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沉默用餐,各怀心事的时候,外面语巧道:“公主,王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路遥笑道:“去加一份碗筷。再添几个菜,既来了就一起入席。”
“是,”语巧忙去了。
王公公一进来,便被路遥拖入席中要他入坐,王公公哪里敢,道:“公主饶了老奴罢,老奴是来传陛下的话的,还有陛下送与公主的一些东西,都是老奴亲自从内务府挑的。坐下吃饭,却是万万都不敢的,奴不入主席,这是宫规,若是犯了宫规,老奴可是万死了……”
路遥却死死的按住他,让他坐了下来。
王公公哭笑不得,道:“这可怎么办,老奴这是,以下犯上啊……”
“大监不必客气,在与宫中最不讲规矩的人面前,不必讲规矩,也不必死守规矩,叫你吃,你就吃吧……”路遥笑眯眯的道。
王公公拗不过,只好对定远侯和太子道:“……老奴冒犯了。”
太子笑了笑,道:“公主盛情,不必客气。”
定远侯也道:“来者是客,应当一桌才是。”
语巧已经上了碗筷,路遥给他添了菜,道:“放心,并非口水,都是一直用公筷的。”
“公主客气了,老奴就算吃些口水,也是龙涎凤沫,是恩德。”王公公道。
“大监真会说话。”路遥笑着道:“父皇可送了我什么?!”
“这里有单子,公主可要瞧瞧?陛下说这几日,委屈了公主,这些便是来哄哄公主高兴的,公主既喜欢这些,以后若还有喜欢的,只管去与内务府总管要,”王公公道。
“父皇还知道哄人,”路遥道:“算了,作妖的是长公主,我原谅他了……”
这王公公分明是来刺探的,路遥愣是装作不知道,定远侯想,论装傻的本事,他也只服路遥了,可这公主,实在是个极为厉害的,一旦要踩人痛脚,便一定要踩到最最疼的地方。
“陛下让老奴告诉公主,是长公主不懂事,陛下也是因为被人蒙蔽,所以,公主不要再生陛下的气了……”王公公道。
“哪会生他的气。”路遥道。
“正是如此,父女同心,千万不要因为一点小事生了嫌隙。”王公公道。
四人气氛诡异的吃完了火锅,王公公便先告退了。他也是有眼色的,知道呆太久,必叫人心中不舒服。
太子是第二个走的,似笑非笑的,一派温文和善的样子,与路遥的不驯倒是完全不同。
定远侯没走,只是留在饭桌上,道:“唉……”幽长的叹气声。
“叹什么气?该来的总会来,你与太子不能相容,只能为敌……”路遥道,“他不敢用你,更不敢相信你。只是因为你强大到令他忌惮,他若继位,你便是旧主之强臣,他怎么能放心?!”
定远侯脸色难看,路显荣也不相信他。他的处境越发的艰难了。
他一个字都没再说,拱了拱手,脸色微微僵硬的走了。
路遥撤了宴席,也有点累了,洗了一把脸,去准备睡觉,那条红眼睛的龙,还是让她十分在意,可她还是睡不着。
这问题可就大了……
王公公回到宫中,路显荣一面御笔疾书,一面头都没抬道:“回来了?!”
“是,陛下……”王公公瞅了瞅他的脸色,道:“老奴去时,侯爷与太子脸上都挺僵硬的,尤其是侯爷,一脸的凝滞,想必与太子在一席上,也是无话可说。太子一如往常,并没什么不同。公主很热情,留了老奴一桌用饭。”
“太子年轻,喜怒不形于色,便是朕,也不如他,而路遥,却能生生有将仇人给拉上桌的本事,”路显荣道:“还能谈笑风生,这两个人,到底是达成共识,还是交锋,你看出来了吗?!”
“老奴愚笨,并没有看出端倪。”王公公忐忑的道。
“你一向只会看眼色,岂知他们的心事,路遥十分不驯,她的想法甚多,只怕并不会受制于太子……”路显荣道。
王公公吃了一惊,并不知道路显荣现在又有另一种说法。路显荣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大约是觉得太子只要不与路遥有共识,他就能轻松一大截。
路显荣放下笔,道:“这匣子里是昨日路遥画的图,路遥送给了皇后,皇后给了太子,太子原封不动的给了朕,朕便知道,太子怕朕猜忌他,所以迫不及待的将这交了出来,便等同是出卖了路遥……只怕路遥已经给了太子闭门羹了,所以才有此举,好让朕放心。”
王公公都被这弯弯绕绕弄晕了。
他也一向不是个笨的,在这宫里,什么事没经历过,什么事没见过?永宁侯算毒辣的,太子也算……贤妃,皇后,都是有心计的。
可是,他们这群人与太子,与路遥,以及路显荣比起来,真的只是小儿科了……
“原来是这样……”王公公道:“可是公主为何还要请人吃饭呢?!”
“她就是有将水搅混的本事……”路显荣道:“唯恐天下不乱,可朕还是不知道她到底所图的是什么,或者是,将宝押在了晋阳身上?她若非是南廷的公主,便是民女,北廷无论她是不是,都不能得到信任,可是晋阳就不一样了,最近晋阳的传言很多,听闻那冯孝子病重了,天下哀恸,不知道的,还以为朕升天了呢……”
“陛下……”王公公惊讶的道。
路显荣眼神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尖锐的微妙,“……朕猜,她是将宝押在了冯璋身上了。一直以来,是朕小觑了这个小小的地头蛇。”
王公公哪里还敢接话。
“去宣王谦来,朕要问问他冯璋的事,若不肯说实话,朕便直接将他下油锅蒸了……”路显荣的眼眸里有一股奇妙的狠毒之意。
王公公骇的不轻,忙屁滚尿流的出去宣了。
杀意说来便来,几乎不给人喘息,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他这种人的艰难。
有杀意的何止是路显荣,太子一脸阴沉的坐于书房之中,尽管身旁无人,但这还是第一次,他情绪这样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