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人轻轻打开房门,闻到空气里浮动着沐浴露的清香,我意识到乔奕谌在别的房间里洗了澡,然后是他拉开衣柜换衣服的声音。我确信这样轻微的声响,如果我是睡着的一定不会察觉到。我听到乔奕谌走到**边,静默了几分钟,然后身后的**垫微微晃动了一下,乔奕谌吻了一下我的头发,就像一片叶子落在头发那样轻柔,然后他又轻手轻脚地出了卧室。我轻轻舒了口气,刚才我真的特别害怕,乔奕谌会吻的脸,那样他一定会发现我眼角的泪痕,发现我并没睡着。我们相处的时间说来并不算长,但是他的语气、他的表情、他掌心的温暖都在告诉我:他爱我。像是累积在心中许多年,明明重的我们都要负荷不起了,偏偏却要笑得云淡风轻。现在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我选了这个不算是结局的结局,才发现自己心底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不是背叛是离别。
听到楼下有车子发动的声音,我像是疯了一样冲到窗前一把拉开窗帘。看到乔奕谌的车子开出庭院上了私家车道,车子还没走多远我已然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我们没经历过沧海桑田,却不得不笑誓言薄脆如纸,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永远都是不可言说的。乔奕谌明明是先许了我未来,许了我妻子的身份,许了我相守一生,可是这些从今往后我都无法跟人解释。不管未来如何,只要乔奕谌和容清浅的婚约在一日,我出现在乔奕谌身边就是破坏他们爱情的第三者,没有人去关心谁先来后到,他们是不是有爱情。一载相恋,念念不忘,望断天涯路。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先去浴室洗漱。不知道是心情还是什么缘故,今天早上吐得并不厉害,没耗费我太多力气。我换了一身家居服然后开始整理东西,梳妆台左边的抽屉里放着一些首饰,都是乔奕谌平时送给我,我随手放进去的。我坐下来把脖子上的蓝钻项链摘下来也放进去,顺手把那天摘的小葫芦拿出来装进零钱包里,然后把自己的两张**和身份证也装进去。我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下楼去吃早餐。
“兰姨,今天早上我不想喝粥。”一会儿要坐飞机,我怕喝了粥胃会不舒服。
“哦,那您喝果汁还是牛奶?”兰姨又问:“少爷出门前给您做了番茄三明治,您想吃吗?”
“……”乔奕谌早上赶着出门,居然还抽时间给我做了三明治,想到这个我又有想流泪的冲动:“我吃三明治和果汁吧。”
“好。”兰姨用托盘把果汁喝三明治端出来,还有一小份水果沙拉。
我吃完早餐后就到花园里去看书,一直到兰姨叫我吃午餐,我手里的书依旧停在打开的那一页。午餐我几乎没吃什么,只喝了一碗鸡汤。
“小姐,您吃这么少,想吃什么我再给您做点儿吧。”兰姨看着桌上没怎么动过的菜:“少爷刚才打电话回来说下午会早点儿回来陪您,让我看着您好好吃饭呢。”
“我有些困,先上去睡觉了,你帮我做乳酪蛋糕吧,我睡醒了再吃。”
“那……好吧……”兰姨点点头。
“小静,给我榨杯橙汁送到房间里来。”我一边上楼一边说。
“好的小姐。”小静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小静端了一杯橙汁上来:“小姐您的橙汁。”
“放到茶几上吧。”我指了指茶几。
“小姐,您送给我手霜我还没机会跟您道谢呢。”小静冲我笑笑:“谢谢小姐。”
“不客气,我还有件事情要你帮忙呢。”
“小姐您说吧,什么事儿我都帮您做。要是没有您上次帮我说话,这份工作就丢了,再想找薪水这么多的工作恐怕不会有了。”小静认真地说。
“也没什么,我朋友的妹妹演舞台剧,需要一套女佣装,我看她跟你身量差不多,想跟你借工作服用几天,不知道方不方便。”别墅的女佣都穿工作服,咖啡色连衣裙,翻领和袖口都是白色,还搭一条白色带荷叶边的围裙。
“方便的,我有两套替换的,您什么时候要呢?”小静听到不是什么不好办的事情,一口答应了。
“你现在拿给我可以吗,我下午给她送过去。”我靠在沙发里缓缓地说。
“行,我这就去给你拿。”
小静离开后,我在面前的橙汁里加了两颗安眠药。
不一会儿小静就拿了一套女佣服给我,我冲她招招:“你坐这儿跟我聊聊天吧。”
