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话能不能赢?屠晚苏晴不知道,可他们能明白事情哪里是只和三头凤凰交手那么简单,马上就会引出龙渊、凤宫无数强者,到时候哪有活路,趁能跑,快跑!
龙渊凤宫附近人迹罕至,红凤卫值守这么许多年也没碰上过这样不要脸的两个小混蛋,难免有些疏神,才眨眨眼的功夫两个小贼已经逃出很远了。
逃跑上占了先机,可还是逃不掉,人家是凤凰啊,这仙天中除了金乌之外没人比她们更擅飞驰,回过味来三头红凤又气又笑,身形一晃就追上去了,短短三两呼吸中就追到两个娃娃身后十丈地方。
苏晴、屠晚的不止跑不过人家,运气还糟糕很,眼看被追上的时候他们身前的虚空里突然闪出一道阵法,阵中金红光芒流转,一老一中两个人现身,正好拦住了屠晚、苏晴的去路……
天知阳破和杀将阳吞枣因为生将的到访耽误了几天,再经穿遁法阵来到龙渊、凤宫附近,正看到两个小娃娃跑得飞快,三头凤凰振翅急追。
苏晴、屠晚各有来历,但无论前生如何,这一世他们都是从苏景身内夺造化、开性命的,打从根子上说,他俩都脱不开‘为苏景元魂’的本质。这重联系很浅淡,普通仙家肯定是察觉不来,可哪会瞒过两头大金乌的洞察。
天知阳破‘咦’了一声,伸手扶住了两个‘急得跳墙’的娃娃,笑:“金乌渊源……收尸匠啊!收尸匠家的小娃。莫怕。”
杀将阳吞枣则踏上一步拦住了三头红凤:“我家的娃娃你们也追打?”
两尊大金乌来得太突然,事先也没传讯,急追之中红凤没太看清来得是谁,都没去细想只凭本能脱口道:“你起开……诶,枣子哥来啦!”
红凤反应不算慢,脱口三个字后认出了来人,赶忙停下了身形,身形晃晃化作美貌少女,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很有些意外。
意外这两个小丑八怪是金乌家的娃娃?没看出来啊;更意外外面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让天破、杀将两大神鸦联袂到访!
“我起开。你打。打吧。”阳破可没表情,背负双手让开了半步,伸手一指已经被天知阳破扶住的两个小娃,目光炯炯望着红凤。
金乌护短。而且金乌很横。这么多年一贯这副德行。
凤凰不怕金乌。但害怕和金乌打架会弄掉自己一身羽毛……何况凤宫门前小卫,哪里有资格对两头金乌神将叫板,三头红凤变作的美貌少女不生气。对阳破和阳吞枣行礼,起身后笑嘻嘻地簇拥上前,伸手去给两头大金乌挠后背。
金乌就吃这一套,挠后背后阳破和阳吞枣都满面享受。
苏晴、屠晚多聪明,听明白来人身份后忙不迭对两头大金乌行礼,管阳吞枣叫大阿伯,对阳破叫大阿爷。
金乌瞎迷信,对收尸匠忌讳得很,不过对两个‘元神小娃’倒无所谓,阳破对屠晚、苏晴笑道:“怎样,想不想见识见识龙渊凤宫?”
两个娃娃霍然大喜,一个劲地点头。
阳破示意两个娃娃跟在自己身后,对红凤道:“走吧,先去见凰主。”
一道灵讯传去凤宫,随后三头凤凰簇拥起神鸦二将向着五彩梧桐飞去,屠晚苏晴跟在身后,一人对一头金乌,伸手给前辈挠后背。
……
凰主听说知、杀二将来访,立刻起身出迎,同时一声令下,五彩梧桐神树发动迎宾妙法,霎时间神树光彩冲天,灿烂生辉。
同一瞬间。
梧桐神木烨烨生辉时,小圣僧果先‘沉黯’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果先都光辉灿烂,因他身上烈焰滚滚,佛祖传下的禅家圣火。
裹着这无边明亮无边灿烂的圣火,果先走入了以前绝难想象、如今也难以理解的‘地方’,他一直在行走,可是在这片地方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正相反的,果先感觉并非自己在走路,而是路在走他。
难以形容的感觉。
这‘地方’的景色有三个主题:空寂、生、死。
风景不落眼中,而是直直印入脑海,无数色彩无数光线乱晃乱转,灿烂十足但绝谈不到美丽,这些颜色……空荡荡的,寂静得让果先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活着。偶尔会有一道天雷轰鸣,醍醐灌顶,让他精神一振,当雷霆过后,风雨声、潮涌声、跟着叶树叶卷、鸟语虫鸣直至人声熙攘,随着生命之声的嘈杂涌动,那些乱飞乱晃的光华似乎也融化开去,慢慢变得有规律了,有实在线条了,有平稳颜色了……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渐渐勾勒出一幅美丽画卷,城池、田野、山水,好漂亮的人间。
但好景永远不会长远,似乎只是一晃,熙攘声音就变了,变成了天雷暴雨、变成了烈焰轰鸣,战场厮杀、哀号惨叫、嚎咷痛哭,万兽悲鸣、山崩、海啸、巨木拦腰折断……生命之声变作涂炭哀鸣,最终变成了风声,风过去了,复归沉寂。
那副画也迅速混乱,好漂亮的人间又变作乱晃的光、乱转的颜色,让果先头晕、恶心。
如此往复,寂静、生、死,果先始终不能确定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但他的心逐渐沉沦:总有生机,可死与寂静才是不变的永远啊!
