
心中存了心事,用心头血将心事包裹起来,而这心事究竟是孵出魔,还是孵出佛,取决于他自己,是成珍珠,还是砂砾,全取决于自己的决心和志向。
路遥道:“……人是矛盾的,生死之际,能逼出人性。”
路遥心中有点不舒服,下午的时候就去了城外,冯璋见到她很高兴。
路遥略有些心事,叫冯璋陪着自己坐到了小山坡上,路遥看着冯璋,眼神复杂。
“小遥?!”冯璋眼露濡沫,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我想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路遥脸色无比郑重,道:“璋儿,以后你要取天下,必定会手染鲜血,这是不可避免之事,但我要你答应我,不可伤及无辜百姓,就算生死攸关,也绝不可能利用,牺牲任何一个无辜百姓?!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