我跟小静闲聊了几句,然后哄她喝了那杯橙汁。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小静的身体渐渐滑倒在沙发上,我拿着那套女佣服进浴室换好,然后梳了跟小静一样的马尾辫。我比小静要高一些,所以裙子看起来有点儿短,其他还好。我从小静脸上摘下她的眼镜戴上,我不近视,这眼镜戴着有点儿晕,我动作只能放慢,捏着先前准备好的零钱包下了楼。
平时这个时间我都在午睡,乔奕谌不许人弄出声音,所以宅子里几乎不会有人乱走。经过厨房的时候听到兰姨跟女仆在做点心,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客厅,从侧门进到花园里。沿着高高的紫藤花架走到院子的后门,用事先准备好的钥匙打开门出来,然后往别墅区的景观花园走去。在花园外面的爬山虎竹墙下听着一辆黑色的车子,我看了一下车牌号上了车。
车上只有司机,看到我后说:“您要的东西都在后座上的包里。”
我打开后座上的一只包包,里面有新的手机和pd,钱包里有我需要的身份证、两张**、一些零钱和换好的登机牌。除了有替换的衣服,居然还准备了零食和随行杯,看来年终我真得给王凯包个大红包呢。
我把小静的眼镜和围裙都留在车上,从挎包里拿出可以遮去小半张脸的墨镜戴好:“送我去机场。”
到了机场后我先进洗手间换了衣服,然后过安检候机。过安检的时候我还有点儿担心——用我自己的身份证订机票不但容易被乔奕谌查到,更怕乔奕谌提早防着我派人监控机票,那样根本就走不掉,所以我让王凯帮我弄了个假身份。反正我现在用的身份证叫陈雨薇,照片上的人跟我真的特别像,但我不知道王凯弄的身份证能不能顺利过了安检。
站在那里等候的几分钟我努力保持着镇定,还好排在我前面的一对老夫妇似乎是第一次坐飞机,很多事情不太懂,问东问西地分散了工作人员不少注意力。当我拎着挎包走进候机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我觉得王凯真挺厉害的。
我给自己接了杯温水,然后找了个最不起的位置候机。候机室里有显示屏在播放新闻,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节目,忽然镜头一转,跳到了今天早上龙府工地事故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乔奕谌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各路媒体的镜头前,他面容冷峻地陈述着由于地下水隔水层断裂地面塌陷引发此次事故,已经请专业的地质工程师进行评估,人工填充后不会对整个工程造成安全隐患……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镜头前冷静睿智的乔奕谌,我为不能和他在一起而遗憾,但是更为在一起时未能全力爱他而后悔。如果一切可以从来,我不会选择不与乔奕谌相遇,而是会像他说的那样——乖一点儿。
广播通知开始登机,我抹了一把眼泪,挽着包包走进登机口。飞机起飞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棵已经长在枫城的树,忽然升高的距离牵动着我的根系,让我觉得疼痛难忍。我蜷缩在座椅里,紧紧握着拳头。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空乘可能看出我不是很舒服询问道。
“请给我一条毯子,谢谢。”我不想给她留下太多印象,我用毯子盖在身上,然后把脸转到了舷窗一侧。
王凯订的机票是从枫城飞往申城的,在经停宁城时我没有继续下半段行程,直接出了机场打车进市区。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快速路上疾驰而过的车子。
“小姐,您去哪儿。”司机问道。
“到彩虹路。”我对宁城并不太熟悉,只是三年前来过一次。
那次初来乍到对宁城更是一无所知,从机场出来只好让出租车送我到市区最繁华的地段。然后司机就把我送到了彩虹路,在彩虹路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后来我发现我的选择是对的,因为这里属于市中心交通枢纽,无论去哪里都很方便。
“小姐,这就是彩虹路了,您要往哪儿走。”司机又问。
“我想买点儿东西,去大一点儿的百货商场吧。”
“听口音您不像本地人,是来宁城旅游啊?”
“我是……来探亲。”