生机让人欣喜盎然,可生机不过是个‘巧合’,一次次的巧合,再一次次被摧毁……
当一颗慈悲心变得烦躁、当果先面上的平静彻底被狰狞取代,他身上的佛光圣火就熄灭了。
果先人在‘漏’中……
沉沉地一声叹息,来自极乐之心,灵山之巅。
灵山已经被轰塌了,但崩碎的无数石块与土岩,又堆起了一座废墟之山,所以灵山其实还在,只是变了个样子。
灵山之巅有一座小小凉棚。凉棚这种东西到处都有,但佛祖只有一个,他坐在凉棚下,这座凉棚就有了个威风名字:大雷音寺。
佛在灵山大雷音寺中叹了口气:“果先的火敛了,他已迷失。”
优和尚也坐在凉棚中,闻言一愣,摇头脱口:“不可能!”
佛的神情平静:“怎么不可能呢,你又哪来这样的把握说‘不可能’啊。”
优和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虎背熊腰肩宽身厚,满脸横肉好凶猛的大和尚,听了佛祖之言后,这样一个凶僧的眼中居然显露出一丝……委屈,就是委屈了:“当初佛祖说让果先入漏去,我说他别再迷失了吧,佛说不可能……是你说过不可能啊,我是照搬你以前的金口玉言。”
“哦。别着急嘛。”尴尬从佛目中一闪而过,修行中捏起的手印解开,搓了搓手心:“本来是让他去找人的,结果人没找到,又弄丢了一个,这事闹得,你说……小优啊,你……”
“我不去!”优和尚坚决摇头。
入漏去寻果先、去寻那群失踪的西天元老,这件事本来不容拒绝、以优和尚的为人也不会拒绝,他是‘不是佛的佛’,他的忠贞与虔诚无需多言。
不过优和尚有自知之明,如漏去需得一颗‘不动心’,这颗‘不动心’不是后天能够修持得来的,非得先天奇赋不可,果先可以,但优和尚不行,他没有不动心,进入漏中必会沦陷。明知有去无回,他宁可留下有用之身,待将来与墨色拼命。
这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死当得其所哉。
“你怎么这么急性子呢,不是让你去,你要去我也不答应。我是让你把你徒儿找来。”佛说,很古怪的,语气里隐隐带了些讨好之意。
“小悠?”优佛爷瞪起了眼睛:“她……”
“她有不动心天赋。”佛的声音笃定。
“果先也有!还不丢了。”
“小悠的不动心比小果先更精纯。再说果先的火只是暂时收敛了,并未熄灭,一时迷失难免,只要再得指引,他便能心智回归,重燃圣火。”
“小悠入漏的话,不会也丢了吧?”
“不、可、能。”佛的三字轻轻,也一字一顿。
“上次‘不可能’值钱,这次‘不可能’不值钱。”
佛笑了,嘿嘿嘿地笑:“总之你先把小悠找回来,我再仔细看一看,总之不会害她。”
……
小悠正在一座凡间,猛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念经。她都念经半柱香了,不在寺庙中,不在名山内,她在一处小城集市追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念经。
悠小菩萨就不信了,堂堂仙佛,化缘不到一串冰糖葫芦!
小贩的脸特别冷,凭着那么小不点的一个小尼姑念经,就是不理会。
倒不是小贩狠心,主要还是这世界佛名不好,以前此界僧侣奉伪佛经传,恶行就不必说了。如今妖僧都里没了,但真正的和尚也少得可怜,佛名尚未扭转回来。悠小菩萨就是为了重兴禅家才来这凡间的。
重兴禅宗、扭转佛名,从这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开始,悠小菩萨的第一步,绝不退缩。
他不给串糖葫芦小菩萨能跟他回家念经去!
总算这个小贩还有几分向佛之心,在僵持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总算体会了小师傅的纯纯慈悲,给了她一串冰糖葫芦。
小菩萨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